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玉,你還見過多少這樣的桃花源?”

    君玉見他換了話題,心裏總算鬆了口氣,笑道:“這些年,我到過不少地方,雖然美景都各有特色,但真要美到這種特別程度的卻是少見!”

    孟元敬歎道:“正是!在這種地方呆過之後,就更令人厭惡朝中諸事了!”

    “可是,你才剛剛開始呢!”

    “很久以來,我都期待著建功立業,封侯拜相,可是,真到了這一天,真做到了尚書,也沒有發現有什麽了不起!”

    遠處的冰瀑雪白無聲,君玉點了點頭,在這一點上,她倒真和孟元敬完全有同感!

    和駐地大臣已經交換了祝福,所有的禮節都已經完成。拓桑和一眾喇嘛坐在觀光台上欣賞著熱鬧的戲劇表演。

    自成年掌教後,拓桑已經不怎麽喜歡看戲了,以往的“雪域節”,他往往隻是在第一天履行了“博克多”的禮節後,就會去處理教中的其他事務,可是,今年,他卻每一天都準時來,而且要直到戲劇完全結束時才離開。

    他一次又一次地往那熟悉的位置看去,那位置總是空空如也。

    秦小樓早已告訴他,君玉陪孟元敬看風景,今天不會來了,可是,拓桑還是一次又一次地不經意張望,有時,閉上眼睛,再睜開,她似乎就滿麵微笑地坐在那裏。

    但是,他又有點兒高興她不在這裏!

    因為,她那個青梅竹馬的朋友那憤怒的目光實在太過明顯,毫無掩飾!顯然,孟元敬早已懷疑了君玉的真實身份!

    他曾在蜀中見過孟元敬兩次,也見識過孟元敬和君玉雙劍合壁的威力與默契!

    忽然發現自己如此默契的夥伴是個女孩子,孟元敬心裏會是什麽樣的感覺?如果不是對對方深有情意,在“摸頂祈福”這樣的時刻,他看著自己的目光怎會那般憤怒和痛苦?!

    拓桑自然不知道君玉在朝中被密折毀謗一事。但是,見孟元敬不遠千裏來到這裏“看望朋友”,拓桑也知道必然是發生了一些事情!

    如果,君玉的身份突然被揭穿,將會給她帶來什麽樣的危害呢?

    自己到底可以為她作些什麽?

    拓桑心裏湧起一股深深的擔憂,戲台上的喧嘩益發嘈雜,他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短短幾天,長似幾年!

    已經是“雪域節”的最後一天了!

    早上,拓

    桑和一眾喇嘛準時來到了“哲西林卡”園林。

    不經意地望去,那熟悉的位置上,少年的滿麵微笑如初升的朝陽。目光瞬間交匯,拓桑心裏湧起一股巨大的狂喜,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來,放眼看戲台,忽然覺得戲台上那些花花綠綠的人兒、千姿百態的臉譜,竟是這般生動有趣,卻又雲裏霧裏,根本不知道他們究竟在幹什麽!

    她和她那雙劍合壁的朋友坐在一起,兩人和觀戲的人群一樣,時而歡笑、時而叫好,有時又竊竊私語幾句!

    拓桑一直沉靜地盯著戲台,絕不再往少年的方向看一眼。盡管,他光明正大見她的借口即將結束;盡管,離別在即——

    可是,如果會危害到她,如果會損及她的名譽,哪怕咫尺天涯,也隻好陌路相向!

    夕陽已經開始下沉,“哲西林卡”的人群如潮水一般退去。

    君玉和孟元敬向一眾喇嘛辭行。

    孟元敬盯著拓桑那雙完全入定般的目光,這一刻,那目光裏再也沒有了熱切更沒有了光華。在夕陽的餘暉裏,他袈裟簇新的模樣倒真有了“博克多”的神聖和莊嚴。

    這樣冷靜的神態,比他熱切看著君玉的樣子更讓孟元敬震動,心裏那種憤怒和痛苦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孟元敬朗聲道:“肩負著這片土地上所有教眾的信仰和期望的神聖‘博克多’,下官有禮了!”

    這是提醒還是警告?

    拓桑淡淡微笑,按照慣常的禮儀向他迴禮。

    君玉和赤巴喇嘛和夏奧喇嘛辭別完畢,迴頭,秦小樓也已經和“博克多”交換了禮節,一眾喇嘛已經撐開傘蓋,簇擁著他們的“博克多”離去!

    兩騎快馬連夜趕路。

    三天後,已經路過南迦巴瓦。

    孟元敬看著這座絕美的山峰和群山環繞的雅魯藏布大峽穀,不禁道:“這世上居然有如此神奇的地方!”

    君玉笑了笑,沒有迴答。

    那座熟悉的小木屋就在山穀裏,那片“雲中的天堂”就在山穀的背麵。那裏,有諸神點燃的桑煙、潔淨清芬的白雲;那裏,才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桃源。

    懸崖絕壁豎在心裏,如果沒有曾經同行的人,此生此世,又怎還會有攀登那山峰的勇氣!

    孟元敬看那猿猴止步、飛鳥絕跡的懸崖峭壁:“君玉,你攀登過這山峰麽?若是站在山頂往下看,那風景肯定是想象不出的美

    吧?我們要不要去試試自己的輕功有沒有退步?”

    君玉笑了:“你的假期快結束,得加快往迴趕呢!我們再不能停留了!”

    孟元敬歎息一聲,再也無語,兩騎快馬又在山路上飛奔起來!

    趕迴西寧府,已經是晚上。

    兩人剛一迴到帥府,盧淩已經迎了上來,看樣子,已經等得十分焦慮了:“元帥,你離開那天,朝廷的聖旨就到了,隨後又來了一道聖旨和一麵金牌催你進京,你看!”

    君玉接過一看,是要自己火速進京領賞述職的!

    盧淩又道:“監軍半月之前已經和傳旨的公公一起上路迴京了!你不在軍中,他要林將軍等人和他一起先上路,林將軍等都拒絕了,說要等你迴來,一起進京!”

    君玉點了點頭。

    孟元敬忽道:“我早前在湯震軍中時,曾見過監軍,此人氣量十分狹隘,加之出身‘千機門’,慣用各種卑鄙招數!邊疆帥臣提起此人無不皺眉,很多時候,都盡量避免和他發生衝突。有一次,一個總兵正是因為和他意見不合,被他拿了些莫須有的證據上奏,結果被處死!你這次因為俘虜事件和他發生衝突,隻恐他先迴朝中,挾私報複!”

    “千機門”的特務,隸屬皇帝一人,隻對皇帝一人負責,因此,他們的話語在皇帝心中自然頗有份量!

    君玉沉思片刻,道:“那也隻好由得他了!”

    君玉因去參加“雪域節”,來迴耽誤了二十幾天,是以延誤了上路時間,看在皇帝眼裏隻怕又是“恃功自傲”!邊疆帥臣功高鎮主本就是大忌,而恃功自傲更是大忌,皇帝的兩道聖旨顯然大有深意!

    孟元敬想了想,站起身來:“君玉,就此告辭!我要上路了!”

    君玉知他必定是擔心自己,想盡快迴去做一些安排,不由得歎道:“已經深夜,又何必急在一時!他要怎麽樣就由得他去好了!”

    孟元敬雖早已知道她有退卻之意,但是總不能就此掛冠遠遁,事情總要有個交代!此次進京述職已是在所難免。

    如果在這個時刻讓人密奏一本,要安然隱退更是難上加難。

    他也不再多說,立刻出門,侍衛已經將他的馬牽來。他飛身上馬:“君玉,你先安排好再啟程,我們京中再見!”

    然後,也不等君玉迴答,身影已經隨著馬蹄聲消失在黑夜裏。

    張原、林寶山、周以達、耿克、白

    如暉等將領得知君玉迴來,第二天一早,全部聚集到了帥府。

    眾人坐定,林寶山道:“元帥,我們什麽時候啟程?”

    “今天安排好一切,明日即可啟程!”

    周以達、張原等人從未進京,從軍以來初露鋒芒,如今軍功在手,不免對朝廷的期望甚高,一個個均十分激動和緊張。

    君玉心中暗歎,這群追隨自己的熱血男兒,憑借戰功期待封妻蔭子自然無可厚非!怕隻怕“馮唐易老,李廣難封”!

    會議散去,林寶山卻留了下來,低聲道:“元帥,這次監軍先迴朝中,此人十分卑鄙,隻恐對元帥不利!”

    眾人中,林寶山年齡最大,到西北軍中之前又為朱丞相嫡係,久經官場傾軋,十分了解那些“莫須有”罪名的威力,是以,此次進京,絕不似周以達等不知情者般激動和期待。

    君玉道:“多謝林將軍提醒!”

    她自入主西北軍以來,林寶山最初雖然有些陽奉陰違,但是經曆幾次戰役以後,已從不在背後搗鬼,到得後來,甚至開始全力以赴征戰疆場,完全無愧於他將軍的名號了!她知林寶山為朱丞相嫡係,現見他不但不肯提前跟監軍上路,更私下提醒自己,也不由得由衷感謝!

    盡管大小將領無不心情激動,也早早休息,準備明日出發進京。

    君玉也早早安寢,卻大睜著眼睛,毫無睡意。

    忽然,耳邊傳來一陣奇怪而熟悉的聲音。

    君玉立刻起身,悄然出了帥府,循那聲音而去。

    黑暗中,那人影決不迴頭,卻深知背後有人來到。

    兩人奔出七八裏遠才在一棵孤零零的樹下停下腳步。

    下弦月孤零零地就在頭頂,野曠天低,君玉看身邊這雙焦慮的眼睛,忽然輕笑了起來:“拓桑,為什麽我們總像亡命天涯的樣子?”

    拓桑也笑了起來,不過笑容卻很快消失了,滿是擔憂地道:“君玉,是不是發生什麽事情了?”

    君玉將那密折事件和明日進京的安排簡單給他講了一下。

    拓桑道:“此次進京,你打算怎麽辦啊?”

    君玉坦然道:“我心裏也沒什麽底,且走一步算一步就是了!”

    君玉看看遠方的天空,皇帝連下兩道聖旨又追加一枚金牌召令,此次自己迴京,要想再輕易離開,全身而退,自然不會是件容易的事情。

    拓桑從未經曆過複雜的爭鬥和權謀,見君玉如此,自己卻完全束手無策,低頭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忽然抬起頭來:“君玉,如果真有什麽意外,你就隻身離開吧!”

    君玉看他那灼灼的目光和堅定的語氣,忽然覺得熱血沸騰,心裏充滿了力量!

    她輕聲道:“拓桑,你可別悄悄跟到京城啊!那樣,對你的處境實在太危險了!如果辭官不行,我一定會出來的,你要相信,我隻身離開的本領還是有的!”

    她看拓桑還是擔憂不已的樣子,笑道:“你一定要在這裏等我,萬一我出來,卻見不到你,豈不是會很絕望?!”

    拓桑點了點頭。

    迴到京城,已是黃昏十分。

    林寶山等在京城有家眷的將領各自迴家,而張原、周以達等初次進京的一眾將領則一並前往朝廷指定的府邸。

    君玉正要隨了眾人一起前去,盧淩忽然低聲道:“寨主,你不迴帥府麽?”

    盧淩、耿克等人私下裏仍舊維持著在鳳凰寨的稱唿,一直叫君玉“寨主”的!

    君玉這才記起自己在京城還有座“帥府”,不禁失笑,就帶了幾名衛士往帥府而去。

    門口的衛兵佷陌生,見了這幾人一身戎裝,道:“你們找誰?”

    “元帥迴府,立刻開門!”

    衛兵們大驚,立刻開門。

    隨後,一個十分誇張的聲音嬌嗲嗲地響起:“相公,你迴來啦!”

    君玉嚇了一跳,兩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女跑了過來,一左一右拉住了她,其中,那圓臉的女子滿麵嬌嗔地瞪著他:“古人都知道糟糠之妻不下堂,你可好,富貴了,居然把我們拋在腦後,莫非是空置了這帥府,要另攀千金小姐?”

    君玉忍不住笑了起來:“曼青、非嫣,你們怎麽來了?”

    這兩個花枝招展的女子竟然是趙曼青和莫非嫣!

    “哼,隻聽新人笑,誰聞舊人哭,我們若不來,這帥府的女主人不知該是誰了!”曼青佷誇張地嬌嗔,莫非嫣也一臉嬌羞抱怨的模樣。

    君玉知這二人必有古怪,也樂得配合,左擁右抱將這二人攬了,十分曖昧地低了頭:“我在軍中,沒有一天不想念二位的!”

    聞聲趕來的老管家立刻行禮。

    曼青完全是一副“夫人”派頭的樣子:“你立刻叫廚房準備宴席為元帥接風!”

    管家

    見元帥攬了二位美女這般親熱模樣,不禁曖昧地點點頭,一副了然的樣子,心想,元帥在軍中如此之久,當兵三年,母豬也看作貂禪,何況是他這二位如此美麗的夫人,便知趣地立刻告退了。

    三人簇擁著來到臥室,莫非嫣立刻關上了厚厚的房門!

    寬大的臥室,錦被紅繡,完全是一派富麗堂皇繁花似錦溫柔鄉,君玉軍中多年從未見過這等陣勢,她見二人嘻笑不已,自己便在床上坐了:“你二人有什麽古怪,現在可以說了吧?”

    趙曼青不再嬉皮笑臉的了,低聲道:“那群‘千機門’的特務好生厲害,已悄悄到帥府探視過幾次了!”

    君玉點點頭:“他們早已離開了!”

    她剛進帥府,就聽得一陣細微逃離的腳步聲,想必正是“千機門”的特務,見她迴來,趕緊離開了!

    “你們怎麽會來這裏?”

    較為沉靜的莫非嫣道:“我們已經來了快半個月了!西北軍大勝的消息傳到鳳凰寨後,弄影先生也趕了迴來,隻叫我們兩人即刻來帥府!”

    原來,弄影公子設計的火炮剛剛成功,尚未送到軍中,真穆帖爾已經遠撤,他便立即迴到寨中,吩咐趙曼青、莫非嫣二人以君玉“未婚妻”的身份趕到帥府來。

    這二人來了帥府,自稱是元帥“未婚妻”,而且持有君玉信物,加上趙曼青是何等伶俐之人,應對之間,從容自如。管家哪裏敢怠慢,立刻將二人請進府邸。趙曼青一入帥府,立刻拿出了“夫人”派頭,收拾整理,短短日子,便將這大院打理得井井有條!

    君玉大喜,此次進京,她最為擔憂的尚不是監軍的挾私報複,而是那道揭露自己身份的密折。如今,有曼青、非嫣兩“夫人”在此,正是最好的擋箭牌。

    莫非嫣有點擔憂地道:“弄影先生安排我們如此,卻又沒有多講明原因,莫非有人懷疑你的身份?”

    趙曼青一向樂觀,此時也有點害怕:“公子,這,行不行啊?”

    君玉不希望她倆擔憂,笑道:“如今,我有兩位夫人在,誰敢再懷疑我?哈哈!”

    二人見她不以為意的樣子,都放心了不少。

    莫非嫣又道:“對了,昨天你那朋友孟大人來過府邸,見了我們,似乎十分高興的樣子!”

    君玉暗思著點了點頭。

    第二天。

    金鑾殿外,眾臣等候早朝。

    孟元

    敬一見君玉,立刻喜不自禁地迎了上來,高聲:“君元帥太不夠意思了,帥府藏了如此兩位美女也不知會一聲,幾時請喝喜酒?”

    君玉知他用意,拱手笑道:“快了快了,到時,怎麽也少不了孟大人那杯的!”

    眾官員立刻過來和君玉恭賀,人群中,君玉見到朱渝那驚喜中又帶了點揶揄的笑容,想起他在青海湖邊碎玉的樣子,也不便和他打招唿,就裝作沒看見的樣子。

    令她意外的是,她居然在人群中看見朱蘇傑那躲閃的目光。此刻,朱蘇傑正恭敬地立在朱丞相旁邊,顯然是投靠了朱丞相,才獲得了如此快速的升遷。

    金鑾殿上。

    文武百官分立兩旁。

    皇帝端坐龍椅,掃視眾臣,目光落在那一身戎裝的少年身上。

    自從那道密折之後,皇帝口中雖說並不疑心,但是,心中的猜疑卻日甚一日。西北軍大捷後,他連下兩道聖旨和一麵金牌催促君玉赴京,連自己都說不清楚,是不是因為希望盡快弄清楚他到底是男是女之故!盡管有監軍的彈劾,但是,在強烈懷疑君玉女子的身份下,那些所謂的“功高震主”和“居功自傲”就再不成其猜忌的理由。

    可是,台下那神仙般的少年,卻是如此英姿翩翩,儒雅溫文,盡管一身戎裝,那神情風度、舉手抬足間的彬彬有禮,較之王孫公子也絲毫不差,又怎會為女子所扮得來?!

    皇帝定了定神,翻了翻手裏的奏折:“這奏折上,先鋒突進是盧淩、耿克、白如暉等之功;衝鋒陷陣、斬敵馬上是林寶山、周以達之功;而運籌帷幄、戰略部署則是張原之功;最後,糧草後勤是監軍之功——這西北平定,莫非就沒有君卿家自己的功勞?”

    “並非謙虛,西北平定,乃是全體將士,尤其是那些壯烈犧牲的同袍的功勞,臣實不敢居功!”

    皇帝笑道:“西北平定,君卿家自然是最大功臣!不過,朕倒是收到兩封奏折,第一份,是軍中監軍所奏……”

    這時,公公已經尖著嗓子念起了奏折,奏折中有君玉的三項罪行:其一是濫用職權,私放戰俘;其二是身為帥臣,和喇嘛教的外事赤巴喇嘛和鐵棒喇嘛過從甚密,有結黨營私嫌疑;其三,則是驕矜腐敗,帶女子進軍中荒淫鬼混!竟然指的是舒真真那次送糧草到軍中,在帥府和君玉秉燭夜談的那件事情!

    如今迴想起來,舒真真倒真是在自己那裏過了一夜,所謂“荒淫鬼混”雲雲,倒也並非完全是空穴來

    風!

    前兩項彈劾都可大可小,第三項彈劾倒讓君玉一陣竊喜,隻是心中暗道一聲慚愧:“舒姐姐,這下可敗壞你名聲了!”

    皇帝又道:“這第二封奏折嘛,已經是一封舊折了,早前有人彈劾你是女子,你不在朝中無法為自己辯解,如今,卻是怎說?……”

    君玉抬起頭來,鎮定自若道:“莫非,皇上也有所疑心?皇上看臣似女子麽?”

    這雙眼睛毫無慌亂,堅毅沉著,完全是一雙職業軍人的目光,怎會是女子的眼神!

    皇帝心裏不禁涼了半截,卻笑道:“朕還尋思,若君元帥果真為巾幗,不但無過而是大大有功,更是一段千古佳話啊,哈哈……”

    一文臣出班來:“軍中哪有女子做統帥的,君元帥身份可疑,皇上……”

    周以達、張原等人原本一腔熱情進京,沒想到封賞尚未提及,他們的主帥先已有了幾宗大罪,其中最怪異莫名的,居然有人置疑他們敬為天人的主帥是“女扮男裝”!

    二人哪裏忍耐得住,也顧不得其他,立刻從列尾站出,大聲為君玉辯護。

    林寶山等人久經官場,對於前麵一封奏折羅織的罪名倒習以為常,可是對於後一封奏折的內容卻深感駭異,不禁抬頭看了君玉好幾眼。

    而那些早已懷疑君玉是女子的官員,也不禁各自交換眼色!

    禦前帶刀侍衛汪均見了君玉,十分開心,卻苦無機會招唿,現見她又被彈劾,舊事重提,正想出列,皇帝擺了擺手,心道,若君玉真是女子,那監軍奏折上的幾項彈劾,自然是不用再提。可是,君玉卻堅不肯認,西北軍主力將領又全體為她辯白,相持之下,實在難以做出判斷。

    一名朱丞相的嫡係大臣正欲出班再議,朱渝已經先行出班道:“皇上,君元帥作風不正,私帶女子進入軍中,長此以往,邊疆帥臣競相效仿,又怎能保證戰鬥力?若還對他加以封賞,怎能服眾?”

    皇帝微唏,朱丞相本就排擠君玉、孟元敬等,如今,朱渝借機小題大做得也太明顯了一點吧!

    他見君玉飛快掃了朱渝一眼,麵露一絲怨恨之意,心裏不免對朱渝更加不以為然!

    君玉低了頭,心裏卻從未有過地深深感激朱渝的這番“落井下石”!因為,他已經完全改變了話題,將彈劾的重心轉移到了自己“貪花好色”上去了!

    朱丞相原本老神在在地站在最前列,此刻,卻恨不得背過身給

    兒子幾耳光!

    他深知,朝堂揭穿君玉的女子身份比監軍那三項彈劾重要得多!如今,孟元敬入主兵部,他的兩個表妹又正是得寵;而君玉在整個北方邊境一唿百應,如若揭穿君玉身份,再不濟,至少君玉也不能繼續掌握兵權。

    他正憤怒間,忽然,班中又站出一人,卻正是朱蘇傑:“啟奏皇上,君元帥作風不檢點由來已久,曾百般引誘臣的一名小妾,最後逼得臣的小妾羞辱自殺而死……”

    當初,羅羅千裏迢迢從鳳凰寨趕迴江南想與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團聚,不料,朱蘇傑已經另娶正妻,不但迫羅羅為妾,更為討好朱剛,不惜將羅羅送給他作為“禮物”,最後,逼得羅羅含恨自殺,連羅羅的後事都是君玉親自料理的。

    朱蘇傑的話更如火上澆油,證據確鑿一般!

    一個有“貪花好色”毛病的元帥,又怎會是個女子?!

    果然,那些原本懷疑君玉是女子的目光,立刻改變了不少。那名欲出班的大臣,也呆在原地,再也不便出列。

    朱蘇傑見朱渝彈劾君玉,為討好丞相,立刻出班跟風想加重君玉的“罪行”,卻不料見到丞相雙目幾欲冒出火來,不禁站在後列,心中七上八下。

    皇帝見朱渝出奏,心裏早有不滿,如何肯在這個時候自斷左右臂膀,也顧不得再深究君玉到底是男是女,笑道:“那封舊折,早有君元帥的諸位同窗為其作證,就此作罷,不得再議!而監軍奏折裏麵的三項彈劾,朕也已衡量,這放戰俘一事嘛,正是君元帥仁德,顯我□□上國乃仁義之師;和喇嘛們的來往,朕也已查明,君元帥和駐地大臣秦小樓是同窗,都是秦小樓所邀!至於第三項……”皇帝大笑起來:“人不風流枉少年,君元帥如此品貌,女孩子們縱使香車寶馬追著扔鮮花瓜果,朕看來也不是什麽稀奇事情……所以,暇不掩瑜,過不抵功……諸位愛卿還有什麽意見?”

    “皇上,臣有話說……”孟元敬苦著臉站了出來:“在座諸位,誰又不是三妻四妾?男子逢場作戲也是平常之事,而且在西北那種苦寒地,軍中生涯枯燥得有時令人幾欲發狂!此次西北平定,君元帥縱有過,也該功過相抵,還請皇上三思……”

    君玉看孟元敬那樣子,不由得低著頭,也苦著臉,卻幾乎要笑出聲來,心道,孟元敬這般老實之人原來也如此會做戲!

    皇帝揮手阻止了眾人的爭論:“為正軍紀,本次西北大捷,君卿家算是功過相抵,暫且在京中聽候安排。但念其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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