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鷹驟然發難,電光火石之間便將那守衛擊殺。穀霞見狀又驚又喜,迴思蒼鷹所用招式,乍看之下平凡無奇,徒仗著匕首之利,偷襲得逞罷了,可細細迴想,便知蒼鷹出招時機、力道、速度、方位皆無可挑剔,即便事先排演過無數遍,也未必能如這般天衣無縫,若是他匕首稍稍刺偏,或是慢上半拍,又或是閃躲稍遲,以那守衛快捷迅猛的身手,非但殺不死它,蒼鷹自己也定然無幸。


    穀霞歡唿一聲,從蔓藤上躍下,縱體入懷,笑道:“十嬰大哥,我就知道你靠得住,便是我自己動手,隻怕也沒你這般順利呢。”


    蒼鷹見她舉止親昵過了頭,咳嗽一聲,將她推開,問道:“姑娘,接下來咱們該何去何從?”


    穀霞尚未迴答,隻見通道另一頭,那些偷偷潛入的西昆侖山群雄正在朝這邊張望,他們見那守衛已死,而蒼鷹與穀霞又突然現身,一時大喜如狂,不及細思,便一齊氣勢洶洶的衝了過來,有一手持板斧的漢子上前幾步,獰笑道:“二位,你們先前躲得可好?害我們找了半天。”


    蒼鷹朝那守衛屍首望了一眼,說道:“你們若是不想死,…,便統統給老子讓開了!老子連這巨怪都宰了,何懼你們這區區二十多人?”


    漢子哼了一聲,稍有遲疑,但身後又走上來一位衣著華貴的年輕公子,長劍指著蒼鷹鼻尖,笑道:“你不過走了大運,躲在一處好地方,趁巨怪與咱們拚鬥之時,碰巧殺了這怪物罷了。現下咱們這兒的兄弟,各個兒武藝高強,你若識相,便自行了斷吧。這位美貌姑娘,我倒勸你乖乖束手就擒,讓大夥兒享享樂子,其中滋味兒,嘿嘿,你嚐過之後,隻怕一輩子都忘不掉啦。”


    蒼鷹在戰場上廝殺慣了,敵方人數雖多,也並非庸手,但若要自保,卻也綽綽有餘,正想上前迎戰,卻聽穀霞低聲說道:“十嬰大哥,莫要與他們纏鬥。我....我此刻身有不便,無法出手相助。”


    領頭漢子說道:“這兩人鬼鬼祟祟,隻怕要逃走,大夥兒小心堵住他們退路!”


    蒼鷹見眾人圍了上來,問道:“你有什麽逃跑的法子?”


    穀霞從懷中摸出一枚珠子,朝前一扔,那珠子落在池水中,霎時炸裂開來,湧出一股黑煙,將敵人隱於煙中。穀霞說道:“跟我來!”拉住蒼鷹大手,快步從黑煙中穿過,但聽煙霧之內罵聲不斷,兵刃飛速舞動,但穀霞與蒼鷹身手巧妙,跑的又快,雖然一時險象環生,但勉強衝出眾人攔截。


    她捂住口鼻,沿著腥臭的河流跑了一陣兒,突然喊道:“看那兒,那兒的頭頂有一個大洞,你看見沒有?”


    蒼鷹一皺眉,見那大洞垂直上下,離地麵少說也有三丈之高,他喊道:“你是要我跳上去?”


    穀霞說道:“如果方便的話,能否抱著我一道跳上去?人家....人家現下不太能運功。”


    蒼鷹怒道:“你這婆娘,先前與我動手的時候生龍活虎,現下又裝的病怏怏的。你當老子是那明王神女麽?這麽高的地方,背著一人,說上去便能上去?”


    穀霞嗔道:“人家這是喜歡你,這才向你撒嬌呢?若是厭惡於你,怕你加害還來不及呢,如何敢向你示弱?況且你的輕功不會這麽差吧,區區三丈都跳不了?”


    蒼鷹知道她存心相激,但被她這麽一說,按捺不住性子,哈哈大笑,臉色忽然一變,肅然道:“我蒼鷹會跳不上去?老子就算斷了兩條腿,這三丈之高,老子也不放在心上,與你這嬌慣女子相比,豈能同日而語?”


    穀霞喜道:“如此多謝大哥啦。”她也不避嫌,徑直跳到蒼鷹背上,將腦袋,胸·脯,小·腹全數緊緊貼住蒼鷹,舉止親密無間,竟仿佛傾心相戀的夫妻一般。


    蒼鷹心想:“這女子可當真放·縱,不知打得什麽主意。”無暇細思,取出龍首虎尾鏈,將鉤子朝天上一拋,恰巧勾住大洞中一根橫著的樹枝,他狠拽鐵鏈,借力躍起,如此跳了兩下,終於夠著洞口,他手掌生出黏力,貼住洞口石壁,待穩住身子,才將鐵鏈取了下來。”


    穀霞奇道:“大哥,你怎知道這兒有一根樹枝?”


    蒼鷹說道:“我十嬰何等眼尖?區區樹枝,怎能逃得出我的法眼?”


    穀霞嘻嘻一笑,腦袋貼在蒼鷹臉頰旁,蒼鷹鼻中忽然聞到陣陣幽香,心髒跳動得厲害,背上冒出冷汗,心想:“我這是怎麽了?這女子...怎地如此惹人憐愛?”他生平最喜豪邁之事,對風花雪月、親密旖旎之舉避之不及,便是李書秀待他再溫柔體貼,他也不過將其當做親情而已,這才能處之泰然。然而這穀霞連番對他示愛,他心中雖然不信,但不知為何,此刻竟有些意亂情迷,幾乎難以把持心神。


    但他頃刻間省悟過來,知道這女子在對他施展迷魂之術,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在身上生出這銷魂的香味兒,蒼鷹猝不及防,險些被她勾去了魂。


    他並不點破,不動聲色間,運蛆蠅屍海劍將這香氣用內力化解,又柔聲說道:“穀霞姑娘,接下來該去哪兒?”


    穀霞皺眉道:“這洞口是光明頂的拋屍洞,凡是在宮中死去的人,身份若是低賤,便會從這洞口拋下。咱們順著這洞口往上爬,不多時便能找到一條與地麵平齊的分岔小洞,從那小洞往上,便能到另一處地方。那些窩囊廢定然追不上來。”


    饒是蒼鷹曆經磨難,不怕髒苦,但聽得這大洞用途,也不禁打了個寒顫,他不敢久留,快手快腳朝上爬去,一路上隻覺洞壁粘稠惡臭,不知是沾上了鮮血還是腐肉。就這般爬了許久,他果然見到一個小洞,剛好能容納兩人匍匐穿過。


    穀霞急道:“沒錯,就是這兒,快,快。若是遲了可就來不及啦。”


    蒼鷹心想:“她為何如此著急?”裝出聽話模樣,朝前急爬了一陣,又過了半餉,眼前傳來一股濃鬱香氣,但香氣之中,又夾雜著絲絲屍臭。他爬出又一個洞口,落在地上,隻見眼前是一座莊嚴的大堂,大堂中卻滿是黃土墳頭,墳頭上種著相思之花,楊梅之木,層層環繞,正中豎著一塊巨大石碑,上麵用波斯文洋洋灑灑的刻了一大段話。


    穀霞激動萬分,跳落在地,喜道:“終於,終於到了,這裏是大有身份的明教教眾埋葬之地,還好來得及。大哥,咱們快些躲好,等有人進來,你突然出手,將那幾人殺了,就如殺那守衛一般。”


    她引著蒼鷹來到石碑之後,兩人躲藏起來,蒼鷹感到她一顆心怦怦直跳,暗暗探她內息,隻覺運行平穩,並無異樣,單以內力而言,她遠在自己之上,隻怕不在迫雨之下,不知她為何剛剛一直倚仗自己。


    蒼鷹朝石碑上張望,隻見上麵又用漢語寫道:“天龍慈悲明王,降生於世,光耀四方,功德無量,造福萬千,時世道敗壞,黑暗沒世,光明不現,萬妖橫行,故而上蒼慈悲,特降下大神通明王於此....”密密麻麻,囉囉嗦嗦寫了一大堆文字,皆是對一位“天龍慈悲明王”歌功頌德。看來此人地位尊崇無比,並非普通教主,以至於立碑於最重要之處。


    看了半天,又讀到:“天降魔使,身著玄裝,與明王交兵於光明頂,以至於山崩地裂,烏雲蔽日。明王崩而宮闕毀,石橋塌落,道路閉塞。仙佛招魂,明王歸天,然則其功績蓋世,永世不朽,故以文記之。”


    蒼鷹忍不住說道:“這石碑好大的口氣,將這慈悲明王說的和神仙一樣,又說他被某個魔使擊殺了。這等碑文自來誇大,隻怕是他的仇家殺上光明頂,炸毀宮殿與石橋,再將此人殺死了吧。”


    穀霞愣愣的望著碑文,忽然一滴晶瑩淚珠從眼眶中流下,蒼鷹見狀好奇,問道:“姑娘,你怎麽了?”


    她幽幽歎了口氣,說道:“我隻是....隻是想起了我奶奶講給我聽的故事,那故事與這慈悲明王有關呢。”


    蒼鷹忙道:“姑娘,能否將這故事說給我聽聽?”


    穀霞望了他一眼,眼中淒涼,喃喃說道:“說給你聽,也是無妨,反正你也不會違逆我的心意。”


    她頓了頓,說道:“我聽奶奶說,我家的祖上,其實有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她來自中土明教,大約一百多年前,明教遭遇大難,她身為明教聖女,不得已離開了這光明頂。”


    蒼鷹聽那羅文士說起過此事,問道:“那場災難,是不是這碑文中所提到的‘天降魔使?”


    穀霞說道:“沒錯,正是此事。那位魔使與明教中的天龍慈悲明王大打出手,一直打了三天三夜,兩人鬥發了性子,招式波及整個山峰,地動天搖,不少教眾死在了兩人掌風之中。眾人知道此乃天劫,這光明頂恐怕將要毀於一旦,於是嚇破了膽,一股腦的衝出了宮殿,渡過一座連接空望峰與映月台的石橋。可那石橋突然斷裂,許多人墜入山穀,隻有十多位武功最高的神教長老與法王成功逃離。他們心灰意冷,遠赴中原,從此再沒有迴來過。”


    蒼鷹問道:“那你的祖先,那位聖女,也借此離開了?”


    穀霞搖頭道:“不,當時教中的三位聖女,對慈悲明王忠心耿耿,並未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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