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斧山抬頭望了望天際,此時天色已暮,星漢糾紛,流浮穹宇,隻怕已近酉時,他神情中閃過一絲憂慮,說道:“周賢侄既然不遠千裏而來,我自然歡迎之至,不過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不如先返迴我的藏身之處,隨後再詳加商議。”


    李麟洪聽他竟然無意與他們糾纏,不由得大唿僥幸。他雖然與玄鏡相處頗久,彼此之間互有援手,但畢竟兩人立場不同,見他慘死,心中即便惋惜,卻也並無複仇之恨。


    章斧山朝玄鏡屍首方向望去,見九和郡主兀自哭哭啼啼,笑道:“蒙古郡主,我自命俠義,生平手下從不殺老弱婦孺之人,但你們蒙古人害我漢人無數,我若饒你,隻怕此生皆良心不安。你既然如此悼念這漢奸老道,我眼下就給你一個痛快吧。”


    九和郡主轉過身來,一張俏臉上滿是仇恨之情,一時間宛若兇狼猛虎,她怒道:“你殺了我吧,成吉思汗的子女,各個兒不做怕死的懦夫!”


    章斧山心下佩服,仰天長笑,歎道:“好一個不怕死的女中丈夫!若你並非蒙古人,我章斧山非但不會與你為敵,反而會與你交個朋友,傳授你一套※$,精妙掌法。你若要怨,便怨你的父輩祖先殺虐太重,以至於殃及子孫吧。”


    說罷,他伸出手掌,遠遠對準九和郡主,正準備使出“真花漸落掌”,便在此時,周瀚海在一旁勸道:“章前輩,手下留情!”


    話音未落,章斧山哼了一聲,唿地一聲,掌力拍出,如崩岩般朝九和郡主飛去,周瀚海想要阻攔,但頃刻間有些猶豫,李書秀被周瀚海擋住,雖然想要撲救,卻已經萬萬來不及了。


    一道黑影橫空而過,迎著淩厲掌風,拉住九和郡主後背,巧妙一扯,掌力從她身旁飛過,連一片衣角都沒碰著,李書秀瞧清楚那人是誰,驚喜叫道:“蒼鷹大哥!”


    蒼鷹捏著郡主衣衫,將她如小貓般提著,隨手朝身後一擺。長劍出鞘,斜指地麵,對章斧山如發癲般顫聲喊道:“閣下武功如此高強,何必為難這蠻夷女子?你若有此雅興,不如與我蒼鷹較量較量!”


    章斧山曾經在山穀中偷偷觀望過此人與玄鏡相鬥的情形,知道蒼鷹與郡主之間曾是死對頭,此刻見他出手相救,不由皺起眉頭,問道:“這位小兄弟,你原先與這些蒙古人勢若水火,互相仇視,此刻怎地忽然護起她來了?”


    蒼鷹嘴角咧開,雙眼瞪大,又露出瘋子般猙獰的神情,直愣愣的望著章斧山。他此刻聲音壓抑狂躁,額頭冒汗,滿臉隱隱抽搐,李麟洪與趙盛見到這情形,心中不約而同的想:壞了!他老毛病又犯了。


    果然隻聽蒼鷹說道:“我才不管這些蒙古人死活,但你若想動她,便得需與我動手過招,你武功如此之高,我蒼鷹可從來沒遇到過你這樣的高手。”


    他說這話時,語氣興奮已極,唾沫橫飛,眼中精光暴盛,便如同望見獵物的惡狼一般。


    章斧山知道這青年人武功兇悍,功力倒是不深,雖然遠不是自己敵手,但此刻他已經除了兩位武林漢奸,可謂大仇得報,心願已了。而眼下時辰已晚,他深知此地似安實險,隱有極大的危機,實在無心與這些人糾纏。他沉吟片刻,忽然長歎一聲,說道:“我才懶得與你動手,周賢侄,咱們莫管這些俗人,你隨我來,咱們找一處安全之地說話。”


    蒼鷹聞言暴怒起來,長劍一揮,隻聽撲哧一聲,他竟然將玄鏡的頭顱割下,提在手中晃了晃,拋到九和郡主懷中,郡主見狀嚇得驚魂喪膽,發出連聲尖叫。


    蒼鷹對她惡狠狠的喊道:“你若真想念老道,便將他頭顱抱著。若這般葉公好龍,貓哭耗子,假仁假義,我送你一道去見閻王!”


    九和郡主被他一嚇,登時悶聲不響,強忍恐懼,抱住玄鏡的腦袋,默默的流著眼淚。


    章斧山隻覺此人舉止乖張殘忍,簡直不可理喻,當下不再理他,拉住周瀚海的胳膊,正準備與他一同離去,蒼鷹忽然喊道:“你們以為躲起來便安全了嗎?子時一過,這皇宮之中便再無安全之地,便是你原先藏身之處也不例外。”


    章斧山轉過身來,神情居然頗為緊張,問道:“你說什麽?你怎麽知道?”


    蒼鷹說道:“一到子時,這皇宮之內野獸橫行,鬼怪遊蕩,你原先居住的神殿雖然原本甚為安全,但此刻卻已經全不頂用了。我已經將神殿中的神像破壞殆盡,你若前往那裏,反而會淪為無數野獸的腹中之物。”


    章斧山怒不可遏,罵道:“你這混蛋!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會知道的這麽清楚?”


    蒼鷹殘忍的笑了起來,他說道:“你若贏得了我,我便告訴你一切!我還能解除你身上的劇毒,將你放出這山穀。”


    章斧山聞言渾身巨顫,表情急切已極,喊道:“真的?你真的能解我身上的毒?”他聲音中極為激動雀躍,仿佛頃刻間年輕了十歲一般。


    眾人聽得一頭霧水,全然不知兩人在說些什麽,李書秀想:怎麽蒼鷹哥哥竟說些莫名其妙的話?那章斧山卻似乎被他說中了心事?蒼鷹他不是沒來過這宮殿麽?


    蒼鷹一劍朝他猛刺過去,嘴裏吼道:“咱們先打過再說!”


    章斧山用鐵棍將的長劍擋開,冷笑道:“你當我真的怕了你不成?你這點微末功夫,我十招之內便能打發。罷罷罷,既然你自取其辱,便莫怪我下手不留情!”


    蒼鷹此刻不再說話,臉色血紅,喉嚨中發出嘶嘶聲響,長劍如旋風般繞著章斧山一陣猛攻,章斧山見他劍招雖然剛猛,但卻並非真正上乘劍法,乃是戰場上與敵人廝殺時所用的套路,講究手臂有力,簡潔明了,急功近利,絲毫不懂得迂迴折轉之道,心中頗為不屑,暗想:這點粗淺手段,比起玄鏡老漢奸可差得遠了。


    他短棍輕顫,化解蒼鷹的攻勢,微微轉身,朝蒼鷹左肋功去,這一招“日落西山”變幻無常,行無定所,蒼鷹如何化解得了?驟然被短棍功入守禦圈子,他慌忙見用左臂抵擋,隻聽喀拉一聲,似乎斷了骨頭,他捂住左臂,神情痛苦,就地翻滾,遠遠躲開,撞入花叢之中,弄得滿地樹枝。


    章斧山說道:“你還不服輸麽?你這點道行,我根本就不放在眼裏!”


    蒼鷹大吼一聲,右手長劍高舉,再度蹂身而上,章斧山惱他不知好歹,心想:這小子死纏爛打,當真麻煩,我先點了他身上穴位再說!他頃刻間計較已定,使出一招“縱橫四海”,短棍忽上忽下,夾帶著雄厚內力,迎著蒼鷹腦袋撞去。


    他這招力道沉重至極,但卻隨心所欲,變化多端,隨時能由強攻變為巧取,敵人難以力敵,也萬難躲避,乃是他克敵最常用的招式。


    誰知臨到蒼鷹麵前,蒼鷹忽然手掌一張,無數花枝花瓣朝章斧山眼睛飛來,章斧山應變神速,左掌疾探,掌力吞吐,將眼前雜物打散。他料到蒼鷹想要趁勢偷襲,頃刻間內勁布滿全身,同時短棍橫掃,瞬間棍影重重,籠罩他身前三尺方圓。


    可他這一輪猛攻卻徒勞無功,他定睛一看,隻見蒼鷹遠遠躲在一旁,臉上露出驚恐之色,長劍在身前亂舞,左臂耷拉在一旁,似乎對章斧山畏懼已極。


    章斧山恨此人卑鄙,罵道:“你現在怎地成縮頭烏龜了?”身子一晃,轉眼來到蒼鷹身前,踏上一步,掌心運力,預備先將蒼鷹長劍折斷,再飛速連點他胸前大穴,於電光火石間將此人製住。


    突然之間,他腳掌劇痛,似乎踩到了尖刺。他腦中頓時清醒過來,目光一掃,隻見自己腳底流血,他知道蒼鷹先前擊落樹枝,將鋒銳暗器用樹枝遮住,隨後引誘自己追擊,此人如此狡詐,當真令人防不勝防。


    他一時心慌,但驀然恢複鎮定,左耳聽見聲響,知道此人左臂折斷,僅能使用右臂,招式必定從自己左邊襲來,當下來不及細想,一招“震蕩江山“,短棍如升龍般從左邊劃過,但他萬萬沒想到,左邊飛來的並非長劍,乃是蒼鷹右手拋出的又一串樹枝。


    章斧山瞬間想道:壞了,又上當了!這小子左臂根本沒斷!


    果然他自己右臂一陣刺痛,被長劍刺入寸許。


    蒼鷹見自己一招得手,得意的狂笑起來,誰知章斧山內力深厚至極,內力凝聚,肌肉緊繃,長劍被肌肉夾住,根本不得寸進。章斧山趁蒼鷹震驚之際,一掌擊中蒼鷹膻中穴,蒼鷹嗚唿一聲,長劍脫手,身子飄然而起,嘩啦一聲,落在花叢之中。


    章斧山唿出一口氣,內力鼓動,長劍自動從右臂脫出,他隨即運氣止住鮮血,寧定心神,罵道:“無恥之徒,即便你用盡卑鄙手段,也遠遠不是我的對手!我剛剛那一掌隻用了五成力道,你應當還沒斷氣。既然你敗在我手上,還不快些依照約定,將解毒之法說出來?”


    蒼鷹躺在花叢中,低哼了幾聲,竟然笑了起來,他笑得十分歡暢,漸漸聲音越來越大,狂態畢露,仿佛喝醉了酒一般。


    他大喊道:“痛快!痛快!閣下果然了不起,心思武功,皆遠遠在我蒼鷹之上,我蒼鷹佩服至極。”


    在大笑聲中,他一躍而起,抬頭望天,喊道:“巧了,此時已近子夜,片刻之後,此處百鬼夜行,妖魔肆虐,咱們若不快些躲起來,隻怕會被吃的連骨頭都不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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