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秦靜坐一會兒,感到一人疾飛而至,來到近處。他起身麵對此人,奇道:“你怎知我在此處?”


    飛蠅說道:“玄夜,歸燕然的首級呢?”


    玄秦微笑道:“首級已在我真氣之中,你此刻到來,已然遲了。”


    飛蠅點頭道:“原來如此,原來老子上了你的大當。”


    玄秦見眼前紅光一閃,退後半步,拍出一掌,黑霧湧出,咚地一聲,掌風擴散,大漠搖晃,風沙戢止,玄秦身前黑氣成影,化作人形,而數十道紅赤赤的長劍被那黑影擋住。


    玄秦驀地放聲大笑,說道:“殺生屍海劍?今天倒要見識見識。”他生性冷漠如冰,但此刻千年願望一朝得圓,竟然性情大變,喜怒不禁。他心念一動,那黑影直朝蒼鷹飛去,身形變化,生出手臂腿腳,擊向飛蠅要害,飛蠅拳裹魔音,霎時擊出,那黑影半空與魔音氣壁一觸,登時遠遠飛出。玄秦身隨影動,也倒飛數十丈。尚未站穩,無形劍氣如汪洋大海,已將他籠罩。


    玄秦與那黑影各自出招,抵擋劍氣,兩人招式皆毫無套路,隨性而為,但偏生極為嚴密,守得穩如泰山,飛蠅一輪猛攻,收效極微。玄秦喊道:“原來你不過如此,快些拿出真本事來,讓我試試身手。”


    飛蠅不答,頃刻間已出現在玄秦身後,玄秦閃身避讓,但飛蠅周身紅劍飛舞,似魂似靈,千萬招同時擊出,玄秦驅影抵擋,手忙腳亂,被紅劍接連刺中,他護體真氣雖然了得,但在飛蠅天海巨浪般的攻勢之下,竟也抵擋不住,轉眼已多處擦傷。玄秦大喝一聲。拍出一掌,天地間一陣轟鳴,飛蠅穩穩退開數丈,說道:“你要老子使出真功夫。就憑你這等能耐,又能撐個幾分幾刻?”


    玄秦閉目片刻,傷勢痊愈,點頭道:“你也練過夜影離形,隻不過還不到家。其餘山海門的功夫。你也有涉獵,為何不用?”


    飛蠅笑道:“可笑,可笑,我單憑蛆蠅屍海劍便能勝你,何必用其餘本事?”話音剛落,已至玄秦身側,手持火劍,攔腰斬去,但玄秦稍稍一動,黑影搖晃。已破開飛蠅天羅地網,手掌如刀,劈向飛蠅麵門。


    飛蠅吃了一驚,雙掌橫檔,足下一點,急速倒退,但此刻玄秦身子籠罩在黑影之中,比先前快了數倍,幾不遜於覺遠的白光劍芒。飛蠅目力難追,單憑感知。陡然拔地而起,飛上空中,勉力擋住數招,紅光劍芒如飛蝗般刺出。卻全數刺了個空,再去看時,玄秦身罩黑影,又到了遠處。


    蒼鷹暗暗驚詫:“原來這玄夜伏魔功這般快法,我卻跟不上他的動作。”


    玄秦曾對歸燕然說道:“身手再快,快不過心念。故而高手相拚。以真氣為上。”然則玄夜伏魔功第十層境界,將人體之中潛藏內力盡數激發出來,是為心魔。其行動之疾之猛,在山海門中可算的首屈一指,到此地步,方才是真正“夜影離形”。


    修煉玄夜伏魔功之人,須得摒棄凡心塵念,將身軀化作空殼,引出心頭之魔,挖掘潛能,引得真氣附體。這真氣自由散漫,但暗合大道,最是威力無窮。


    其形態漆黑如墨,全不透光,謂之曰“玄夜”,隨後修習者再以極大意誌將這真氣馴服,謂之曰“伏魔”。使動這功夫之時,若拘束太嚴,則功力無法盡顯;若拘束太鬆,則真氣暴亂,今後再不受製。故而運功之時,八成精力,乃是用於約束這伏魔真氣。但練到玄秦這般境界,已與真氣融為一體,不可分割,當真是隨心所欲,任意妄為。


    玄秦稍一停頓,霎時又跟了過來,身法太快,幾乎隱匿不見,此情形與蒹葭的迷影功夫又截然不同,並非以真氣生幻藏匿,而是快到極處,人眼難辨。飛蠅瞧不清楚,索性也不去瞧,大喝一聲,將魔音氣壁擴散出去,玄秦與氣壁一撞,嗡嗡作響,受到阻礙,往旁繞開,再往前衝,卻又有氣壁迎麵而來。玄秦掌力雄渾,砰砰幾聲,將氣壁劈碎,再度繞行猛衝,可無論他如何變幻身法,總有魔音氣壁擋在麵前。


    玄秦心知此乃殺生屍海劍的神妙之處,飛蠅修為精細至極,當真由微入宏,於花中得見世界,於葉中得證菩提。自己身手再快,總得暗合武道,飛蠅招式巧妙,總能料到自己出手時機方位,便再快一倍,也難勝其心思。他明白過來,登時放開束縛,任由伏魔真氣肆虐,已使出他畢生絕學,名曰“離形”。


    那黑影登時雜亂無章,行事顛倒,東奔西走,無處不在,出手時再無規律可循。飛蠅心頭大震,勉力抵擋,刹那間守了近百招,終於被黑影一擊正中胸口,他隻覺髒器翻騰,幾乎從口中嘔出,這伏魔真氣掌力之強,更勝過覺遠半疇。他不敢逗留,往前疾衝,滾倒在地,一拍沙石,登時空中茫茫一片,沙石中蘊含魔音氣壁,散布在他身子四周。他半蹲半跪,閉上雙目,屏息無聲。


    黑影現形,擊向飛蠅背部,眼見就要命中,飛蠅卻已騰上半空,黑影立時再動,卻又撲了個空。那黑影甚是暴躁,連連出招,砰砰聲中,將大漠上打得千瘡百孔,流沙陷落,但飛蠅總能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猛擊。原來飛蠅對真氣操縱入微,灑在周遭,形成密網,與自身經脈相連,稍有觸動,反應快似閃電,以序理對亂法,正是“靜心裂序”的法門,喚作“鳳凰”,借此破了這“離形”功夫。


    又避開數招,黑影更為急躁,飛蠅睜開雙眼,一道紅光****而出,那黑影正在出擊之時,於極亂中現出一絲理性,登時為飛蠅所製,那紅劍正中真氣軟弱之處,玄秦痛唿一聲,陡然反擊一掌,飛蠅心神微亂,躲閃不開,哇地一聲,被打斷一根肋骨。兩人滾落在地,蠻性發作,衝上前來,互出重手,各中要害。飛蠅招式高明,玄秦掌力沉重,各自被打得昏天黑地,一時動彈不得。


    兩人彈指間已恢複元氣,再度動手,紅光黑影,劍氣掌風,刹那間不相上下,三裏方圓內風沙消散,生靈塗炭,寸草不生。


    玄秦驀地使出妙招,一掌虛劈,另一指擊向飛蠅要穴,飛蠅不料他突然變化武風,被打得半身酸麻,局麵大為不利。忽然間,玄秦方寸大亂,數招打的不明所以,荒謬可笑之至。飛蠅毫不猶豫,中宮直擊,手掌如劍,刺入玄秦胸腹,玄秦悶哼一聲,幾乎被開膛破肚,一腳將飛蠅踢開,跪倒在地,那黑影真氣頓時消散。


    飛蠅哈哈大笑,說道:“你興奮過度,亂變招式,失了對真氣的掌控,終於....終於死到臨頭了。”喘一口氣,手中凝成一柄紅劍,朝玄秦當頭斬下。


    玄秦倏然一笑,飛蠅隻覺身不由己,被一股巨浪拋上天空,於是乾坤變色,暗夜降臨。


    飛蠅身在半空,隻見處在無邊無際的黑色漩渦之中,漩渦之中,無數黑影漂浮不定,四處遊蕩,飛蠅心下驚恐,謹慎提防,霎時有數道黑影朝他撲來,飛蠅暴喝,無形劍氣擊出,被黑影避開,將他撞的天旋地轉。飛蠅以魔音氣壁抵擋密密麻麻的黑影,方才穩住陣腳,但也是風雨飄搖,難以前行。他身子顫抖,終於感到敬畏,可心中又湧出難以言喻的痛恨。


    他喊道:“你殺了歸燕然,才獲得這等神通麽?”


    玄秦不答,飛蠅已半點感知不到此人,但他預料玄秦初獲神功,一時也難遏製操縱,其實破綻極大,隻要飛蠅能找出一條空隙,揮劍直襲,或能一舉扭轉局麵。他拋卻雜念,使出鳳凰裂序心法,於混沌之中,尋找一絲一毫的道理。


    黑影暴虐,似在吞食天地,這是純粹的雜亂,無邊無際的無序。


    但太過迷茫,毫無章法,這並非上乘武學,而是潑皮打架。


    飛蠅找到了一條通路,他朝後推出一掌,操縱真氣,急墜而下,避開黑影圍追堵截,朝唯一出路奔去。


    他不知玄秦是否在那兒,但他須得放手一搏,否則坐以待斃,以玄秦武道修為,片刻之後,便能理出頭緒,掌控這浩瀚汪洋般的伏魔真氣,屆時天下之大,隻怕再無人勝得過他。


    他一聲大吼,終於衝破漩渦,隻見玄秦正盤膝而坐,就在不遠處,飛蠅一擺手,一道劍氣飛出,玄秦陡然睜眼,徒手擋住劍氣,但仍被劈中胸口,飛蠅隻覺數道黑影撞在背後,他再也站立不住,身子巨震,鮮血狂噴,俯身躺倒。


    玄秦喃喃說道:“終於...終於...我超越了山海門。”言語中滿是欣慰,但隨即又變得沉寂空洞,似乎再無生趣一般。


    飛蠅連聲咳嗽,嘔血不止,心知自己已經敗了,那數道黑影合力一擊,令飛蠅受傷太重,再難站起。而玄秦雖也受創,但以他此刻雄渾真氣,轉眼便能迴複如初。


    他眨眨眼,隻見玄秦身後現出一老道,模樣仙風道骨,但衣裳著實邋遢。


    那老道在玄秦背後拍了一掌,透過玄秦護體真氣,直入髒腑,令玄秦遍體震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漫天漩渦由此停了下來。


    那老道也已不見,似乎不過是幻影,待得景色晴朗通透,飛蠅見到那老道出現在一裏之外,正朝此緩緩走來。


    那不正是真武通天掌的功夫麽?(未完待續。)xh:.254.198.1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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