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皇後的這一番分析,讓陳景恪歎為觀止。


    可以說直指問題核心。


    關鍵是她的依據,很多都是之前自己說過的,堪稱活學活用的典範了。


    果然不愧是朱元璋創業最重要的兩大謀士之一。


    很多人或許會奇怪,朱元璋建立大明最重要的謀士,不應該是劉伯溫嗎。


    正所謂,三分天下諸葛亮,一統江山劉伯溫。


    然而這隻是戲說罷了。


    劉伯溫是至正二十年才加入朱元璋集團的,當時朱元璋已經在南京立足。


    他的到來更多是錦上添花。


    所以大明建立之後,論功行賞他連個侯爵都沒評上,隻得了個誠意伯。


    這裏並不是說他不重要,能以文官被評上伯爵,足以說明他是立下了很大功勞的。


    但遠沒有戲說裏那麽大罷了。


    朱元璋最重要的兩大謀士,一個是李善長,一個就是馬皇後。


    兩人都是在他創業之初就加入,一內一外悉心輔佐。


    幫朱元璋出謀劃策、籠絡將士、製定規章製度等等。


    且馬皇後不爭不搶不攬功,將功勞都歸於朱元璋,幫助他樹立威信。


    大明建立後又退居幕後,幫助老朱查漏補缺。


    也正是這樣的賢內助,才讓老朱發自內心的尊敬。


    也正因此,她能坐龍椅喊朱重八,朱元璋不覺得僭越還很高興。


    接觸的越久,陳景恪對她就越是尊敬。


    評千古一後或許會有爭議,但前三名必有她的身影,想必沒有人會不認同。


    朱元璋也被她的一席話,給說的啞口無言。


    其實道理他都懂,隻是先入為主的影響實在太大。


    十三朝古都,孕育了秦漢隋唐四大帝國,又有潼關天險。


    他實在太想將國都放在這裏了,以至於下意識的忽略了很多缺點。


    現在,馬皇後一席話徹底讓他清醒過來。


    長安已經不再是千年前的長安了,將國都放在這裏,就是在壓榨它最後一點潛力。


    長安潛力不足,北平經濟條件太差,隻有洛陽最為合適了。


    但他依然沒有輕易做出決定,遷都是一件大事,必須要綜合考慮才行。


    他需要更多更詳細的數據。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親自跑一趟。


    但作為皇帝他是不能輕易離開京師的,所以隻能讓朱標幫他去看看了。


    想到這裏,他就對陳景恪說道:


    “你沒有讓咱失望,想法果然和別人不一樣,還更加全麵。”


    “不過遷都事關重大,咱還需要仔細考慮才行。”


    “若你還有別的發現,可以一並告訴我。”


    陳景恪心中已經猜到他會選哪裏了,不過並未多說,而是道:


    “是,若再有新的想法,一定告訴陛下。”


    又聊了一會兒,陳景恪和朱雄英就一起離開了。


    迴到自己的房間,陳景恪就開始收拾行李。


    朱雄英在一旁不舍的道:“哎,你走了我可怎麽辦,一個人太無聊了。”


    陳景恪笑道:“不是還有蜀王、湘王、晉王世子、燕王世子他們嗎,實在不行出宮還有徐老大呢。”


    朱雄英唉聲歎氣道:“不一樣,不一樣啊。跟著伱……嗯,才能學到東西。”


    陳景恪心中很是開心,這一年多的心學沒白費啊。


    於是開玩笑道:“那要不我不去了?”


    朱雄英馬上又搖頭道:“不行不行,爹的身體更重要。”


    “哎,要是我能和你一起去就好了。”


    得,陳景恪終於知道這小子在想什麽了,幹脆的道:


    “你想都別想,太子太孫同時離京,陛下同意群臣也不會同意的。”


    “你啊,就老老實實的待在應天吧。”


    朱雄英沮喪的道:“你就不能讓我幻想一會兒嗎,可惡。”


    陳景恪忍俊不禁:“好好好,你就好好幻想吧。我啊,就要去擁抱外麵的世界了。”


    朱雄英恨恨的道:“將來我當了皇帝,罰你天天在家禁足,哪都不能去。”


    收拾好行李,迴家和父母說了一聲,陳景恪就踏上了前往陝西的船隻。


    隨行的還有一大群文武,這些人都是幫助朱標分擔工作的。


    朱橚也跟隨一並出發,不過他的目的地不是陝西。


    看著自己的這個徒弟,陳景恪非常的欣慰:


    “你的天賦果然很高,才隻是一年的時間,就能將理論知識掌握了七七八八。”


    “現在缺的就是實操了。”


    “到了太原那邊好好幹,等迴來你在外科方麵就能超過我了。”


    朱橚謙虛的道:“都是老師教的好,和您比起來,我才隻是學到一些皮毛罷了。”


    “也就是您將心思用在了別處,否則哪有我追趕的份兒。”


    作為學生他自然知道,自家老師對外科手術的了解,還停留在理論方麵。


    實操甚至不如才學了一年的自己。


    不過他並未因此就自以為了不起,反而更加佩服陳景恪。


    才十四歲,就學到如此多的高深學問,堪稱是全才。


    正因為要操心的東西太多,才沒時間專研外科手術。


    也才有了自己超越的機會。


    現在他的追求可是很高的,要當張仲景、孫思邈一般的醫家聖人。


    既能治病救人,又可以功成名就,想一想他都覺得興奮。


    對陳景恪那更是發自內心的感激。


    要不是陳景恪收自己為徒,傳授如此高深的醫術,恐怕自己還在蹉跎人生。


    在外人眼裏,依然是好奇技淫巧的親王,在父母眼裏是愚蠢不堪造就之人。


    可以說,是陳景恪改變了他,成就了他。


    感受到來自弟子的尊敬,陳景恪心中非常的開心。


    對這個徒弟他也是一萬個滿意。


    有天分,有耐心,有善心,還熱愛醫學,簡直就是為醫學而生。


    相信他能將華夏醫學推向一個全新高度,完成自己無法完成的夢想。


    船隊逆流而上,在開封地界朱橚帶領他的團隊下船,北上前往太原。


    陳景恪繼續逆流而上,在潼關進入渭水前往關中。


    隻是渭水河道實在太崎嶇難行,差點沒把陳景恪的胃汁給顛出來。


    果然,不親自體會一番,就不知道古人為何會做出很多奇怪的操作。


    之前他一直很疑惑,明明有渭水連通黃河,隋唐時期為啥還要開挖廣通渠?


    兩條水道靠的很近,功能重複,不是浪費人力物力嗎?


    現在終於知道了。


    這要是靠渭水搞漕運,關中幾百萬人早就餓死了。


    隻可惜廣通渠是人造的河流水勢平緩,這也意味著容易淤積,需要定期維護。


    隋唐廣通渠早就被淤平了。


    現在進出關中,要麽就走陸路,要麽就走渭水。


    嚴重阻礙了陝西和外界的溝通,製約了關中的發展。


    所以,必須找機會重新將廣通渠給挖通。


    到時候長安就算無法恢複漢唐盛況,也必然會迎來又一春。


    一路到達長安,陳景恪終於見到了朱標。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實在太憔悴了,整個人也瘦了好幾圈。


    見到他,朱標倒是很高興:


    “景恪,我這身體太不爭氣了,還要勞煩你跑一趟。”


    陳景恪歎道:“這都是臣該做的,倒是殿下的狀況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在我印象裏,您不應該是這種不顧後果之人啊。”


    朱標看了一眼旁邊的萬民傘,歎道:


    “我心裏有愧啊。”


    陳景恪說道:“那就更應該保重身體,將國家治理好,不要再讓舊事重演。”


    “作為儲君,我相信您比我更明白這個道理。”


    朱標點點頭,說道:“道理誰都懂,可又有幾人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呢。”


    陳景恪大致明白了朱標的狀態,他已經認識到自己的問題在哪,還試圖調整。


    但已經陷入了情緒,無法自己掙脫。


    這時候就需要一個心理醫生了。


    可惜陳景恪隻是泛泛的學過心理學,並沒有深入研究。


    能察覺到朱標的狀態,卻不知道該怎麽治療。


    不過辦法也不是完全沒有,還有一個釜底抽薪之法:


    “殿下是時候離開陝西了,在這裏您很難走出自己的情緒。”


    “離開這裏,去外麵走一走,很快您就能恢複正常。”


    朱標點點頭,又搖頭道:“我知道,但眼下還不能走。”


    “隻有親自將二弟留下的爛攤子收拾好,我才能安心。”


    “而且在這裏我還有一些別的事情要做。”


    陳景恪知道他說的是遷都之事,不過這裏人多不方便詳談,就說道:


    “所以陛下就派了許多人過來輔佐您,接下來您將工作交給他們就可以了。”


    “至於您說的另外一件事情,在來之前陛下也和我說過。”


    “雖然他沒有明說,但我能看得出來,他改變主意了。”


    朱標並不意外這一點,以陳景恪在朱元璋心目中的地位,要是不知道遷都之事才奇怪。


    他隻是有些驚訝,陳景恪竟然如此輕易,就說服了自己父親。


    他可是很清楚,老朱是多喜歡長安。


    事實上他自己也很喜歡這裏。


    但初步考察的結果卻讓他大失所望,這裏已經不適合繼續當國都了。


    接下來他準備做更細致的調查,收集更多的數據,以便於說服自己的父親。


    沒想到陳景恪竟然足不出戶,隻用嘴皮子就說服了老朱。


    他心中可是非常好奇,陳景恪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不過他也知道,這會兒不是談此事的時候,就暫時收起了這個念頭。


    接下來,陳景恪為朱標做了一次徹底的檢查。


    又將吳願找來,詢問了之前的情況,以及各種症狀。


    最終確定,朱標確實得了高血壓,且正處在爆發期。


    “殿下,風眩症我不多說,您應該也知道是什麽病。”


    “接下來不論您心裏是如何想的,都必須按照我說的來做。”


    “否則我就寫信給陛下和娘娘,讓他們親自來管教您。”


    聽到這威脅的話,朱標笑道:


    “好好好,我聽你的,誰讓你是神醫呢。”


    “都會拿我爹娘來壓我了,以後我都管不了你了。”


    陳景恪也沒客氣,笑道:“您是君我是臣,別的時候我都聽您的。”


    “但唯獨治病救人,您得聽我的。”


    根據朱標的實際情況,他製定了一個堪稱苛刻的治療套餐。


    包括幾點睡覺,幾點起床,什麽時候吃飯,吃什麽,每天工作多長時間……


    全都做了細致規定。


    “殿下,接下來您就按照這個來執行吧。”


    朱標看的有些頭皮發麻:“這太嚴格了吧,能不能放寬一些?”


    陳景恪點頭道:“可以,隻要您嚴格按照這個標準去做,我會根據您身體恢複的情況,做出相應的調整。”


    朱標苦笑道:“好吧,當我沒說。”


    吳願看著這個標準,自然是有許多疑惑和不解。


    古人雖然發現了高血壓,但對這種病的認識並不是很清楚。


    所以在治療方麵,也並不是很完善。


    陳景恪這套標準,則是完全針對高血壓來的,很多地方他看不懂很正常。


    陳景恪將高血壓詳細為他講解了一遍,都不用做過多解釋,他就已經明白這個套餐的用意。


    對陳景恪自然是既感激又佩服。


    感激他無私傳授知識,佩服他的淵博以及心胸。


    朱標才二十八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


    之所以高血壓會如此嚴重,皆是因為勞累加負麵情緒。


    隻要減輕工作量,恢複正常作息,再佐以合適的治療,恢複的會很快。


    在陳景恪的監督下,隻是過了一周,他的精氣神就有了明顯改善。


    這讓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對陳景恪的神醫之名,也就更加信服。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陳景恪接到了一封來自應天的信。


    朱元璋的親筆信。


    內容先是詢問了朱標的情況,叮囑他悉心治療。


    如果朱標不配合,就讓他寫信迴來雲雲。


    信的最後,才說出真正的目的,求援。


    李文忠病了,禦醫救治不見效果,問他有沒有什麽辦法。


    後麵還附上了一份診斷書。


    李文忠,那可是朱元璋的親外甥,大明開國六公爵之一。


    難怪老朱會這麽著急,還寫信求援。


    陳景恪拿著診斷書看了又看,卻露出了疑惑。


    這李文忠的症狀,怎麽越看越像是精神方麵出了問題。


    倒不是說他得了精神病,而是他這症狀更像是受到驚嚇,導致的心神不寧、惶恐不安。


    說白了,就是嚇出來的病。


    可李文忠是堂堂曹國公,誰能將他嚇成這個樣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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