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天已大亮,老太太叫醒了躺在沙發上的楊劍。楊劍雙手搓了兩下臉,問幾點了?老太太說:“七點了。那姑娘發燒了。我剛給她試了表,39度啦。你看怎麽辦?”楊劍好象突然迴想起家裏有葉春這麽個人,忙掀開被子,一骨碌坐起來。他忙穿上毛衣和褲子,來到葉春的床前。

    葉春閉著眼睛,唿吸急而粗。她左側的眼眶和顴骨處,變成青腫,她的嘴唇幹得發白起皮。她時而發出輕輕的呻吟聲。

    楊劍說:“媽,家裏有沒有阿斯匹林?”

    老太太說有。楊劍說:“給她吃一片。再給她吃兩粒感冒膠囊。她感冒了。”

    老太太答應著,很快找來了藥。老太太讓葉春坐起來。葉春睜開眼睛,但眼睛又澀又脹。她接過水杯,把藥灌了下去。然後,複又躺下。

    楊劍吃過早飯,上班去了。走前囑他母親有事給他打電話。

    半小時後,葉春開始出汗。出了一陣汗後,她感覺身上輕鬆了許多。

    老太太端著一碗大米粥,走近葉春的床前。她說:“孩子,你喝一點稀飯吧。”葉春坐起來時,仍感覺關節酸痛。她穿上衣服,老太太又拿了一件毛外套,讓葉春披上。

    老太太看著葉春把一碗稀粥都喝下了,臉上露出欣慰的微笑。

    老太太收了空碗,走到客廳,愉快地對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老頭說:“一碗都吃了。”老頭抬頭“哦”了一聲。兩位老人的退休生活,每天都要重複著固定的內容:買菜做飯,鍛煉身體,看報紙、看書,看電視。他們沒有第三代需要他們操勞。他們平靜的生活,讓葉春打亂了。但他們沒有嫌煩,反而有一種施愛的快慰和興奮。

    老兩口正商量著中午吃什麽,就聽見葉春在叫喊。兩人忙過去看。一看,葉春趴在地上。老太太慌忙問這是怎麽了?她忙把葉春扶起來。葉春說是想上廁所。原來她躺在床上,感到一陣嘔心想吐,就掙紮著下床。她剛走了兩步,身體就象一片落葉一樣,飄落在地上。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失去了重量。

    葉春在廁所把吃的東西都吐了。她再次躺到床上,身上已冒出了虛汗。老太太急忙找來消炎藥,讓葉春吃下。

    冬日的陽光,照進窗口,軟綿綿的落在窗台上。在斜射進來的光亮裏,有不計其數的微小塵埃,在浮動。它們在上升,在飄落……它們永不停歇……

    葉春躺在床上,看著陽光裏的細小塵埃,感覺自己此刻的生命,就象那些浮動的塵埃一樣,虛無縹緲,沒有分量。一種虛幻感,她仿佛置身在一片荒原,不知身在何處,不知道往哪裏走……她茫然,孤獨,恐懼,她甚至想讓生命消失……

    晚上,楊劍下班迴來了。他一進門,老太太忙告訴他葉春的情況。楊劍說繼續給葉春吃消炎藥和感冒藥。他又問葉春吃飯沒有?老太太蹙著眉頭說:“她晚飯沒吃,上午喝粥都吐了。”

    楊劍在葉春的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問葉春好點了嗎。葉春點點頭。看著眼前這個相貌端正、氣質脫俗的男人,他的眼神是那麽善良和真誠,葉春心裏非常感動!她就象一個不會泅水的人,在水中掙紮時,眼前突然出現一根浮木。她抱住浮木,生命隨著浮木在水中飄浮。楊劍就是她緊緊抱著的救命的浮木。

    楊劍和藹地說:“我還不知你是哪裏人,叫什麽名字呢?”

    葉春告訴他之後,楊劍說:“葉春,你要吃點東西,不吃飯,身體就沒有抵抗力。”葉春聽了,點頭“嗯”了一聲。

    楊劍出了房間,讓他媽給葉春準備吃的。老太太忙去廚房,端了一碗稀粥出來。楊劍說吃這個行嗎,沒有什麽營養。老太太說葉春現在脾胃虛弱,隻能喝這個。

    葉春坐在床上喝粥,楊劍在一旁說:“你感覺好一點的話,就下床走走。”接著,他指著屋裏的書架說:“這裏麵的書你隨便看。等身體恢複些,就看看書,不要總想著過去。過去已經發生,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你要多學習,你還這麽年輕!”說完,他出了房間。

    楊劍和父母在一起吃了晚飯,就迴去了。

    一星期後,葉春的感冒結束了。她有了體力以後,她幫著老太太一起做飯,閑時看看楊劍書架上的書。老太太讓她和自己一塊去市場買菜,她不願意去,因為她臉上的青色淤痕還沒退去。

    兩星期後,當楊劍的父母買菜迴來,葉春已不辭而別,隻在桌上留下了一張紙條。在紙條上,葉春寫道:你們對我的恩情,我今生今世也忘不了!我走了。以後再來看望你們。請原諒我不打招唿就走了,我怕跟你們分別時,會忍不住哭起來!

    老太太看完紙條,坐在椅子上哭了起來。邊哭邊說:“這臭丫頭,怎麽說走就走了,連招唿都沒有……”

    老頭在她身後拍著她的肩膀,安慰道:“她不是說了嗎,那樣她要哭嘛。要是當麵走,她要向咱們說一些感謝的客氣話,那多沒意思啊。”老兩口都有些為葉春的離去感到悵然。老太太擦了擦眼淚,不再哭了。她歎了口氣,說道:“這孩子,又不知道去哪裏,也許她去了她表姐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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