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燕然心想:“那段大俠後來又怎會到了那小屋之中?又怎會留下文字?是了,他為人機智,設法從韃子手中逃脫,也將少林書冊奪走了。小說隻想不到韃子又將他捉了去。”聽了天清所言,對這位急人所急、慷慨仁義的前輩,當真打從心眼兒裏敬佩。又想:“二哥他們將段大俠救出來沒有?”


    天清說道:“那些道士在少室山上鬧了個灰頭土臉,互相抱怨,說他們出了苦力,竟讓那番僧撈了好處。原來他們與那番僧全為元朝一位江堂親王效力,那位親王權傾朝野,在忽必烈麵前倍受器重。而那王爺似乎與少林寺有些仇怨,故而一心想找少林寺的麻煩。那番僧虔誠尊佛,一直覬覦少林寺在中原地位,經過這麽一番折騰,少林寺中由他師弟掌管,也無法習武,無法反抗,那中原釋家,便是這番僧的天下了。


    他們本想拿我出氣,但鹿角僧出麵,責令他們放了我。聽他意思,似乎他與無宿師叔交情不淺。他說道:‘瞧在無宿麵子上,老衲也不來殺你關你。但小和尚你可要好自為之,從此以後,不得再迴少林寺。否則讓老衲知道,第一個便容不得你。’


    我心膽俱裂,哪裏敢不答應?如喪家犬般遠遠逃開。我昏昏沉沉,腦子不清,迴思山上比武,隻覺少林武功委實不值一哂,遠遠不及那些道士。而那些道士。遠比不上段隱豹大俠,而段大俠顯然又非鹿角僧的對手。我要救出段隱豹大俠。找這些道士、番僧報仇,非得另辟蹊徑,習得高深武藝才行。”


    歸燕然歎了口氣,說道:“所以你才做出這些惡事來?”


    天清生出善念,垂下腦袋,痛苦不堪。


    玄秦站了起來。說道:“走吧。”


    歸燕然點點頭。起身跟隨。


    天清望著兩人,問道:“你們你們不殺我麽?”


    玄秦道:“你身上尚有些許功力,不能害人,自保有餘。邪念既去,當行善積德,弘揚佛法。將來自有業報。”


    天清身子顫抖,神情喜憂參半,仿佛做了一場不堪迴首的噩夢,至此方才清醒。他說道:“閣下教訓的是,恭聽閣下隻言片語,勝過我數十年念經苦思。”他受此教訓,深深懺悔所為。終於心情平靜,大徹大悟,此後雲遊天下,悟佛修身,渡己渡人,終成一代高僧,受民間百姓稱頌。隻是他行善之時,從不報上姓名,人人隻見其容貌,誰也不知他來曆,故而越傳越神乎,竟成了伏虎羅漢的事跡。


    玄秦、歸燕然從小林中走出,歸燕然怏怏找話,玄秦懶得搭理,一路無言,走了三、四裏路,路過一片農田,迎麵走來一位模樣兇狠的漢子,穿著一身金光燦爛的華服,束蟒皮腰帶,踏追雲軍靴,似乎是一位元朝貴族。


    玄秦將歸燕然一推,歸燕然毫無防備,轉著圈撞向那人,那人怒道:“找死麽?”拔刀斬向歸燕然,歸燕然無可奈何,點上那人穴道,將他製服在地。他一轉頭,問道:“玄秦大哥開什麽玩笑?”


    玄秦道:“此人作惡多端,殺人無數,你殺了他,脫下他的衣服穿上。”


    歸燕然奇道:“真的?你怎麽知道?可不會弄錯了?萬一殺錯了人”


    玄秦走上前,將那人一掌拍死。歸燕然以為玄秦發怒,登時不敢多言,心想:“玄秦大哥智計出眾,事事似乎都在他掌握之中,又對我有莫大之恩,出門在外,我應當對他言聽計從才是。”


    玄秦道:“換上此人外套,腰帶、鞋子。”


    歸燕然連忙照辦,打扮一新,神情頗為困惑。


    玄秦又道:“段隱豹之事,你可有什麽疑問麽?”


    歸燕然道:“疑問?沒疑問。但段大俠落入韃子手中,我擔心二哥他們是否救他出來了。”


    玄秦沉默片刻,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了下來。說道:“我倒有些不解。”


    歸燕然知道這位玄秦話語不多,但料事如神,不在雪冰寒之下,立時留上了神,問道:“還請玄秦大哥指教。”


    玄秦道:“段隱豹乃神農山莊嫡傳,武功厲害,凡人間可稱第一。加上一身出神入化的毒術,與他對敵,兇險無比。”


    歸燕然想起段玉水來,點頭道:“不錯,他的侄子身手相當了得,這位大俠定然更勝一籌。”


    玄秦道:“我知道滕苗山道人的功夫,以他的本事,比不上少林無字輩高僧,更別提連勝九人。少林寺高僧竟同時身體抱恙,無法使出全力,但症狀卻偏偏在比試前一刻方才發作,無法運功驅毒。下毒之人心思巧妙,手法精細,可見一斑。”


    歸燕然隱隱覺得不妙,說道:“這麽說來,這些道人”


    玄秦道:“是段隱豹下的毒。”


    歸燕然如何能信?急忙喊道:“段大俠既然要害少林寺,為什麽又下手殺那些道人?還不顧生死的替少林寺出頭?隻能是那些道士暗中陷害,絕不會是段大俠下的手。”


    玄秦道:“此乃可疑者之一。”


    歸燕然登時默然。


    玄秦道:“以段隱豹的功夫,要擊敗那些道人,輕而易舉。沛庭、積冰二道雖然了得,但與段隱豹相比,天差地遠。但段隱豹為何會與這兩人苦鬥?”


    歸燕然伸手比劃兩招,說道:“段大俠連戰七人,內力不繼,又遇上兩位強敵,自然局麵惡劣了。段大俠不會故意相讓,他不是將那兩位道士打得斷手斷腳了麽?”


    玄秦道:“錯了。你不知段隱豹的為人。他久經戰陣,出生入死,一生廝殺千餘次,絕非循規蹈矩、默守陳規之輩。那些道士上山找少林寺的麻煩,段隱豹即便內力不繼,也當以劇毒傷人,挽迴局勢。”


    歸燕然道:“這是堂堂正正的比武,段大俠怎能以毒取勝?那未免勝之不武了。”


    玄秦道:“一來他內力深厚,有十足把握能連勝十場,自然不必使毒。二來世上知道他來自神農山莊之人極少,而他又是在少林寺中下毒之人,故而他隱忍不使毒攻。三來他要裝出內力微弱,最後故意輸給同謀,因而佯裝陷入苦戰。”


    歸燕然道:“同謀?如你所說是真,那他的同謀,豈不是那些道士麽?那他為何”


    玄秦道:“不是道士,而是鹿角僧。僧道之爭,曆來已久,鹿角僧意欲弘揚佛法,又遏製少林,因此與段隱豹合謀,演了這一場好戲,非但令道教铩羽而歸,又得償所願,迫少林屈服。他與鹿角僧相鬥,陷入絕境,依舊不使劇毒,顯而易見,乃是有意容讓。”


    歸燕然隻覺一股寒氣深入骨髓,顫聲道:“這這這怎麽可能?”


    玄秦站起身來,說道:“你運力掌心,以劈空掌連擊。莫要手下留情。”


    歸燕然此刻體內真氣何等充沛?若是使足全力,連山石、巨浪、鐵門都能擊得粉碎,當下小心翼翼,使出五成力道,向玄秦拍去。玄秦直拳擊出,拳鋒發力,一股拳勁轟出,兩股力道相撞,轟隆一聲,仿佛山崩之聲。歸燕然身子一震,不禁後退半步,他暗暗驚訝:“玄秦大哥功力好高,隻怕與青蒼子師父差不多了。”


    玄秦道:“天清先前所言,段隱豹與鹿角僧貼身相鬥,速度極快。如他們這等高手,比武到緊要關頭,應當越鬥越緩,純以罡氣互拚,須知一人輕功再高,也快不過人的心念。而真氣隨心而動,乃天地間最快的功夫,故而有雲‘身不如神,刃不如氣’。武功練到極高境界,便需在真氣上下苦功。段隱豹與鹿角僧身負極高內力,劈空拳、虛空掌、淩空刀,對他們而言,並不為難,為何要學無能之輩那般貼身近戰?而又打的‘輕巧無聲’?”


    他說了幾句,雙拳前後連擊,拳力發散出去,咚地一聲,地上被擊出一個大洞,塵土飛揚,硝煙彌漫。又道:“鹿角僧對付強敵,從不手下留情,他的鹿野神拳也是天竺一門蓋世神功。若他以這門功夫與段隱豹對敵,兩人應當越鬥越遠,而非越走越近。比鬥之時,定然如天雷霹靂,震耳欲聾。”


    歸燕然這一年多來武功愈發深湛,玄秦這幾句話一說出來,他瞬時恍然大悟,仿佛被一道天雷打醒,他捏緊拳頭,急道:“不錯!段大俠連段玉水都能輕易使出劈空掌來,段隱豹更不為難。這兩人相鬥時,互相各有忍讓。這麽說來,他是”


    玄秦點頭道:“我雖不管江湖之事,但段隱豹是元朝之人,斷無疑惑。”


    歸燕然咬咬牙,腦子刹那間清清楚楚,抬頭道:“他引江湖武人去救他,是朝廷的命令?為的是對付武林人士?”


    玄秦道:“江龍幫在北方群豪中多有內應,羅小川、唐大庭他們這些消息靈通人士身邊定然最多。而江龍幫近年來組織嚴密,行動有力,段隱豹為元朝分憂,首當其衝,便是為了對付咱們江龍幫。要麽將首腦一網打盡,要麽混入江龍幫中,伺機行事。依我推測,他一步步引江龍幫上鉤,準備充分,絲毫不露破綻,那他被‘關押’之處,定然在江南一帶,方便江龍幫下手。”


    歸燕然大聲道:“我們這就趕迴去,希望”


    玄秦道:“以你此刻功力,從此返迴,隻需兩日奔波。我暫且不去了。”


    歸燕然心急如焚,朝他一拱手,戴上麵具,瞬間縱身躍起,追星踏月而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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