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時間以外,沒有什麽是公平的。

    在這個多變的世界裏,有很多事情都無法解釋。生活中總會發生一起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有的人經曆千辛萬苦,到頭來還是一無所有;有的人不勞而獲,一夜之間就能得到一切;有的人想方設法地想活下來,而說不定哪天厄運就會降臨在他的頭上;有的人早已對生活失去興趣,而現實卻給了他一次次活下來的機會。

    也許這就是生活中所謂的不公平。而我們不得不承認,這是生活所特有的,也是生活中的一部分。正是因為現實的多變與莫測,生活才顯得更加真實,我們的人生才會充滿激情與向往。

    半死的我每天都躺在下水道裏。我想盡所有辦法,但仍是無法使自己站起來。我全身的骨頭像被砸碎了一樣,每當我試圖站起來時,身體就會傳來椎心的痛楚,就連撤動一下身體,都得忍著巨大的痛苦。我像死貓一樣活在這個幽暗的下水道裏。

    蛋殼每天給送來我食物和水。而隨著身體逐漸康複,我的攝食量和飲水量都在增大。每天蛋殼都得來迴跑幾十趟。有的時候,蛋殼累得走起路來都搖搖晃晃的。蛋殼沒有任何的怨言。她竭盡所能地維持我的生命。

    我不想再拖累蛋殼,對於一隻小小的老鼠來說,要救活一隻貓已經很不同尋常了。但要養活一隻野貓,那會更加困難。

    每天晚上,清淺溪水一樣的月光瀉了滿地,我就躺在這涼沁沁的月光裏。我懷疑自己是不是摔成了癱瘓,將永遠的躺在這裏。

    與其這樣整天像死屍一樣躺著,還不如死了的好。我想離開這個世界,但我連自殺的能力都沒有,甚至想翻下身都非常困難。我深刻地體會到,在生活麵前,自己是那麽的無力。

    我也沒有絕食的勇氣。每當蛋殼那溫柔的小嘴伸到我麵前的時候,我都會不自主地張開嘴巴,讓清水順著蛋殼柔軟的舌頭流出,滑到我的喉嚨裏。

    我覺得自己快成了行屍走肉。在大部分時間裏,我看到的都是黑暗。我的身體漸漸的發出一股發黴的味道,它讓我感到惡心。但我隻能忍著,或者躺在那裏胡亂地思考。

    然而,事情又有了新的變化。

    我所在的這個下水道裏,不止有蛋殼,這裏還居住著許多老鼠。起初,是因為我這不速之客的降臨,把周圍的老鼠們都嚇跑了。他們以為我像其他的野貓一樣,會把他們吃掉。

    但是,一天天的過去,他們漸漸地認識到,我根本無法動換,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威脅。他們發現那幾隻野狗已經徹底死了,隻剩下我這隻不會動的野貓。於是,他們肆無忌憚地又重新在這裏居住下來。

    看到蛋殼每天都喂我食物,其他老鼠感到匪夷所思。但他們沒有敢出來幹涉,畢竟我還是一隻活著的野貓。

    我還是依靠蛋殼活著,我們和那些老鼠過著各自的生活,互不幹預。

    但沒過多久,這樣的生活狀態很快就結束了。盡管我躲在這僻靜的下水道裏,但依舊沒能擺脫生存的壓迫。

    那些貪婪的老鼠們居然開始吞噬野狗的屍體。他們之所以這樣做,一方麵是為了自己的食欲,一方麵也是一種報複的心理。那些老鼠們做夢也沒有想過可以吃到野狗的血肉,他們的虛榮心得到了空前的滿足。

    野狗的屍體已經腐爛,但他們仍吃得津津樂道。看著那些老鼠在貪婪地吞噬野狗的屍體時,我就意識到自己處在極大的兇險和危難之中。

    正如我所擔心的,那些老鼠在吃盡野狗的屍體後,把目標鎖定在我的身上。那些老鼠的膽子越來越大,他們的貪婪在不斷的膨脹。他們試圖去吃掉一隻活著的野貓!

    那天,下水道的老鼠們趁著蛋殼去給我尋找食物的時候,開始侵襲我的身體。我依舊是無法動彈,隻能活動活動嘴巴。那些老鼠隻要不爬到我的嘴巴邊,就不存在任何危險。

    卑鄙的老鼠們爬到我的身上,嚼咬我的臀部和大腿。很快,身體傳來一陣陣的癢痛。但我對此無能為力,依舊無法動彈。

    起初,他們隻是小心地啃咬我的皮毛。但到後來,當他們口中灌滿我的鮮血時,他們變得張狂。他們變成了一群無恥的食屍鬼。他們狠狠地啃咬我體內深處的血肉,我感覺到他們幾乎鑽進了我的身體。

    那些老鼠一邊咬著我的身體,一邊發出了肆意的狂笑,就像是螞蟻征服大象的喜悅。貪婪使他們得意忘形。

    那吱吱的歡暢聲直搗我的心髒,我承受著巨大的恥辱。

    我被那些老鼠盡情地羞辱著。雖然知道再這樣下去會被他們活活咬死,但我還是無法動換,隻能認他們宰割。

    其實死正是我所期待的,但卻不想就這樣地被一群無恥的老鼠活活咬死。

    那群老鼠看著我痛苦的表情,更加瘋狂地撕咬著我的軀體。他們卑劣的行徑讓我感到憤怒。我感覺這些邪嵬的生靈仿佛在一點點吞噬我的靈魂。

    我從來沒有主動地去殺死老鼠,而他們卻這樣對我。我不知道世上為什麽會有這樣的生靈存在,當我最落破的時候,他們卻義憤填膺地欺壓我。

    前幾天還是意氣風發、讓野狗們聞風喪膽的野貓頭領,如今卻要被十幾隻老鼠活活咬死。我心中蒙蔽著極大的恥辱,屈辱遠大於身體上的疼痛。我的眼角中流出了委屈的淚水。

    巨大的生活落差使我徹底絕望。

    正當我被那些老鼠任意地吞噬時,蛋殼含著水從遠處走來。當她一點點走近,看清楚十幾隻老鼠爬在我的身體上,吸咬我的血肉時,她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蛋殼驚訝得張大嘴巴,從遠處含來的清水一下子濺到地上。

    蛋殼馬上撲過來,奮力地驅趕我身上的老鼠。而那些老鼠根本沒有在意蛋殼的阻撓。他們滿臉粘著我新鮮的血液,粘唿唿的鮮血使他們更加癲狂。他們的眼球裏散發血紅的利光。

    他們忘情地吞噬著我的身體。這些老鼠一直受到野貓的捕殺,他們恨透了兇殘的野貓。他們絕不會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完全成為了他們瀉恨的工具。

    蛋殼看著這些老鼠毫沒在意自己的阻攔,她深深地感到自己的同類是那麽卑劣和無恥。她索性將那些老鼠從我身上一個個硬推下來。

    那些吃得正爽的老鼠忽然被蛋殼推下來,然後摔在冷冰冰的地上。他們被激怒了,那些無恥的老鼠暫時把注意力從我的身上移開。他們開始撕打起蛋殼。貪婪的老鼠開始變得殘暴。

    蛋殼弱小的身體被那些老鼠團團圍住。他們毫不留情地抓咬她。蛋殼柔弱的身體很快流滿鮮血,她載了下去,倒在地上。

    蛋殼被那些老鼠撕咬著,奄奄一息地望著我。

    我無能地趴在地上,內心燃起了無名的怒火。我不能讓蛋殼因為我而死。

    此時,我血脈膨脹,腦子裏猶如五雷轟頂,直覺得眼珠子裏往外冒血。我感到有一種奇妙的東西撞擊著我的心髒。憤怒使我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我試圖站起來,但身上的骨頭就像碎了一樣發出極大的痛楚。眼看著蛋殼馬上就要被那些可惡的老鼠活活咬死了,我拚了命地使足所有的力氣。那一刻,我奇跡般地站了起來。

    我強忍著巨大的痛苦,大腦的神經幾乎被憤怒所麻痹。我差點昏厥過去,但我告誡自己不能就這樣倒下。

    我怒火中燒地站起來,向那群老鼠撲去。那十幾隻老鼠正在圍著毆打可憐的蛋殼。他們還沒有來得及跑,就一個個讓我拍倒在地,有幾隻老鼠直接被我拍死過去。其餘的老鼠拚命地跑開了,這群無恥之徒閃電般地消失在下水道的黑暗中。

    蛋殼掙紮著從血泊中站起來,她的四條腿微立著。她晃動了幾下身子才站穩。蛋殼疑惑而又恐懼地看著我。這迴,我是生生地站在她的麵前。

    蛋殼沒有逃跑,隻是顫抖著身體,眼神裏充滿了恐懼。

    我吃力地哈下腰,把頭低到蛋殼的臉旁。她被我嚇得呆呆地站在那裏。我用舌頭舔了一下蛋殼溫柔的臉蛋兒,然後露出欣慰的微笑。

    突然,我身上的每個關節又迸發出巨大的疼痛。無法形容的痛苦幾乎擠爆了我的大腦,我昏了過去,無力地倒在蛋殼的麵前。

    經過這次的突變,這條下水道裏隻剩下了我和蛋殼,其他的老鼠不敢再來這裏。

    我整整昏厥了兩天。在昏迷中,我不斷地叫喚著雪兒的名字。而在一旁的蛋殼根本不懂我們貓類的語言,以為我是在痛苦的呻吟。

    我在昏迷中一次又一次的感覺到有股股的清水淌進我的嘴裏。盡管蛋殼受了重傷,但她還是忍著傷口喂我水喝。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可憐的蛋殼已經累得趴在地上。

    醒來後,我嚐試著使自己站起來,但那可恨的疼痛再次向我襲來。我又失敗了。但值得高興的是,這次我已經可以輕輕地抬起前爪了。

    當蛋殼醒來看到我時,她高興得圍著我身邊跑來跑去。從我昏厥以後,蛋殼一直擔心我不會再醒過來。

    蛋殼調皮地爬到我的身上。她在我的背部躥來躥去、上蹦下跳。我望著蛋殼高興的樣子,覺得她可愛極了。

    過了一會兒,蛋殼折騰累了,從我的背上跳下來。她走到我拍死的那幾隻老鼠旁邊,用嘴把他們的屍體拖到我的麵前。我知道蛋殼的意思是讓我吃掉他們,她覺得貓吃老鼠是天經地義的事兒,而且我昏迷的這兩天,一直沒有吃東西。

    蛋殼並不知道我是一隻不喜歡吃老鼠的貓。我向來是一隻不吃老鼠的貓,從我一出生就是這樣。就算後來我加入了野貓的陣營,整天和野狗拚殺適應血腥之後,我仍然很少吃老鼠,更體會不到鼠肉的美味。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這些邪嵬的老鼠,我的心裏沒有產生報複的欲念,而是平淡。

    我歉意地看了眼蛋殼,搖了搖頭,然後把麵前的老鼠用鼻子推到了一旁。蛋殼看到我拒絕吃老鼠的舉動之後,眼神裏充滿了迷惑。但她很快轉過頭來,眼神裏流露出輕狡的目光。我猜她是在想我不吃老鼠對她來說應該是件好事,至少可以安全地和我相處。

    蛋殼用嘴把那些老鼠拖走。她把這幾隻老鼠的屍體帶到了一個我看不到的地方。蛋殼拖走老鼠的屍體後,又消失在黑暗中。

    我隻能靜靜地躺在那裏。我覺得蛋殼做事情真的很體貼,很周到。經過這幾十天的相處,在我的心裏,我已經把蛋殼當成了我的親人。

    仔細想想,我已經在這塊水泥地上躺了半個多月。我不知道還要在這裏躺多久。我又試了幾次,依舊無法站起來。但我可以勉強挪動自己的身體了。我相信再過一段時間,我就會康複的。

    我平躺在灰暗的下水道裏,看著頭上高高的井蓋。我就是從那裏掉下來的。我盯著井蓋看,看著看著就入了神。

    從井蓋的兩個小洞中,冒出兩束耀眼的光。我覺得那仿佛是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而這對眼睛看著我,似乎要告訴我什麽。我從中看到了神秘和與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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