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憂悠悠恢複知覺,身上暖洋洋的,一股溫和雄渾的內力遊蕩於他諸般要穴之中。不多時,他神智清醒,睜開眼來,見到歸燕然滿臉驚喜,嚷道:“大哥,二哥,莫憂公子他醒過來啦。”


    莫憂見到此人,心頭微覺溫暖,又見歸燕然手腕流血,自己唇邊血腥,暗知他定然又給自己灌了血,愈發感動,低聲道:“燕然,你何必如此待我?”


    歸燕然道:“公子說的什麽話來?若非你救我一命,我已經被覺遠老僧打死了,說來還是我倒欠你許多恩情,未能還清呢。區區鮮血,舉手之勞,也算不得什麽。”


    莫憂笑道:“若非我替你擋招,你也不能讓靖海王將我救活啦。可見行善終有好報,作惡難免遭殃。咱們倆這般互相虧欠,算也算不清楚了。”


    忽聽蒼鷹在一旁嚷道:“你倆說話這般客套肉麻,奶奶的,老子聽得隻怕三天三夜都吃不下飯去。”


    莫憂支撐著坐起,見自己身處船艙之中,燈光微弱,室內敞闊,隱約可聽見艙外海浪起伏之聲。他微覺異樣,連忙感應一番,發現島上已無那靈花之母的跡象,吃了一驚,問道:“▽,你們將那母靈花....”


    歸燕然點頭道:“大哥功夫厲害,將那母靈花一舉殺了,也算為世間除一大害,隻不過他似乎並不開心。眼下島上靖海王已然伏誅,靈花之母不複存在,咱們大事已了,正打算返迴中原。莫憂公子,你又有何打算?”


    歸燕然不知島上居民盡數死了,蒼鷹當時騙他說道:“那些百姓都到深山中躲起來啦,他們覺得此處妖邪遭滅,衣食美景。應有盡有,正是世外桃源般的住處,無論如何,不願離去。咱們隻管自己走了。”歸燕然也不多想,登時信以為真。他本心念蘇芝環慘死之事,但自幼習練收心鎮性的功夫,而那蘇芝環與他相處時日不長,此刻雖覺黯然,但悲傷稍抑,愁思散去。聽蒼鷹說要離島。心頭如何不喜?


    莫憂凝視歸燕然,忽然說道:“我這條命是你救的,你去哪兒,我便去哪兒。”


    歸燕然聞言一樂,說道:“看你說的,你這麽大一人,老跟著我做什麽?不過你在這島上住了一輩子....”猛然想起莫憂歲數千年,這仙島歲月,於他而言。殊不足道,自知失言,吐了吐舌頭,又道:“你在這島上住了十年。是該好好去江南走走,見見咱們江龍幫的英雄好漢啦。”


    莫憂“嗯”了一聲,道:“你們是江龍幫的人?想不到江龍幫一群走私販子,江洋大盜。居然有你們這般人才。”


    蒼鷹笑道:“你這八字評語,雖然尖銳苛刻,但當真深得我心。咱們江龍幫本是藏汙納垢、雞鳴狗盜的小幫派。但這些年來整頓風氣,氣象已大不相同。”


    莫憂猶豫片刻,道:“我雖曾是元朝千戶,靖海王義子,但此刻一無所有,無依無靠,能否追隨你們,一道入了江龍幫?我見慣元兵兇惡暴行,對他們早已憎惡怨恨,真心實意,想要與你們並肩共事。”


    蒼鷹心道:“咱們在島上攪合得天翻地覆,好不容易將靖海王殺了,這等大功,若無見證,恐難以令人信服。這莫憂雖曾是元朝貴族,但畢竟還算是漢人。李聽雨堂主深明大義,心胸寬廣,豪氣過人,深知降兵納將的道理,自然會欣然接納莫憂。”但也不敢打包票,隻道:“咱們先迴去再說,我們好好求求堂主,讓他收留於你。你這般武功才幹,即便自立門戶,也並非癡心妄想,何況這等小事?”


    歸燕然聽此刻莫憂成了同僚,大喜過望,拍著莫憂肩膀說道:“從此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啦。莫憂公子,但凡你有任何麻煩事兒,不必顧慮,隻管開口,我歸燕然與鵬遠大哥,自然會替你出頭。”


    莫憂望著歸燕然,見此人目光清澈,毫無心機,並非覬覦自己容貌,也非謀求自己愛意,與旁人絕不相同,而是發自肺腑的信賴關懷,心中感動,眼眶一紅,兩行清淚,奪眶而出。


    歸燕然嚇了一跳,一挺胸膛,大聲道:“莫憂公子,咱們江湖奇男子,各個兒硬氣剛強,即便利刃加身,也是無淚無汗,你動不動老哭鼻子,到了中原,隻怕受人恥笑。”


    莫憂笑了一聲,嗔道:“我愛哭便哭,你管得著麽?”


    歸燕然聽他迴嘴,心中怯了,嘟囔兩句,跑到一旁,悶不做聲,這前輩大哥做了一小會兒,登時原形畢露,威風不再。


    正尷尬間,忽聽張君寶聲音透過船艙,飄了進來,使得乃是千裏傳音的功夫,他說道:“這島上還有兩個活人,他們手上有海圖,咱們隨他們一同返迴。”


    蒼鷹登時說道:“可是那育閑、也該兩位侍衛?”運足內力,聲音遠遠傳了出去。


    張君寶在遠處答道:“正是他們。”


    三人走上甲板,一眨眼,見到張君寶帶著兩人到了船上,這兩位朝廷侍衛一臉惶恐,驚魂未定,想來仍深深震驚於張君寶的身法輕功。


    莫憂笑道:“兩位別來無恙。”


    育閑與也該大叫一聲,慌忙說道:“原來是世子大人到了。”


    莫憂沒好氣的說道:“我好心指點你們明路,你們若讓忽必烈派大軍前來,想必此時已然平叛了,怎會鬧得如此狼狽?”


    兩人連連稱是,一臉愧疚。蒼鷹笑道:“咱們也別耽擱了,我看這船堅固結實,船上滿是補給,此時風順海平,正是出發的好時機。咱們就此離去,返迴人間去也。”


    說罷命也該與育閑楊帆起錨,親自掌舵,說出話來,全不外行,他多年前四處流浪從軍之時,也曾隨宋軍出海逃亡,瞧過旁人航海,雖然不會。此刻稍稍一試,竟毫不陌生。也該與育閑對此也頗熟悉,三人這般擺開架勢,忙忙碌碌,那大船安安穩穩,悠哉悠哉,白帆如雲,離島而去。


    歸燕然與莫憂站在船尾,遙望著遼闊無邊的島嶼,迴思往事。既感惆悵,又覺舒暢,不多時,莫憂身子搖晃,靠在歸燕然肩上,歸燕然啊呀一聲,忙道:“莫憂公子,你老毛病又犯了?”


    莫憂點了點頭,身軀柔軟。棉弱無力,說道:“我這身子,一到海上,時不時便會發病。還得迴艙休息一會兒,方能好轉。”


    蒼鷹說道:“大哥,三弟,莫憂。你們三人站在甲板上好生礙眼,還不快給我迴艙去?”


    張君寶道:“如此有勞二弟了。”歸燕然扶著莫憂,隨張君寶走入船艙之內。來到花廳,裝飾精致:紅桌椅擺放錯落,花屏風環繞成牆,燈籠火搖搖晃晃,盆草花翠綠亮堂。歸燕然說道:“我扶你迴客房獨自歇會兒吧。”


    莫憂搖頭道:“我不想去狹小之地,就在此處,也無大礙。”


    張君寶靜坐在椅子上,凝視莫憂,雙目鎮定自若,但難掩其中威勢,莫憂不敢與張君寶對視,閉上眼,躺在一張長椅上,斜靠著鄰座歸燕然,歸燕然懵懵懂懂,也任由莫憂依偎。


    張君寶忽然問道:“莫憂公子,左右無事,可否向咱們兄弟說說你的經曆?”


    莫憂身子一顫,睜開眼道:“我的經曆?你是說這島上之事麽?”


    張君寶搖頭道:“貧道絕非刁難公子,但自從登島之後,島上諸般奇事,兀自令貧道難以索解。千年之前,你如何獲得這靈花仙丹?千年之後,你又為何故地重遊?這千年之中,你到底遭遇了什麽?我師尊又是如何被靈花洗腦迷魂?你身上謎團萬千,疑點重重,如不說清,貧道難以心安。”


    莫憂天生對覺遠驚懼萬分,此刻望著張君寶,恐懼之情,不曾稍減。目光轉向歸燕然,見歸燕然瞪大眼睛,神情期盼,似也在等他說故事,莫憂心中一顫,問道:“燕然兄,你...你也想知道麽?”


    歸燕然道:“莫憂公子,如果你覺得難以啟齒,那便不用說啦。”話雖這麽說,但失望之情,溢於言表,當真如喪家犬一般鬱鬱不歡。


    莫憂乃靈花妖仙之體,容貌極美,非男非女,但他轉身之前本是男性,故而一直以男子自居,此刻對歸燕然極為感激,不知不覺生出知己之情,見他如此,如何能拒卻?抿著嘴唇,片刻之後,說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將其中前因後果,全數說出來吧。隻不過時光冗長,如雲煙過眼,我未必記得那般清楚,況且其中多涉及神鬼仙妖之說,聽在耳中,細細體會,未免荒誕不羈,還望兩位莫要恥笑。”


    張君寶微微一笑,並不言語。歸燕然大聲叫好,挺胸收腹,凝神傾聽。


    莫憂於是說道:“我本名格裏姆斯,乃是西方北海的一位年輕海盜,追隨父兄,建造獸皮獸骨的大船,一同漂洋過海,四處劫掠燒殺,就這般曆經四季,航行一年,來到那座靈花仙島上,登島之時,我不過十七歲年紀,從此以後,我年歲便再也沒有增長。”說罷稍稍停下,思索如何講述。


    歸燕然等莫憂停頓之時,連忙跳了起來,不多時泡了杯茶,放在莫憂麵前,手腳靈便,想來對這故事極感興趣,故而大獻殷勤。他問道:”格裏姆斯?靖海王宮殿中那座雕像,不也叫做格裏姆斯麽?”


    莫憂微笑道:“傻瓜,那人豈不就是我麽?”


    歸燕然拍拍腦袋,又道:“我讀過一位逍遙宮前輩留下的遺書記載,上頭講述了逍遙宮的來曆,曾言道一位北海魔教的教主,好像也叫做格裏姆斯。”


    莫憂本想隱瞞此事,但聽他這麽一說,無法可想,隻能說道:“不錯,那人也是我,我成了靈花之子後,迴到西方,成立宗教,當了教主,那個宗教,被人稱作北海魔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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