水馨雖然打聽了落雲仙坊的後續,卻也沒有特意跑去對那群倒黴蛋噓寒問暖。


    她不傻,也沒忘記那些人的遷怒。


    落雲仙坊的事,沒人認為組織本來就是衝著她來的。隻當她是心血來潮、恰逢其會,又因為曾在組織,所以恰好拆穿了枯榮真君,因而引發了後續的事件。


    在事不關己或者得了好處的人看來——


    水馨簡直是立了大功!


    被她拆穿,總比讓一個真君半身潛伏在落雲山脈,不知道什麽時候發難要好太多吧!


    如果水馨跳出來說,“嘿,其實他們是衝著我來的”。


    得了,最近她扶搖而上的名聲,立馬就得急轉直下,變成“自戀”一類的說辭。何況水馨也僅僅是從年輕修士的表現上隱約有此感覺,連她自己都不確定呢?


    照著顧逍的說法就是——


    “所以你不是挑釁是什麽?哪怕真的隻是個真人吧,就算隻是個正常的普通的真人,隻要不是那種沒一點前途的體修,怎麽可能真的當麵承認是仆人!不承認就等於暴露,暴露了能不立刻開打嗎?”


    言而總之,都是水馨自己作的。


    水馨頓時灰頭土臉,連在朋友們麵前,也不敢再提“保不定就是衝我來的”這樣的話了。


    她可不會知道,顧逍說完那些話,扭頭就牙痛似的抽了抽嘴角,和白寒章對視了一會兒,兩人的眼神是一個意思——


    居然真的連元嬰都出動了!絕對是都發現了!


    不過,不管天眷者的身份暴露沒有吧,有了枯榮真君這一遭,落雲山的真君們也意識到,哪怕是他們圈了地盤,也是有人敢來動虎須的。


    因此比之前警惕了許多。


    三宗六派的弟子們,也不再悠閑,輪班排序的四方巡邏檢查起來。


    在緊鑼密鼓的籌備中,也沒有再出什麽事故。


    水馨自然也就沒有再碰到什麽意外。


    且經過枯榮真君那麽一刺激,她之前和林楓言、三宗六派修士打了那麽多場架的積累,也就一下子被迫吸收掉,加上從枯榮真君展現出來的意境得到的,修為已經直逼引劍後期。倒是恰好留在院子裏,和顧逍學習提前為意境通靈的辦法。


    隻是還沒能來得及實驗,就在某個陽光普照的日子裏,和其他的三宗六派弟子一樣被召集了。


    &


    雖然水馨早知道,三宗六派雖然頂尖高手來得不多——主要是進不去。但是,能作為主力的築基期弟子,卻是來了一大堆——畢竟成功了就能瓜分整個隱天秘境。


    但被召集起來之前,真沒想到有那麽多。


    而且在平時,大家一概混穿,都穿著自己喜歡的衣服,並沒有人去穿門派專有的靈器衣袍——大宗門的內門以上,都有這些東西,質量其實並不差,沒有那麽富裕的內門弟子、稍微拮據點的真傳弟子,都未必能有多餘的靈石去買更好的法袍。


    不過,修行之路本來就是講究個自我,宗門雖然會有派發的法袍乃至於靈器等物,卻從不會禁止弟子們去另買。是以,除了排位賽以及某些宗門的重大場合,也真看不到統一服飾的情形。


    現在就屬於重大場合了。


    落雲山已經布好了一個連環大陣,綿延了不止一個山頭。


    在大陣附近的一個大山穀中,看到九個和諧統一,彼此間卻又涇渭分明的隊伍錯落排在四周的時候,水馨還是很震撼的。


    且平時交往的時候不覺得,這會兒一看,卻覺得三宗六派的弟子,竟然真的各有不同。


    &


    昆侖宗的法袍舉是青色底色,寬袍大袖,有纏枝模樣的飾紋,飛在前麵的真傳紋以金邊,式樣複雜不少。法袍的樣式加上整體的氣質,就是端莊沉凝,卻又有著內斂的高傲。


    水馨隻是不大明白——為什麽會是纏枝紋?那肯定不是陣紋,可不是隻有凡俗中人才會喜歡美妙而又沒有多少意義的圖案麽?


    逍遙宗的法袍則一應是黑色,簡單利落,束袖縛腰,袍長至膝。法袍上唯有領口,左邊繡有“逍遙”二字,右邊則繡著丹爐陣旗等代表職業的圖案。


    真傳弟子也隻是腰帶的顏色不同,一樣為金色——奇妙的是,這些人的神情,簡直有一半以上在神遊天外,或者自顧自的沉思。


    問天宗則是一應的藍袍,長袍廣袖甚於昆侖,式樣精致繁複,在袖口等處都有不同的花紋。真傳和內門弟子幾乎沒有差別。若論神情,也是最為輕鬆自如的一群。


    被召集起來是為了什麽,明明所有人都知道。整體總是端莊肅穆的氣氛。偏隻有問天宗的這些弟子們,談笑自若,顧盼生輝。


    三宗的人數,來的也是最多的。


    哪怕是築基後期弟子,就每一宗都來了一百五十人人以上。


    天隱觀之外的六派,看來就有沒有那麽赫赫揚揚了。


    萬花門根基到底淺薄,不過好歹是主導門派,也來了百人出頭。明明有了情樓等地,這會兒又一律穿上白衣,束腰領口還皆有合歡花紋,本該風流倜儻,卻非常神奇的十分嚴肅齊整,連個性都快看不出來了。


    其次人來得少的是鳳凰閣。


    凰血秘境之中的變故沒有仔細傳揚,但好歹也有些風聲。


    何況水馨是顧宗主派去的。


    是以,雖然鳳蕪真君一係在鳳凰閣是小眾,這會兒竟也占了一半。


    連一百人都不到的總數,穿著一般,卻氣質迥異分明——


    一半把紅衣穿得如同雪山冷焰,凜然不可高攀;另一半則把紅衣穿得如同烈火驕陽,雖明豔刺人,卻仿佛總有讓人忍不住要飛蛾撲火的衝動。


    但不管怎麽說,鳳凰閣一應都是女修,與旁門迥異,怎麽都是引人矚目的。


    雖在三宗六派之中,名聲不算上佳,但依然有不少門派的弟子,忍不住不斷的偷偷觀望。


    還有一個弟子氣質各半的,自然就是弈情穀了。


    慧骨和玲瓏心,一個天生理性,一個天生感性,本來就是南轅北轍的資質。


    能湊在一起也不容易。


    是以,這門派的製式法袍,也是兩種——情宗紅底黑花,也是寬袍大袖,而弈宗黑底焰花,卻是利落裝束。


    但情宗受到弈宗影響,總不如問天宗那般肆意自我。而弈宗受到情宗影響,卻也不如逍遙宗那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剩下的三大派,藏劍閣和軍神山是有幾分類似的。


    都來了一百二三十人,比起其他門派,都是一副戰意凜然,躍躍欲試的模樣。


    不同的地方在於,軍神山的一百來個人飛在一處,都是短打模樣的衣袍,卻硬生生站出了凡間軍隊的氣勢。彼此氣息勾連,顯然是做慣了戰陣的。


    而藏劍閣麽,不管什麽資質都走劍修之路,混在一起就越發明顯,就像是一柄柄劍戳在那兒,氣息非但各個不同,居然還有大混戰別苗頭的趨勢。


    當然,飛在最前麵的那幾柄劍,氣勢額外淩厲。沒有其他劍鋒,敢於挑釁。


    最後一個是紫霞門。


    說真的,水馨覺得這個門派最有違和感。


    紫霞門尚紫,門中的製式法袍,自然也是紫色。如果是一個人,完全不會有什麽特殊的感覺。但是,眾多紫霞門弟子站在一起的時候,哪怕全都是築基後期,竟也真有一種紫氣東來、皇者天威的感覺——怪道其他門派的修士,站得離他們最遠!


    而在這九個氣勢十足的陣列之外,當然還有其他六十二派、牽雲城、天脊散修聯盟來的修士。這些修士已經經過了篩選,留下來的,至少也是築基中期的,且來路清明。


    雖說依然來路紛雜,但若說數量,加起來自然是超過任何一個宗門。


    然而若說穿著,平日裏不覺著什麽,如今看到那大片大片的同色,卻多半難免心虛膽怯。若說靈器,更不用說。


    ——倒不是說小宗門或者散修就一定沒有好東西了,但他們有好東西,卻是不敢像大宗們修士那樣大大方方展現出來的。


    總之,雖然混雜了數百人,以不同的飛行靈器錯落的聚在了一起,和三宗六派比起來,卻是一眼可見,是雜牌軍和正規軍的差別。


    &


    然而,雖然這段時間他們是住在萬花門的院子裏,本質上卻是散修。


    水馨參觀完了三宗六派的陣列,十分自覺,就要拉上隊友,往散修的位置飛過去。


    誰知道,才接近山穀,墨鴉就飛了過來——他倒是穿著自己的法袍,看來並不打算進入隱天秘境,“林水馨道友。”


    他稱唿生疏,“宗主說請你去一趟。”


    顧逍皺眉。


    水馨詫異,“唉?”


    墨鴉看了看顧逍、白寒章、林楓言三人(飛秒又藏靈獸袋了),繼續道,“你的朋友也可以帶過去。”


    “所以說,去哪兒?”


    “自然是去幾位真君跟前。”墨鴉肯定的說。


    水馨頓時一臉菜色,總覺得哪裏很不妙。


    顧逍狠狠的皺了皺眉。


    白寒章和林楓言兩個,倒是一個繼續百般無所謂,一個繼續麵癱臉。


    但水馨當然也不可能拒絕。


    墨鴉的交情也尚可信任,他表情平靜,稱唿雖然疏離,語氣卻在暗示沒什麽壞事。也隻能跟著走了。而且,水馨也看見,三宗六派站在前端的真傳弟子,有好些——大半她竟然都至少認識——都在這個時候,接到了各異的傳訊符,然後,至少有一人離開了宗門的隊列。


    也是往落雲山頂,一座巨大的空中宮殿樓船飛去。


    這座宮殿樓船壯麗輝煌,宛如城池,卻能穩穩飛在空中。卻是昆侖宗的大手筆——哪怕整件事是顧真君主導,昆侖宗來的謝真君,也不是昆侖宗的最強者,他們卻依然帶來了照他們的說法,能“符合真君們身份”的東西。


    這可比萬花門在落雲山脈臨時搭建的建築要強大太多了——這宮殿本身就是一座法寶!


    水馨幾人一路上飛,路上自然遇到了那幾位宗門真傳,彼此看見,都有兩分稀奇。


    藏劍閣慕離虹衝著水馨和林楓言點了點頭。


    昆侖宗簡初瓶打了聲招唿。


    最令人驚訝的是紫霞門這一代的大弟子秋霽,居然笑吟吟的衝著水馨打招唿,“小櫻在凰血秘境多虧了林道友照看,至今還不曾表示過謝意呢。”


    語氣居然相當真心!


    要知道,為防切磋變死鬥,謝禮變結仇,雷樂池拉人和水馨切磋的時候,可一個紫霞門的人,都沒有找上。


    秋霽這個態度,簡直讓所有真傳弟子都驚訝起來。


    水馨更驚訝——她是當事人,比旁人更肯定秋霽居然真無惡意。


    但這真奇怪啊。


    她是幫了沈櫻不假,但沈櫻的心魔嘛,貌似也和她有關啊!


    就算沈櫻後來不生她的氣了,還做出承諾不讓慕氏找她麻煩——目前除了慕澤騰那一次也真是沒有被紫霞門找麻煩,就不知道是不是沈氏的功勞了——水馨覺得也許沈氏能做到承諾,卻真不敢相信,他們這一係會對她有好感!


    這秋霽她也知道,可是雷樂池早早提醒過她要注意的人。


    紫霞門的築基弟子此次以他為首,年紀輕輕卻地位極高。他可是沈櫻的小師叔,沈真君的關門弟子!


    不過,不敢置信歸不敢置信,人家的善意已經表現出來,水馨也不好冷漠以對,“不用。我也是為了避免得罪整個紫霞門。”


    秋霽古怪的笑了笑。


    因他一身華貴,功法特殊,在紫霞門中的地位,也比同列的許多真傳弟子都要高些,養出來的氣度也是不同。


    雖隻是看著平常的笑容,卻生生有些莫測高深之感。


    雷樂池最近和水馨算是挺熟了,湊到她的耳邊道,“看吧,很滲人的對不對?紫霞門,尤其是這家夥,別說得罪了,接近了就會有種成為他下屬或者在被他算計的感覺啊!”


    秋霽一陣無言後道,“……雷兄你真的可以用神識傳音的。”


    弈情穀真傳,蘇羽卿曾經的師弟應輕鴻道,“雷師兄,秋師兄修煉的是《東華帝君典》,你又不是不知道。”


    雷樂池光明正大道,“所以我說——‘尤其這家夥’。紫霞門修煉那個的就他一個吧!講真,你們真不覺得我們現在這隊伍有些奇怪嗎?”


    真君召喚,打招唿也不可能停在原地。


    所以,接到了傳喚的所有人,此時都已經站在了宮殿的通道裏。除了水馨幾人,全築基巔峰的構成,確實讓人覺得有些怪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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