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待完黑材料的事情,趙然又問起征募三部部民築路的情況。


    袁灝更是笑了:“這件事是保忠進山談的,三部頭人們一開始都不答應,等聽保忠說按人頭付錢,便開始猶豫了,最後紛紛要求提高價格。保忠談的價格是每人每天十二文,女子九文,比原先要多一些。”


    趙然道:“無妨,都是小錢,征募了多少?”


    “原先定的是五百人,結果各家大小頭人都找到保忠,要求增加員額。保忠說,很多小頭人甚至反過來給他送錢,聲明每增加一個自己部族的員額,就給保忠兩文錢,哈哈!現在已經達到八百多人了,保忠問,還要不要,我就給他定了一千人。”


    “隻要能下山幫工,來多少咱們吃多少,一千人不夠,兩千人勉強好。”


    “話是不錯,但真要放開了,恐怕這些頭人又沒那麽積極了。”


    “監院言之有理,那就照監院的方法來。這些員額,三部怎麽分配的?”


    “還是以筇河部為主,占了大頭,查馬部次之,最少的是龍白部,聽說龍白部的土司丹木禦下甚嚴,這次征募,保忠都沒能進哲波山,是查馬部的幾個小頭人幫忙遞的話,說是龍白部有兩個小族打算偷偷派人下山,加起來也不過五六十人。”


    白馬三部,龍白部最大,人數在四萬左右,查馬部次之,不到兩萬,最少的筇河部,總共才八千多人。但反而是人口最少的筇河部,對道門、對大明的態度更積極一些。


    前年趙然履任白馬院方丈的時候,龍白部、查馬部都沒有人來拜見,更無任何表示,隻有筇河部來了兩個頭人,代表他們的土司美思過來敬獻了少許禮物。


    無論筇河部出於什麽原因,隻要他們有這個態度,趙然肯定是要給他們一點甜頭的,而且在將來的最終解決方案上,也會給筇河部一個更好的條件,當然,這些都是後話,現在先把路修完再說。


    因為征募人員充足,所以原定等北線竣工後再開工的南線,提前了一個月開始,築路的主力便是這一千部民。


    趙然身穿法袍,在開工之前做了一個科儀,不過這迴應者寥寥,與西線和北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也不以為意,科儀之後肯定還有手段,到時候各種神跡出現,想來這些部民們的反應一定很精彩。


    時間進入七月,南線工程也已經開工了一個月,相對於西線和北線,趙然在南線布置的妖修很少,如五色大師、青田居士、黃角大仙、飛龍子等,隔三差五才去上一次,活也不多幹——幹多了,工程進度太快,還怎麽讓這條路起到催化劑的作用?


    妖修們過去,就是為了人前顯聖,平整幾丈道路就撤,或者搬運幾方碎石和泥土就消失。當然,為了保持神秘感,依舊是選擇在黑夜之中,但卻不再避諱部民們起夜圍觀。


    九天鳳凰、東海龍王、昆侖麒麟、老君青牛之類的傳說在部民中喧囂塵上,以至於從當月開始,陸陸續續有些部民來到了白馬院敬香。趙然十分欣慰,這是白馬院從成立之後的五年來,第一次收到來自三部部民們的信力,雖然不多,但畢竟是開局了。


    白馬院的工錢是這麽發的:每一位頭人,按照送來的部民人頭領取每人十二文的工錢,然後他們將迴扣交給保忠,保忠給出不削減下個月員額的承諾,然後將迴扣交迴給白馬院,白馬院再向每一個前來做工的部民發放當天每人五文的工錢。


    與此同時,白馬院動員城中的商戶,在筇河部所居的海子山下開設了幾間雜貨鋪,售賣糧食、食鹽、布匹、農具、鍋碗瓢盆、醬菜等,甚至開設了酒廝。過了大半個月,連貨站也設了一個,專門收購山裏的特產。


    幾間鋪子的開張,給封閉了數年之久的海子山打開了一個和外界交流的平台,筇河部的部民們在將掙到的工錢花完之後,又迴到家中,將自家積攢的牛皮、羊皮、藥材等等拿出來,到貨站換取銀錢,然後再去商鋪中大肆采購一番,剩餘的則吆三喝五前去酒樓聚飲。


    為了維持市麵、保護部民們的權益,讓他們能夠以公平的價格參與市場買賣,白馬院先後在這裏又設置了方堂海子山派出所、典造房直通辦事廳,僅僅一個多月的工夫,一條小小的街道便初步成型。


    保忠一家搬到了這條小街上常駐,同時被委任為海子山派出所的副所長,不過,卻是孤身一人,他上頭沒有所長,下頭也沒有兵,一個人肩負起了小街的治安重擔。同時,他私下裏還有一個掌管部民上工員額的權力。


    他雖然隻是一個火工居士,但在海子山筇河部的部民眼中,卻是官麵人物,代表著白馬院在這條小街上的權威,所以整日介都在忙活著接待前來拜見的筇河部大小頭人。


    保忠也是個有心人,幹脆將每日和這些頭人的見麵及談話情況都記了下來,發往白馬院。不多久,白馬院便將筇河部的情況摸了個底掉。


    趙然看著這份摸底情況的匯總,不由好笑:“攏共才八千多人,裏麵竟然分了二十多家,大土司真正說話算數的,隻有三分之一,這個筇河部還真是弱啊。”


    袁灝撚須道:“美思的控製力怕是不行的,方丈,要不要提前動手?”


    趙然想了想,道:“不急,再等等,多醞釀醞釀,如今隻是筇河部,最好能再把查馬部、甚至龍白部的人多卷進來一些。”


    袁灝又問:“這些材料方丈滿意麽?”兩天前,他派往總督署的典造房道士抄錄了厚厚一遝公文資料,全是嘉靖十八年白馬山大戰時期夏軍後勤糧秣調度、軍將士氣等方麵的黑材料,許多都附有奪占白馬山大營後夏軍沒來得及燒毀的文本檔記抄錄本。


    另外,還有幾份白馬三部土司派人和明軍商談反正一事的相關記錄,裏麵充斥著被夏軍掠奪、民生困頓的哭訴,裏頭明確羅列了一大串夏軍將領的惡劣行跡,有名有姓的就有十七、八位。


    趙然在裏麵也看到了對野利懷德的控訴,此君在掠奪紅原部民上頭,同樣發揮了模範帶頭作用,而且劣跡斑斑。真要把這份材料交到興慶去,他同樣吃不了兜著走。


    因此,趙然提筆將他的名字和事跡圈了出來,吩咐袁灝:“讓他們重新謄寫一遍,這個野利懷德暫時不要寫進去。如果能夠再加一些本地黨項遺民、三部土司頭人的控訴記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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