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那一線天般的山道,眼前便是一處遼闊平台。平台呈圓形,寬廣至極,粗略算來,足足可容納萬人,人立其上,宛若螻蟻一般。而四周山勢連綿,煙雲繚繞,飛鳥稀絕,卻偏生綠地脆嫩,兩旁零星長著參天巨樹,形貌古樸粗壯,滿是巍巍古風情懷。繞著平台,建有兩段紅色石柱門廊,左刻“八荒洞仙來敬拜”,右書“九天神女下凡塵”,字跡龍飛鳳舞,若斷若續,在這蠻夷聚居之地,殊為不易。


    而在那平台之上,已然站了一百多人,不少人紛紛圍著那迴風嶺的少寨主與同伴,衝他怒吼叱罵,更有人拿著兵刃,要與他拚命。


    隻聽一人說道:“逸少山!你迴風嶺行事如此卑劣,火焰祭典這等大事,你居然派人暗算咱們!若不拿你開刀,今後豈不是沒了規矩,天下大亂?”


    逸少山臉型消瘦,瞧起來倒也精神,此人顯然修過眉毛,甚而塗過些胭脂水粉,穿著一身絲綢長袍,瞧他模樣,不像是來比武,倒像是來賣藝的,不過這平台眾人,倒有一大半皆是如此。


    他冷笑道:“你們本領低微,過不了關,偏偏要跑來欺騙明王神女娘娘,在∈,下生平,最恨你們這等居心叵測之輩。是以派寨中高手擋在門前,一來考驗諸位武功,二來替神女娘娘省些力氣。若是她見到你們這些武功差勁,容貌醜陋之輩,萬一氣出毛病來,在下心中如何能忍?”


    有人氣不過,取出一柄鏈子槍,嘀鈴鈴一聲響,槍頭飛出,從一旁繞來,直刺逸少山頸部,逸少山哼了一聲,閃身避過,打開手中精鋼鐵扇,在鎖鏈上一劃,這鐵扇鋒銳至極,鐵鏈登時折斷,那人痛惜的喊了一聲,尚未迴過神來,逸少山一掌正中那人額頭。那人渾身大震,登登登連退三步,雙目圓睜,直挺挺倒在地上,隻有出氣,沒有吸氣,眼見是不活了。


    那鏈子槍手武功不弱,豈知逸少山功夫厲害,兵刃堅利,更是令人驚懼,剛一交手便將對手殺死,餘人見他兇狠,一時氣餒,圍著遠遠叫罵了一會兒,便忍氣吞聲的散開了。逸少山揮舞折扇,神情瀟灑,顯得極為得意。


    蒼鷹與九嬰四下張望一圈,見到迫雨與穀霞正站在平台角落,與他們隔得極遠,當下也不忙過去尋找。


    九嬰說道:“待會兒不知如何比武,如何評定勝負,那神女又是如何挑選有緣人的?”


    蒼鷹輕嗤一聲,說道:“這女的也是膚淺無知之徒,見到男人長得好看,準會變得有如花·癡一般。”


    身後忽然有人斥責道:“你不敬神女,該當死罪!若不誠心道歉,信不信老子一錘砸死你?”


    蒼鷹迴頭一瞧,隻見一文士打扮的漢子正狠狠盯著他,此人大約三十歲年紀,說話時裝腔作勢,神態倨傲,自以為風流倜儻。蒼鷹正愁手癢,眼下迫雨不在,正好揍人,立時大咧咧的說道:“神女?我看不過是一位花·癡女瘋子罷了。”


    那文士勃然大怒,卷起袖管,取出紫金錘,就要與蒼鷹撕拚,蒼鷹求之不得,正想開打,突然察覺到一陣寒氣,往遠處偷瞄了一眼,見迫雨正朝這邊望來。


    蒼鷹登時忐忑起來,拱手說道:“這位兄弟,老弟我不過是開開玩笑,方才多有得罪,這便給你賠不是了。兄弟武功絕頂,自有寬宏大量,定不會將我這小小調笑放在心上。”


    那文士被他戴了頂高帽子,登時喜出望外,喜滋滋的說道:“你這窩囊小子,既然知道自己不成,為何還敢口出狂言?”又罵了幾句粗話,便與同伴趾高氣昂的走開了。


    九嬰笑道:“大哥,我說你怕迫雨,你還偏不承認?”


    蒼鷹嘿嘿笑了兩聲,自認倒黴,也不多辯。


    隻聽那文士身邊的青年說道:“羅大哥,聽爹爹說,你十年前也曾來過這火焰祭典,對麽?你和我說說,那神女到底長什麽模樣?”


    姓羅的文士登時露出沉迷神色,悠然神往,喟歎道:“唉,我這張笨嘴,怎能形容得出仙女模樣之萬一?她漂亮的緊,漂亮的緊,我當時一見到她,便想:若是能讓我抱一抱她,親一親她,與她胡鬧顛倒一番,便是讓我立即死了,也是心甘情願。唉,這等柔媚如妖的女子,偏偏又如此聖潔慈愛,我上次怎地如此不爭氣呢?”


    他露出痛心疾首的臉色,哀歎一番,又道:“不過此次我卷頭重來,功夫氣度,早已今非昔比,方才那口無遮攔的小子,一見到我發火,便嚇得跟兔子一般,可見我這十年來的勤修苦練,進境驚人,嘿嘿。”


    他那青年同伴問道:“那神女,當真是飛空漂浮,淩空而立麽?是不是其中有什麽機關?或是她身上吊著細繩?”


    文士驚怒交集,給了那青年一巴掌,怒道:“羅茅,你這張臭嘴,怎能說出這等不敬的話?那神女便是神女,怎會用細繩吊著騙人?再說了,這一百年來,咱們百洞百寨的前輩高人,早就在這平台周圍仔仔細細找尋過啦,莫說有什麽機關,便是連一絲蜘蛛網都沒瞧見。”


    他往前一指,隻見雲霧之間,一座徑直躥升的高山立在眼前,這山極高極闊,山峰隱於雲中,垂直上下,石壁光滑,孤零零的豎在群山之間,離此少說也有百丈之遠。羅文士大聲道:“你倒是說說,那神女該用多長的細線吊著,才能來去自如,行動如飛?那便是仙法,半點作假不得。”


    蒼鷹霎時想到某事,他伸手在平台上一摸,站起身來,神色震驚萬分。


    九嬰問道:“大哥,怎麽了?”


    蒼鷹顫聲道:“這整座平台,乃是魂石天然形成的。與四獸輪迴玉極為相似。”


    九嬰朝地上望了望,覺得腳下雖然光滑,但也不見得有何出奇之處,便問道:“大哥如何確信?”


    蒼鷹手指放在地上,說道:“你聽,這魂石在緩緩吸收我的內力呢。”


    九嬰隨著他摸索了一會兒,卻毫無感覺,他此刻與蒼鷹極為熟絡,嬉笑怒罵,全無顧及,於是笑道:“大哥,你又一驚一乍啦,我早就懷疑,這魂石之事,莫不是你編出來騙我的?”


    蒼鷹忙道:“千真萬確之事,我蒼鷹騙你作甚?”


    九嬰笑道:“你這人喜歡顯擺炫耀,為了惹我驚訝,故意誇大其詞,也並非不可能的事。”


    蒼鷹唿地一聲跳了起來,大聲道:“我惹你驚訝,又有什麽好處了?”


    九嬰歪著腦袋,神情調皮,笑道:“周幽王為博褒姒一笑,不惜烽火戲諸侯。大哥你為了嚇我一跳,便口無遮臉,胡編亂造。”


    蒼鷹罵道:“放屁,放屁!你又不是什麽美人?我就算把你嚇出屎·尿來,我還嫌臭呢!”


    九嬰見他說的難聽,旁人都對兩人指指點點,麵露嘲弄之色,霎時有些尷尬,不再逗弄蒼鷹,側耳又去聽那文士與羅茅交談。


    羅文士說道:“小弟,我和你說一件隱秘野史,此事乃是咱們朝暉洞中的百歲老禿頭說給我聽的,你要不要聽?”


    羅茅見他語氣神秘,被他吊起胃口,猛然點頭。


    羅文士便說道:“據說啊,這光明頂上,原先是明教在咱們中土的總壇。這上麵住了許許多多的大魔頭,空望峰與這座映月台,本也有一座百丈石橋相連。而那明王神女,是明教中的三位聖女之一。隻不過後來,明教遭受天罰,教中死了無數高手,餘人倉皇出逃,隻留下明王神女在山上,而那座石橋,也就此斷裂,墜入深穀。”


    羅茅滿眼期待之色,喜道:“如此說來,還有兩位聖女下得山來了?”


    羅文士笑罵道:“你這沒出息的東西,就知道聖女聖女。那另外兩位聖女下了山,等於墜入凡間,從此以後,隻怕淪為凡人,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年啦。而其餘明教教徒,就此遷往中原,將這段傷心往事徹底忘了。咱們洞中那位百歲老人,據說便是昔日明教的一位長老,他驚嚇過度,將這秘密埋藏在心底,直到臨死前才將此事說出來。”


    羅茅恍然大悟,說道:“難怪老爺爺死的時候,嘴裏嘟嘟囔囔的,原來說的便是此事。也難怪這空望峰之下的深穀中,有許多巨大的碎石塊呢。”


    羅文士噓地一聲,朝九嬰與蒼鷹望了一眼,那兩人不動聲色,便如同沒事人一般。羅文士放心下來,又說道:“總而言之,這事太過驚人,若傳出去,恐怕引起亂子,你可千萬不要多嘴,明白嗎?”


    這兩人說話時聲音壓得極低,但九嬰內力深厚,蒼鷹感知敏銳,一字不漏的將羅文士所言聽在耳中。


    九嬰麵露喜色,小聲說道:“如此說來,那位明王神女,果然也是咱們明教前輩?我若在她麵前出示聖火令,她念及同教之情,說不定會答應將咱們明教遺物贈送於我呢。”


    蒼鷹頗不以為然,說道:“又說不定那女子深恨明教害她一生,見到你之後,直接將你拋下山去,也未可知。”


    九嬰一愣,垂頭喪氣,說道:“那也有些可能。”


    蒼鷹又問:“二弟,你此刻身懷炎火凝冰功,使得當世罕見的劍法,又起始修習章斧山前輩的功夫,正所謂貪多嚼不爛,你又何必貪圖昔日明教的功夫呢?你到底要找的是哪門子神功?”


    九嬰皺眉道:“那門功夫也是一門上古奇功,叫做‘煉化挪移’之法。一位武功極高的前輩高人曾經告訴過我爹....告訴我說,若要真正當世無敵,令群雄束手,便得修習這上麵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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