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書秀與賈尼貝正在僵持間,忽聽身後一聲輕嘯,她迴頭一瞧,心中咯噔一聲,隻見蒼鷹麵露喜色,怒氣騰騰的朝賈尼貝撲了過來,嘴裏嚷道:“讓開了!”飛起一腿,直撩賈尼貝胯·下。


    她知道蒼鷹又來故意招惹,慌忙道:“別亂來!”想要阻止兩人,但迴頭望望安曼那邊情形,頃刻間權衡輕重,咬牙朝安曼跑去。


    賈尼貝先前見他與兒子扭打,早就對這漢人心生怨氣,此刻見他前來送死,也是正中下懷。他左掌成爪,右掌虛托,使出家傳的摔跤之技,正想用高深招式將此人製服,誰知眼前一閃,蒼鷹一下子衝入他的防禦圈內,他躲閃不及,被蒼鷹一腿踹中小腹。


    他悶哼一聲,隻覺劇痛難忍,登時怒不可遏,罵道:“狡猾的漢狗,這等卑鄙!”一時衝昏頭腦,再也顧不得體麵,與蒼鷹扭打在一塊兒。


    但見兩人死纏爛打,無所不用其極,進似瘋狗互咬,退似豬滾泥地,頑童之鬥,慘烈遠遠不及,潑婦見之,唯有自歎不如。霎時間,兩人鼻青臉腫,披頭散發,如同老漢逛窯,奈何望而興歎,又如同醉漢抱妻,不知何進何出。


    ≠∑,


    又鬥了片刻,兩人勢均力敵,不相伯仲,暗覺惺惺相惜,沉浸在這抽臉撩·陰拔胡子的惡鬥之中,不知不覺間,漸入物我兩忘,返照空明的境界。


    哈薩克族人原本正預備攔著李書秀,一見兩人鬥的精彩,出神觀望之下,竟放她溜了進去。


    李書秀來到拉姆老人身邊,說道:“再不救她,恐怕遺留後患!”抽出長劍,將他手中經文斬落。


    拉姆心下大駭,嘴裏雖然嘟囔道:“異端,異端,你不信真主,真主自會罰你。”腳底抹油,刹那間逃得遠遠的。


    李書秀捏住安曼脈門,想要運功助她平靜下來,忽然驚覺安曼體內真氣彌漫,沸沸騰騰,竟好似走火入魔一般。她大驚失色,暗想:“安曼什麽時候練過內功了?而且內力不弱。”李書秀驚訝之餘,竟被那股內力將她手掌反震彈開。


    但惶急間不容她細想,她伸手抵住安曼神關、中脘穴,全力運功,緩解她體內紛紜不斷的真氣。安曼啊啊發聲,雙手捏住李書秀肩膀,指甲劃破她肌膚,留下道道血痕。李書秀強忍疼痛,知道此時不能驚擾她,否則真氣決堤,衝入腦中,那可就迴天乏術了。


    情急之下,李書秀使動‘蛆蠅屍海劍’的法門,驟然一探,製住安曼體內的氣息,她長籲一口氣,引導這真氣返本歸元,緩緩運轉周天,疏通她體內閉塞的穴道。


    李書秀稍稍心安,正欣喜間,安曼忽然仿佛中邪般厲聲尖叫,渾身抽搐,雙目圓睜,如厲鬼般瞪視著李書秀,可又通體僵硬,動彈不得。


    這叫聲驚醒四周眾人,他們迴頭一瞧,發現李書秀雙手吸住安曼胸腹,臉頰冒汗,頭頂真氣氤氳。安曼臉現痛苦之色,似乎發癲一般顫動,眾人心下震怒,紛紛唿喊著朝李書秀跑來。李書秀心急如焚,可眼下正是最關鍵的時候,萬萬不能挪動身子。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蒼鷹忽然從天而降,劍影飛舞,將當先幾人迫退,他哈哈大笑,喊道:“過癮,過癮!”


    李書秀驚喜望去,見蒼鷹模樣狼狽至極,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夾雜著道道血痕,仿佛剛剛脫出龍潭虎穴,但他神情激動,精力充沛,傷勢看來不重。


    有人怒道:“你們兩個漢狗,快放開安曼!”哈薩克族人本就悍勇,見有人起頭,自然不甘落後,一時間群情激昂,摩拳擦掌,再度蜂擁而上。


    賈尼貝大吼道:“都給我住手!”眾人一驚,紛紛停步不前。迴頭看他,見他胡子七零八落,衣衫破破爛爛,神色激動,卻不見惱怒之色。


    他緩緩走上前來,微微拱手,用粗陋的漢語說道:“這位小兄弟,你們打算對安曼做什麽?”語氣居然極為客氣,仿佛麵對之人乃是他的生死之交一般。


    蒼鷹對李書秀說道:“告訴他們,咱們要將安曼體內的魂魄驅出體外。”


    李書秀不明所以,但對蒼鷹的智計極為信服,於是將蒼鷹的話轉譯出來。


    眾人麵麵相覷,心中盡皆不信,人群中叫罵之聲此起彼伏,但礙於賈尼貝的威嚴,一時無人膽敢越界。


    賈尼貝沉吟片刻,說道:“大夥兒姑且相信他倆,見見他們有什麽本事。”他與蒼鷹互毆許久,竟然生出知己之情,隻覺心情愉悅,生平搏鬥,無一能與方才的鬥毆相比,對蒼鷹竟頗感信賴。


    他在哈薩克村中素有威信,乃是馳名草原的勇士,眾人見他首肯,唯有暫時壓下火氣,不再上前搦戰。


    蒼鷹手指點住安曼的紫宮、膻中二穴,對李書秀道:“讓我來吧。”


    李書秀瞬間遲疑,但立即撤開,讓蒼鷹接手。蒼鷹盤膝而坐,閉上雙眼,仰頭朝天,手臂青筋暴起,過了片刻,突然嘰裏咕嚕的念起咒語來。


    隻見安曼驀然平靜,腦袋一點,平視前方,她徐徐坐倒,雙掌自翻而上。又過了一會兒,她身上竟隱隱升騰起五彩光芒。


    哈薩克眾人齊聲驚唿,互相張望,心中皆異常駭然。


    那光芒離開安曼身軀,在她麵前幻化成人形。它茫然四望,猶猶豫豫,朝賈尼貝走去。哈薩克族人一時大驚,以為這鬼魂要害人性命,倉惶退後,嚇得麵色慘白。


    賈尼貝心底自也驚慌,但他畢竟聲名遠播,礙於顏麵,絕不能像餘人那般逃之夭夭。他索性鼓足勇氣,凝視著那五彩遊魂,隱約覺得它外形輪廓,竟像是自己那死去的兒子。


    他虎軀微顫,激動嚷道:“拉普?拉普?是你迴來了麽?”


    那遊魂茫然的點了點頭,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掌,賈尼貝連忙拉住它手心,隻覺的觸手冰冷,卻絕非虛妄幻象。


    遊魂似乎突然驚醒,連退三步,跪倒在地,朝賈尼貝磕了三個頭,賈尼貝虎目含淚,拍拍胸口,垂首道:“兒子,你去吧,我們永遠將記得你的名字。”


    它好像了卻心願,將雙臂伸向夜空,隻見霓光流動,化作千縷光線,拉普的遊魂頃刻間從火光中消散,四周又逐漸黯淡下來,唯留下篝火晃動的影子,以及周遭恆遠的黑夜。


    李書秀瞧得目瞪口呆,心中激動萬分。她心想:蒼鷹哥哥當真將拉普的魂魄招迴來了麽?


    哈薩克族人也對方才的景象敬畏萬分,他們拉起手,念著咒,不時拜倒,超度死者之靈。


    蒼鷹察覺到安曼體內的真氣已然順服,她已然脫離險境,便將她橫抱起來,交到賈尼貝手上,賈尼貝熱情的拍拍蒼鷹肩膀,用漢語說道:“好朋友!”將安曼抱到懷中。


    蒼鷹仰天大笑,用哈薩克語說道:“好朋友!”伸臂抱了抱賈尼貝。賈尼貝也露出笑容,朝兩人鞠躬道別,便率領眾人返迴村落。返村之時,哈薩克族人兀自興高采烈,議論紛紛,大聲讚歎剛剛篝火旁出現的神跡。


    等眾人遠去,蒼鷹唿出一口氣,在李書秀身旁躺倒,眼神空洞,精疲力竭。


    李書秀摸摸他的腦袋,柔聲問道:“蒼鷹哥哥,剛剛是怎麽迴事?”


    蒼鷹答道:“那是有形劍氣,又被稱作劍芒。”


    李書秀大惑不解,問:“劍芒?可那明明是人的形狀,怎麽能是劍氣呢?”


    蒼鷹翻身坐起,麵有得色,說道:“這其中道理,說來可話長了,你這毛躁丫頭當真要聽麽?”


    李書秀笑道:“你每次長篇大論,我都耐心聽著呢,你可別血口噴人。”


    蒼鷹點點頭,說道:“學武之人,練到高深境界,便會想著不假兵刃,空手迎敵的法子。這些高手,經過長年累月的鑽研,創出類似於‘劈空掌’‘擒龍手’之類的氣功。或是通過掌心勞宮穴,或是通過指尖少衝穴、商陽穴,將體內真氣散於體外,以此對敵,威力絕不弱於刀槍劍戟。”


    李書秀奇道:“你說的可是‘金花不落掌’之類的功夫?”


    蒼鷹點頭道:“這類功夫極耗內力,而且威力受限,若無特異心法,往往隻能將體內真氣之力發揮出少許。”


    他隨手比劃,又道:“比如一人體內有十成功力,若以肉掌格鬥,大約能使出體內真力的三成。若用劈空掌,則很難逾越二成之限,我難明其理,隻怕其中乃是天道忌諱,常法難破。”


    李書秀道:“那豈不是還不如用兵刃?”


    蒼鷹笑道:“不錯,隨後又有人想到:我若能將真氣附上兵刃,那威力豈不是大上許多?於是乎,他們便研究以氣禦兵之法,試了許多途徑,嚐過無數艱辛,終於找到了一條通天之路,那便是禦劍之術。”


    他興衝衝的抽出長劍,說道:“古人雲:劍形天成,暗合神人之道。說的是這長劍形狀,符合天意,因而最能將人體潛能發揮出來。又說:劍有奇氣托靈,遊出之神。意思是劍上寄宿著靈魂,可以助劍主增強功力。


    這種種說法,皆認同長劍乃兵刃之神。遠古之時,有人禦劍飛天,宛如仙俠一般,恐怕便是如此。我研習多年,發現了一個奇妙奧秘。但凡持劍之人,體內的‘青蟒’、‘赤蛇’兩處奇穴鬆動欲破,但一旦棄劍,穴道又自行閉合。”


    李書秀恍然大悟,喜道:“原來這劍氣並非從掌心散出,而是從青蟒、赤蛇穴道溢出的。”


    蒼鷹一拍大腿,笑道:“你這聰明丫頭,這句話可說到關鍵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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