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鷹聽得背脊發涼,心道:“這老孫子在胡說些什麽?”


    莫憂登時語塞,似真生怒意,說道:“那李若蘭不知廉恥,確是有所圖謀,但蒼鷹哥哥乃正人君子,絕不會對她動心。義父,你一糟老頭,為何要在背後說旁人壞話,如此大嚼舌根,豈不可笑麽?”


    李麟洪道:“你說我是...是糟老頭?莫憂兒,我待你如此恩義,你怎能如此沒良心?你說你在李聽雨手下不得重用,若不是我收留了你,你怎能有今日?你說自個兒是男子,人人都瞧出你在說謊,可我卻信以為真,還收你做義子;眼下可好,你莫名其妙又自稱女子,我也替你說好話,如以往一般待你,你眼下卻又這般對我無禮?”


    莫憂道:“義父,也正是我念及你的恩情,這才跟隨你至今,竭力替你收拾局麵。否則以你性子,哼,隻怕江龍幫早就分崩離析,不複存在了。”


    李麟洪怒容滿麵,走近幾步,厲聲道:“我的性子又怎麽了?我....我鬧到如今地步,還不全是為了你?你....你難道真不知我對你心意麽?”


    蒼鷹暗暗搖頭,想道:“李老哥原來打得這般心思,那可真沒想到。這老家夥要找女人,為何不去逛窯子?偏偏學人家少男少女,玩這等遮遮掩掩的把戲,竟牽扯到自己義女身上。”心中深不以為然,又再歎情之為物,委實害人不淺。


    莫憂滿臉嫌惡,說道:“李麟洪,你休得胡言!你也不看看你是什麽東西?我莫憂怎會瞧得上你?”


    李麟洪大怒欲狂,朝莫憂撲了過去,莫憂袖袍一拂,唿地一聲,李麟洪如入漩渦。身子轉圈,飛出老遠,摔在一旁。莫憂叱道:“李麟洪,若不是瞧在你待我有恩的份上,就憑你這幾句無恥之言,我早就將你殺了。你滾吧,從今往後,江龍幫再沒你這號人物。”她對李麟洪鄙視萬分,也不願用自己珍貴的鮮血去迷他心智。而李麟洪經此一事,早已威信全無。再難以服眾,對她也無用處。


    李麟洪罵道:“你這賤·貨,賊婆娘,韃子糟蹋過的母·狗。你被那靖海王玩得過火,變得不男不女,老子看上了你,當真瞎了我的眼。”


    蒼鷹皺眉想到:“這老孫子還自稱英雄好漢?大丈夫出言克忍,不汙人名節,如此喝罵。當真比之市井潑婦尚遠遠不如。”


    莫憂怒道:“好,那是你自尋死路,莫要怪我!”走上前去,手掌凝血。正要一掌將李麟洪擊斃,但驀然身子一晃,低唿一聲,軟倒在地。大口嘔血,血中漆黑如泥。蒼鷹吃了一驚,想到:“她中了那黑衣人一劍。症狀偏在此刻發作出來?”


    李麟洪大喜過望,翻身而起,他蠻性發作,惡念叢生,顧不得莫憂唇上肮髒,將她撲倒在地,動手扯她衣衫,但莫憂袍子牢固,他力氣雖大,卻隻扯破一角,他又去褪莫憂長褲,莫憂雖渾身劇痛,奮力掙紮之下,李麟洪也未能得逞。他惱了起來,隻往莫憂臉上吻去,伸出舌尖,又舔又吸,瞧來就像是發·情的野獸一般。


    蒼鷹早已大怒,隻想上前殺人,但見李麟洪吻上莫憂臉頰,心中一震,便不忙動手。等了片刻,果然見李麟洪高聲痛唿,往後退開,臉上腫脹,剝剝作響,過了片刻,無數蒼蠅從他臉上破口而出,在他傷口中啃食、產卵。再過須臾,李麟洪腦袋嗡嗡,竟飄上半空,原來他體內毒蟲一齊振翅,將他拖了上去,他慢悠悠的轉了一圈,便漂浮而去,不見蹤影。


    莫憂瞪大眼睛,驚恐萬狀的望著眼前景象,胸口煩悶,又大口嘔吐起來。她心想:“是我吐出的毒血...李麟洪定然活不成了。可我...我也會變得與李麟洪一樣麽?”


    蒼鷹鑽出草叢,在莫憂肩上一拍,莫憂身子一震,立時暈了過去。蒼鷹解開她衣領,見她胸口一道劍傷,縱穿而過,以莫憂長生不死的體製,卻至今並未愈合,可見那黑衣人邪法惡毒,匪夷所思。蒼鷹以神農天香經替她驅逐毒質,再割開自己手腕,喂她喝了一口血,醫治完畢,將她送迴營帳,餘人皆一無所知。


    莫憂做了一晚噩夢,夢中見李麟洪頭顱脹大,如同碩大的蜂巢,巢中卻飛出蒼蠅來,這醜陋的怪物不停追逐於她,莫憂無力抵抗,快步逃竄。忽然眼前出現一人,正是蒼鷹。她撲入蒼鷹懷中,蒼鷹身上流血,將兩人裹住,莫憂便覺得平安寧靜,再不害怕。


    她醒來時天色已明,發覺自己躺在帳篷之中,周身並無異狀,傷勢也已痊愈。她深深唿吸,舌根處殘留鮮血味道,正是童男純陽之血,她隻覺莫名其妙,心想:“昨晚明明李麟洪那廝作惡,隨後中毒而死,我又昏倒,怎會迴來此處?我又喝了誰的血麽?”


    想起李麟洪醜惡嘴臉,心中憎恨萬分,暗想:“這世上俗人,各個兒醜惡低賤,比之畜生還不如。我以往對他們太過客氣,哼,眼下可看穿了他們真麵目。”她曾經受太乙捉弄,經曆數百年的輪迴,對凡人本深深懷恨,埋藏心底,此刻受李麟洪所激,登時發作出來,隻覺再無人可以信賴。


    她稍稍凝神,掀開簾子,見段玉水正與蒼鷹等人議事,蒼鷹說道:“玉水兄,那劍客毒攻固然了得,但想來也奈何不了你了?”


    段玉水微笑道:“雖說如此,但也好生兇險。幸虧我想起神農山莊醫書中曾有記載,以芳菇、朝蓄研磨成粉,佐以燒酒,抹在傷口之上,方才緩解傷勢。不然後果如何,委實不堪設想。”


    莫憂問道:“玉水,可是你替我施藥了麽?”


    段玉水道:“小姐,我正要替你醫治,但不便闖你帳篷。我在外頭聽你唿吸沉穩,知道你內力深湛,體質不凡,傷勢一時無虞。”


    李若蘭又道:“莫憂姐姐,你一人不便,可要我替你看看傷口?”莫憂此刻雖貌似少女,但李若蘭曾叫她姐姐,眼下仍不改口。


    莫憂笑道:“那可不必,我服了玉水的金瘡藥,自然而然便能好轉。”


    段玉水道:“此人劍上所塗乃是一門奇毒,名曰‘血蒼蠅’,乃是取海外十方洲中一血蠅毒草,熬製成油,再以此鑄劍,方成這等毒害。一旦刺中人體,若不以燒酒盡早洗淨,毒素便會深入體內,孕育蛆蟲,過了十日,便將人從內而外吃了,死狀慘不忍睹。”


    李若蘭與莫憂齊聲驚唿,都想起昨夜情景,不寒而栗,李若蘭問道:“二哥,你須得讓玉水兄好好瞧瞧。”


    蒼鷹問段玉水討了治傷的藥,塗抹在傷處,莫憂也害怕起來,返迴營帳,寬衣解帶,取藥擦拭。不久又有江龍幫眾慌忙跑來,說道:“小姐,玉水公子,李幫主她又不見啦。”


    莫憂故作驚訝,問道:“他這人可當真胡來,眼前形勢如此惡劣,他偏偏還要亂跑麽?”命人四處去找,卻哪裏找得到蹤影?眾人心中焦急,卻也無可奈何。


    莫憂歎道:“他老來糊塗,接連闖禍,咱們也不能一味任他胡來。這樣吧,咱們留下記號,告知他咱們去向,以圖今後相聚。”她做戲做的極像,目光淒涼,唉聲歎氣,江龍幫眾心知唯有如此,也不出言反對。


    眾人重整旗鼓,拔營啟程,再度前往臨安。越往前走,元軍勢力越弱,偶爾遇上元軍阻攔,也不是蒼鷹、李若蘭等人對手,是以暢通隨行,甚是順利。終於有一日行至臨安城外,遙遙便見到李聽雨率一群豪傑出城相迎。


    李若蘭與李聽雨父女相見,各自驚喜,李聽雨老淚縱橫,比李若蘭還要激動幾分,而雪冰寒見到蒼鷹,自也撒嬌嗔鬧,歡喜不盡。李若蘭瞧在眼裏,稍覺羨慕,卻也不惱,但莫憂卻黯然神傷,暗生嫉恨。


    李聽雨將眾百姓迎接入城,命人安置,再大擺筵席,為義女接風洗塵,李若蘭說起蒼鷹功績、途中遭遇,眾人皆連聲稱奇,議論紛紛。李聽雨聽得李麟洪失蹤,念及兩人結義之情,也暗自歎息,不免擔憂。


    雪冰寒笑道:“蒼鷹哥哥,我早料到你本事極大,行軍打仗,皆有名將風範,這一節也不奇怪,但你怎地找了個徒兒?香兒妹妹,你倒說說,你師父如此亂來,你答不答應?”


    蒼鷹怒道:“老子要收徒兒,哪輪得到這小丫頭來管?”


    香兒這一年來屢建戰功,端的是名動江湖,已是江潯八友中出類拔萃的人物,李聽雨有意讓她掌管九江堂,處理江湖大事。但她畢竟不過二十歲年紀,少女心性,朝赤蠅左瞧右瞧,見他東躲西藏,臉色蒼白,雙目大而無神,似小白兔一般,不禁莞爾,笑道:“師弟,快快叫師姐,再向我好好敬酒,我以後便好好照顧你,師父若要欺負你,瞧我不好好揍他。”


    赤蠅唯唯諾諾,被逼的將一大杯酒喝得幹淨。蒼鷹怒道:“好你個香兒,單憑這幾句話,你...你欺師滅祖,我....我和你拚了。”舉起酒碗,硬迫赤蠅喝下,赤蠅慘叫道:“你和她拚酒,與我何幹?”但走投無路,仍大口喝了。


    香兒哈哈大笑,又舉碗來敬,赤蠅愁眉苦臉,有心拒卻,但性子軟弱溫順,被搶白幾句,隻得再喝。蒼鷹見他酒量深不可測,心癢難搔,一通恭維,赤蠅無路可退,唯有再飲。


    他終於被灌得大醉,哇哇大喊:“老子酒量武功,都是天下第一,誰人不服,我再與他拚鬥三百碗!”說罷倒地就睡,人事不知,嘴巴張的極大,卻無半點聲響。眾人見狀哄笑,說道:“服了,服了。”香兒笑道:“師父,我這師弟與你一副德行,都是沒心沒肺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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