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的房間裏,靠牆一張單人床,窗前一台寫字桌。床的對麵牆側是一個衣櫥和一個五屜櫃。李雪的房間和葉春住的房間一樣大,因不象葉春那裏堆了許多雜物,所以顯得寬敞整齊。葉春看著牆體上方掛著的一幅字,字幅是橫著掛的。字體是小楷,寫的是杜甫的詩《茅屋為秋風所破歌》。葉春問:“這字是誰寫的?”李雪說:“是爺爺寫的,送給我的。”

    葉春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李雪坐在靠近桌前的床頭。李雪拿起桌上的桃子,遞給葉春。葉春接過桃子,也不客氣,便吃了起來。葉春邊吃邊問:“你來這裏多長時間了?”

    “快五年了。”李雪邊吃桃子邊說道。

    “一直沒換過工作,一來就在這裏?”葉春有些驚訝地問。

    “是。”

    “你真幸福,一來就遇上這麽好的爺爺!誰介紹你來的呢?”葉春由衷歎道。

    “剛來時,找不到工作,流落街頭,被一個老師領進學校,介紹到爺爺家來的。”李雪微笑著說。

    “看你多舒服,隻照顧爺爺一個人!”葉春羨慕地說。

    “我剛來可不是這樣啊。那時候,奶奶還在。奶奶癱瘓在床,我照顧她三年,她才去世的。”

    “哦,你真不簡單啊!”葉春再次由衷地讚歎道。

    “現在,基本上是我和爺爺兩個人,有時,他的兒子和他的兒媳要過來住一陣子。說得好聽,是來照顧爺爺的,爺爺可煩他們了,可又不能說,隻能忍著。”李雪歎了口氣,接著說:“爺爺的兒媳,素質非常低。她見我和爺爺在一起說說笑笑,她就吃醋。有時,我和爺爺在屋裏說話,因天冷,關著門,她就非常粗暴地用腳把門踢開。有一次,她還訓我,要我注意自己的身份。我當時氣得眼淚都流下來了。我覺得自己真沒用,連吵架都不會!”

    葉春沒想到,象韓教授這樣有名望的人,在學術領域取得成績的人,在現實生活中,為了家庭的和睦大局,竟也要委屈自己,也要妥協忍讓,讓自己處於窩囊的境地!葉春非常理解李雪的善良和善良所麵臨的尷尬。李雪是那種讓人一見,就讓人斷定她是善良的人。她是那樣透明純淨,天真無暇。她的內心總處於和諧之中,一旦外界的野蠻粗暴行為,打亂了她內心的和諧,她就會表現出恐懼慌亂、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應對。善良的人,總有些懦弱的。

    葉春問:“她是不是懷疑你們,覺得你們倆產生戀情了?你是不是喜歡上爺爺了?”

    李雪歎息一聲,毫不隱諱地說:“我對爺爺的感情說不清。記得奶奶剛去世不久,有一天,有個老太太來給爺爺做媒。他們當時在客廳裏談話,我在門外偷聽,心裏很緊張。當爺爺說不想再找老伴了,我聽了,心裏非常高興。”說著,李雪嘿嘿笑,接著說:“有時,我覺得自己象個小母親,照顧一個老小孩;有時,我們是老哥和小妹;有時,我們是爺爺和孫女;有時,我們是一對頑童。總之,我們倆象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離不開誰。”

    葉春指著桌上玻璃板下的壓著的照片,問:“這是爺爺吧?”

    李雪的上身伏在桌麵上,看著照片說:“這是爺爺在美國留學時,在白宮前照的。這時他多年輕啊,才二十多歲。爺爺曾感歎,說‘要是年輕時遇到你該多好啊’。”

    “那他就娶你為妻,是吧。”葉春笑著說。

    李雪也嘿嘿地笑,說:“有一次,我陪爺爺在校園裏散步,爺爺看到那些走過他身邊的學生,說真想拿棍子把他們的腿打斷。”

    李雪說著,葉春聽著,倆個人都忍不住哈哈笑。葉春說:“爺爺真是個可愛的老頭!”

    葉春告訴李雪,說晚上去學吉他,問她去不去。李雪說她報了一個文化補習班,除了周末,她每晚要去聽課。葉春感到遺憾,問學習班在哪裏,李雪說在校外。葉春說該迴去了,齊教授他們午休該起床了。

    分手時,她們相約明天同一時間再見。

    離開了李雪,葉春歎了一口氣。李雪無遮無掩地袒露自己的內心,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而她葉春的經曆,卻沒有勇氣在她麵前袒露,她隻有把自己經曆的痛苦在內心掩埋。她不想向任何人訴說,哪怕是最好的朋友。她不是怕別人的歧視和嘲笑,而是不願揭開自己的心靈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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