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佻的狀態:“別說你對小弟一點幻想也沒有”

    他垂下眼,掩蓋住一閃而過的尷尬。

    “他沒必要知道這些”他該有正常的人生軌道,自己那些見不得光的心思注定是要窩在心口發黴發爛的。

    端木笙沉默了一陣,才說:“你知道就好,說了,就真沒法迴頭了。昨天父親找我,他有意讓我常駐東北,我覺得還是你去比較好,離這裏遠遠的,然後認真談一個戀愛,這樣總行了吧”

    草坪上的少年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一把小風扇,唿啦嘩啦地吹著臉,神態因為熱度而扭曲著。

    他移開目光,說:“可以”

    他其實並不是喜歡惜字如金的人,更不是自命清高,不過是真的找不到話可以說,也許有些話,被自己斟酌再三思前想後給弄沒了,所以除了公事外,他幾乎找不到可以和端木非正常交談的話題。

    你可以不喜歡我,但不要怕我。

    他是這樣暗暗期盼的。

    每次要迴香港,他都考慮著要給他帶些什麽東西迴去,他知道端木非喜歡各種甜食,但他不可能提著一袋蛋糕迴去,這樣不合情理,諮詢了秘書後越發覺得這似乎變成了一個難題。

    太正式的東西,不行,珍奇異寶?照他的性格大概不會喜歡。

    篩選再三,他找到東北一家很有名氣的跌打店,百年招牌,秘方不外傳。

    但他還是把配方拿到了手,因為送出去的東西還是自己親手做比較有誠意。

    雖然對方不知道,那也沒關係。

    有時一想到對方身上會擦著他親手製成的藥膏,其實連間接接觸都算不上的事情總讓他有種隱秘的甜蜜感。

    每次端木非在收到跌打藥時都是一副哭笑不得古古怪怪的模樣,看不出他喜不喜歡,但他光看見對方鮮活的臉部表情就覺得很滿足,心裏一點一點柔軟起來,有些發酸發疼發脹,但都是愉快的。

    端木笙說他傻,其實每個人對幸福的標準都不一樣,談不上傻不傻。

    後來,端木非去了意大利,認識了很多人。

    他其實知道,那個孩子早晚會有自己的生活,可能會有一個家庭,會有更多喜歡他的人。以及他喜歡的人。

    但他沒想到會來的那麽早,某個早晨,端木家的飯桌上因為某個男人的忽然到來而熱鬧起來。

    亞瑟.伯納

    諾,意大利最大黑幫的underboss,曾經被譽為血腥伯爵的殺手。

    男人在端木非的目瞪口呆下直接把人攬了過去,大大咧咧帶走了,喧囂的愛意毫不掩飾。

    當時他在意大利就隱約感覺到不妥,所以才不顧端木家主的計劃早早地把端木非帶迴中國。

    看樣子,似乎遲了。

    他放下筷子,碗裏的白粥好像不停地在嘲諷他。

    你真的,什麽都不是。

    坐在旁邊什麽都看在眼裏的端木笙湊了過去,隻說了一句“大哥啊,原來你真的那麽大方”

    如果他告訴端木笙,在那個男人一踏進門口時,他就有拔槍殺了亞瑟的衝動,他會不會覺得,自己還大方。

    端木笙說的對,人都是跟著欲望走的動物,自已以前所謂的知足常樂不過是偽善而已。

    其實這個道理並不難想明白,就像一件寶貝,遠遠放在保險箱裏時或許大家想擁有的欲望可能並不強,因為它誰也不屬於,可一旦有人擁有了,其他人心底的私欲才會體現出來。

    他沒有殺死亞瑟,其實可以一勞永逸的讓那個人消失的,但他沒有那麽做。

    端木非自己請願去管理油輪,兩年可以改變很多,他現在可以把事情處理得很好,可以把國際警察耍得團團轉,可以和油輪上各種生意人打交道,也可以讓女人,甚至男人意亂情迷。

    某些宴會上,會不經意看見青年和各色女子談笑風生,甚至曖昧調情,雖然那隻是走個過場並不是出自青年本意,事實上除掉一個亞瑟,其實以後還有其他人,唯一令他不能忍受的,大概就是亞瑟的性別。

    端木家主給他安排了一個未婚妻,他已經二十八了,好像是該有個家庭了。

    女方溫文嫻雅,也不是多話的人,兩人相敬如賓地相處著。

    有一天女人神色極不自然地問他“小八是誰?”

    正拿著電動剃須刀剃胡子的手頓了頓。輕描淡寫道“你聽錯了”

    一向溫柔地女人第一次固執起來“難道我每晚都會聽錯?”

    端木非於他,原來已經變成了他習慣,就像以前他的生活一樣,訓練,學習,日複一日地重複著。

    戒不掉。

    所以當青年闖進辦公室質問他的時候,他不覺為難,反而有種,終於解脫了的感覺。

    青年向來穿著簡單

    ,一件敞開著領子的普通的白襯衫,鬆鬆地挽著袖口,底下是條已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卻已讓他心頭發熱起來。

    把一枚訂婚戒指扔了過來,青年麵容因為憤怒而泛起紅潮“你有什麽資格憑什麽這樣做!”

    “我求的也不多”他如實說。

    “那是因為你什麽都有了”

    權利,金錢,地位,是的,他都有,這些東西,隻要你肯付出肯去努力肯去拚,誰都可以得到。

    但有些東西,不是說你付出多少,就能得到多少。

    比如說,感情。

    他決定把最後一層薄膜撕破,把青年固定在懷裏,輕聲說:“我會一直疼你的,小八,大哥不騙你”

    不出所料,青年被驚嚇得不輕,姿勢狼狽地逃走了。

    他早有心理準備,但當真的事情發生了,他還是覺得心裏堵得慌。

    “被討厭了”聲音有些呆滯。

    這就是為什麽他遲遲不願說出來的原因,他不想被端木非討厭。

    你可以不愛我,但請不要害怕我,也不要討厭我。

    他從來都擺不出親切溫和的表情,但他可以慢慢改。

    也許這樣說已經遲了。

    豬肉與牛肉的等價關係

    因為端木笑要留院觀察,端木非不得已臨時負責起端木家支援兩儀千智的計劃。

    坑坑窪窪地削好一個蘋果,切成小塊端到兩儀床上的小餐桌上,端木非隨口一問:“不要對我太有信心”

    比能耐,他遠不及端木笑,若讓他負責他可不能保證途中不出岔子。

    兩儀用牙簽叉上蘋果,微笑道:“你大哥不過是手受傷,腦袋又沒壞,你就跑跑腿都不敢啊”

    “事關人命,當然要謹慎”

    “因為是我的命嗎?”兩儀神色平靜,肩部的槍傷不過讓她臉色憔悴了些。

    “不光是你的命”青年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有些懶散:“還有端木家的榮耀,我爸爸的自尊……等等”

    “你怕端木叔叔失望?”兩儀抿嘴笑了笑:“我以為你不怕的”

    “你不知道,我已經讓他失望很多年了,破罐子不怕摔的那種人”調侃了自己幾句,青年表情難得正經了:“我說,你二哥到底是發什麽神經?腦子磕壞

    了我看他明明不是那麽膽大的人啊”

    兩儀用手支起自己下顎,偏著頭說:“因為他也破罐子不怕摔了“

    “嗬……我與令兄際遇倒很像嘛”

    “昨天死的那幾個都是支持我大哥背後的主力軍,如果他們死了,我大哥他們那裏必然會混亂,趁著這個時候軟禁起父親,控製大局,這樣快刀斬亂麻的做法其實也不是不可行”

    “那你呢?”

    “我?我隻是個在訂婚儀式裏受了傷可憐又無辜的偏房小姐,隻要呆在醫院接受夫家溫暖就好了”兩儀笑得很溫和。

    “…………”

    “對了,替我謝謝端木笑先生,真的非常感謝他”兩儀向端木非鞠了個九十度的躬。

    “會幫你帶到的”

    亞瑟的車停在醫院門口,男人似乎已經等了很久的模樣,揚了揚下巴示意端木非上車。

    “走路吧”端木非關上車門,沒進去“那條路上櫻花都開了,開車太浪費了”

    於是兩人都放慢了步速,櫻花飄落,紛紛繞繞漫天都是,簡直讓人不忍眨眼,亞瑟拍了拍端木非的頭頂,眼有笑意:“傻瓜一樣”

    端木非唇角一挑:“你還不是一樣頭頂粉紅,還好意思說我”

    亞瑟哼了聲,低下頭,悶悶的聲音:“那幫我拍”

    “你頭這樣一低它們都自己滑下來了”他說出實情。

    “你假裝一下不行啊!”完全被對方破壞情調的神經給氣到了,亞瑟撇開眼,都覺得有些無力了。

    青年有些委屈:“那都沒有了還假裝,很奇怪的”

    亞瑟自己心裏也清楚的很,和端木非要談情那是件非常講耐心的事,因為他煞風景的本領實在無人能及。

    “這幾天我會很忙陪不到你,那你怎麽打算?”

    街邊的長石椅子很幹淨,坐下就可以欣賞到美景,一派悠然。

    可惜亞瑟的氣息太強勢,和這種寧靜總是不太搭調:“要忙多久?”

    “不知道,得看情況”能早點結束當然好。

    “如果結束,和我迴趟意大利”亞瑟銳利的冰薄荷藍眼睛微微眯起來,還是征求的語氣。

    “耶?可以啊”去幾天的話還是不會耽誤工作的。

    英俊又高傲的臉忍下曾經經受過的屈辱於不忿不甘,斂在眼眉變成點點隱約的躁動不安:“我不和端木笑計較了,小子,那件事我當做什麽都發生,你……跟我迴意大利吧”

    “…………”微怔住,端木非一挑眉,從衣袋裏抽出煙,為自己點上,深深吸了口“那個……我已經答應我爸了,接下來的幾年接手那塊生意”

    亞瑟勉強地笑了:“端木非,你知不知道做那種生意意味著什麽?”

    “危險,金錢,忙碌,聚少離多”吐出一口煙,透過煙霧看去粉色的花瓣都灰暗了許多:“我當然知道”

    “知道?知道你還答應!”亞瑟冷冷開口。

    抖了抖煙灰,夾著煙的手搭在腿上,黑發青年沉著嗓音,冷靜的陳述事實:“端木是我爸”

    “他是你爸,所以你答應他?那我是你什麽?”如果以前有人告訴亞瑟.伯納諾,你有一天會用這麽怨憤的語氣去質問自己在別人心裏的地位,他絕不會相信。

    就是現在,他也為自己剛才脫口而出的話而感到萬分羞恥,手指都羞愧地在微微顫抖。

    “中國有句古話不知你聽過沒有,叫做子欲養而親不待,我以前怎麽氣他的你大概也知道……辛辛苦苦養個兒子二十年,兒子就撒手跟別的人跑了,你叫我爸怎麽想?”所以他不能再任性,以前太幼稚不會想老逃避問題,男人不擔起責任實在愧對自己良心。

    “那我容易?”亞瑟不怒反笑,暴風在眼底慢慢驟起“因為我不夠你家裏人重要?所以我的難處不是難處?哈……小子,你好偏的心”

    “我不是那個意思,亞瑟”斜飛入鬢的長眉蹙了蹙,解釋:“你不覺得……自己太急了些嗎?你要我跟你去意大利去,去做什麽?跟幾年前一樣做你的保鏢?還是吃喝玩樂就行了?”

    “…………”亞瑟陷入了沉默。

    “你說離不開我,其實不是的,這世上沒有誰離了誰就沒法過日子……雖然這樣說有些不好聽但這是事實”煙已經快燒指頭了,端木非摁熄煙頭:“不過,我從來不騙你,這你是知道的”

    比起許多建立在不信任懷疑甚至欺騙上的情誼,端木非可以對亞瑟坦誠相待,他覺得這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因為許多情都是開始於欺騙又結束於欺騙的。

    “我才二十歲啊,老

    兄”端木非忽的笑了,按住亞瑟堅實寬厚的肩膀:“何必急於一時?日子得慢慢過才夠入味”

    “…………”亞瑟揮開端木非的手。

    “我又不是一輩子幹這個,你別擺這個臉嘛,過幾年又有人來接手的”

    “真生氣了?”

    端木非情商一向不高,這其實是男人常見的通病,不出奇,他沒有多少細胞可以風花雪月也不覺得亞瑟口中常說的情調有什麽特別吸引人的地方。

    過日子就是要踏實點好,太急不好,想多了不過徒增煩惱罷了

    亞瑟的怒氣他了解,大概這個問題的症結就是一斤牛肉等不等於一斤豬肉的問題,嗯,這個比喻非常有生活氣息,比剛才腦袋打結時糾結的問題要容易想得多。

    戒.色.空

    作者有話要說:合並章節,累

    幹淨的病房裏擺放著新鮮的鬱金香,就擺在病床旁的小櫃上,端木非暗想,這裏的護士倒挺細心的。

    可再細心溫柔的護士小姐也頂不大住端木笑一向嚴肅又迫人的低氣場,因為端木笑右手的燒傷無法使用餐具,用餐按理是特護來幫手的。

    可一看病房裏膠著的狀態就知道端木笑必是拒絕了,堅持用自己受傷並不嚴重的左手來進食。

    笨拙地用左手使著筷子,米飯等還可以用勺子來舀,需要用到筷子的地方就比較麻煩了。

    護士小姐還是再一次壯著膽子問:“端木先生,還是我來幫您吧”

    “不必”冷硬的口氣。

    護士隻好把求救的目光鎖定在推門而入的青年身上。

    楚楚可憐的眼神是男人都不好拒絕,端木非咳了一聲,也勸:“大哥,你就讓護士小姐幫你嘛”

    端木笑抬眼看了眼青年,端起一杯清水潤了潤喉嚨:“可以收了”

    這飯量是喂貓的吧,端木非也實在不想不通端木笑要固執於那些,來醫院就不要逞這種強,喂個飯而已,難不成還傷了他麵子不成?

    還是端木笑強勢慣了,不習慣讓別人看到他受傷無能時的一麵?

    端木非於是接過護士小姐手上正準備端走的飯盒,重新擺迴到病床上的專用餐桌上:“大哥,再多吃一些吧,人是鐵飯是鋼不吃不行的”夾了一塊三文魚壽司,色澤鮮豔漂亮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也許是端木笑一身病服又受傷的緣故,端木非意外地覺得麵對這位冷麵大哥也不太覺得拘謹了。

    筷子夾著壽司,一直就這樣堅持著,大有你不吃我就不放下的氣勢,端木笑終於還是退讓了,嘴唇動了動,還是吃下去了。

    如此炮製法終於讓端木笑把飯盒裏的東西吃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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