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弗洛伊德認為,男人的一生中有三個女人:一是生育自己的母親,一是根據母親形象選擇的伴侶,最後是擁抱每個人的大地母親——死亡女神!

    在我看來,男人也分為三類:一種是根據父親形象出現的長者,一種是可以合作努力的朋友拍檔,另外一種則是我們最為理想的白頭偕老對象!前兩種人,在我們的人生旅途上,遇見的概率都不算小,尤其是拍檔,更是司空見慣。

    而最後一種人——可能我們一生之中都不能遇到一個,“在最好的年華遇到最好的人”往往隻是我們長眠之前的一聲感歎!和我們白頭偕老的,最終,也許隻是磕磕絆絆的湊合而已!

    君玉馳騁沙場,在那樣的年代,身邊的“同事”、朋友自然以男性為主。所以,在她的眼裏,很多朋友是不會也不應該有什麽性別區分的——比如孟元敬,他會是一個非常合格非常默契的拍檔;比如朱渝,他會是一個令人非常有成就感的競爭對手!而弄影公子,他就是一個父兄般的良師益友!

    至於拓桑,我認為,越是單純越是年輕的人越是會有最不惜代價的情感,因為千帆過盡者早已學會了“直麵慘淡”的人生,所以難免得過且過、勉強湊合!

    至於“一見鍾情、一生相攜、白頭偕老”這種事情,那是需要修煉千年,不知怎樣的星辰巧合才能遇到的!

    我最喜歡的書是《哈利波特》,哈利和赫敏曆經生死、合作無間,可是,羅琳安排他們隻能是朋友!早前,我非常不理解,後來才明白,有些人,永遠還是朋友的好!

    有些是朋友、有些是對手、有些是良師、有些是愛人,哪怕最終愛不成——當然這不過是一種理想主義而已,但是武俠這種成人童話本來就不過是一場白日夢而已,對不對?嗬嗬!

    往日空曠的閱兵大校場上,早已人山人海,寬闊的閱兵台此刻彩綢高懸,變成了殺氣騰騰的較量場。

    較量從午時開始,新加盟的各路好手紛紛上台,或挑戰幾大領軍頭目或互相挑戰。到夕陽開始西下時,那些武功稍弱者早已敗下陣來,隻剩下幾名最強手的較量。

    耿克由於前段時間力壓群雄,就成為了那幾名獲勝好手的重點挑戰對象。

    連敗五名挑戰者後,耿克站定台上,掃視四周,眾人懾服於他的高超技藝,場中有片刻的安寧。

    耿克心裏暗自鬆了口氣,剛要退下,突然,場下一人旱地拔蔥躍了上來。這個年輕人虎背熊

    腰,胡子拉碴,落地輕敏如狸貓。剛一站定,耿克就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耿克認出此人正是不久前來到鳳凰城卻又堅決不肯透露姓名的傲慢大漢。耿克暗自心驚卻鎮定地道:“朋友貴姓?”

    那年輕人大笑,胡子拉碴的臉上露出一雙十分機敏的眼睛:“先打了再說!”

    言畢,拔出一把長劍攻了過來,劍尖挽起一朵劍花,挾著風雨之勢,耿克使的是一柄特製的雙刃長刀,這刀已經跟隨了他十餘年。一招兵器交碰,兩人都後退了一步。耿克的長刀立時折了道口子。

    彭東坐在台下的觀光席上,見耿克連敗幾名好手,暗自希望就此收場,不要多生事端,誰想竟然冒出一個陌生人,彭東武藝雖不怎麽樣,但也看出那陌生人手中的利劍實是鋒利無比,一招就斫了耿克的利刃。如果耿克此番落敗,就再無懾服群雄之人,若是趁機鬧起事來,就不好收拾。他急盼君玉到來,不知已經引頸觀望了多少次,也沒見著君玉的身影,心裏焦急,在凳子上坐下又站起。

    由於新加盟的各路大豪不服約束才有了今天這次較技,見得這個陌生人如此聲勢,立刻趁機轟然叫好。

    這些人加盟“鳳凰軍”數月以來,均從未見過“鳳城飛帥”本人,加上目睹坐鎮的主將彭東也不過爾爾,其中很多人不禁大為疑心,是不是真有“鳳城飛帥”其人或者根本就是言過其實。

    加上一些大豪羨妒原鳳凰寨幾大老寨主的武藝雖然遠不如己,卻因為早前的赫赫軍功各自鎮守一方,這些人不甘人下,因此越來越不服氣,所以一再生事。其中不乏野心勃勃者,想趁亂撈取功名地位,更是暗中挑撥裏間,因此,鳳凰城原來的部將和新加盟的部將竟隱隱分成了兩派。舊部自是盼望著耿克完勝,好穩定局麵;而新兵見那長須男子武藝如此出眾,則無不為他大聲喝采,指望他拿下耿克,自己一眾人等也好就中取利。

    一個鳳凰城老兵見耿克危險,不禁急得重重跺了跺腳,忽地發現身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一看之下,吃了一驚,正要行禮,君玉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聲張。

    君玉仔細看台上那年輕人,此人雖然毛發濃密遮擋了大半張臉孔,不大容易瞧得清楚真實麵容,但是,看他的眉目卻依稀有些熟悉。君玉所見之人和事物均是過目不忘,可是一時之間卻想不起此人究竟是誰。

    耿克第一招就受挫,也激發了少年心性。耿克是“北方四傑”中武功最強者,也是最年輕的一個,平素頗為自負,現在幹脆扔

    了缺口的長刀,竟然毫無懼色徒手去接那陌生人的利劍。那陌生人也不肯占他這個便宜,將利劍扔在一邊,也和他徒手相博。如此三十招下來,耿克已然完全處於下風,那長須男子大喝一聲,一掌擊向耿克頸項,耿克騰身一躍,險險避開,收了招式,沉聲道:“閣下好功夫,耿克認輸了!”

    長須男子拾起地上利劍,大笑三聲,轉過頭看著觀光台上已經站立起來的滿臉焦慮的彭東:“彭將軍,區區險勝耿教頭一招,再請鳳凰軍高手賜招!”

    男子嘴裏客氣,睥睨之色卻顯露無疑,鳳凰城中,目前以耿克功夫第一,現在耿克落敗,他手裏又還有那樣鋒利的寶劍,誰還敢再上台獻醜?

    彭東勉強站到台上,焦急也無以應對,男子朝台中一站,大聲道:“各路兄弟都是仰慕鳳城飛帥的威名前來投靠鳳凰軍,可是時日已久卻無任何人得見‘飛帥’真跡,莫非‘鳳城飛帥’認為我等不配一賭廬山真麵目?”

    這一席話正中各路大豪心思,台下轟然聲動,這些向來不服約束的漢子四下起哄,竟然有數名大漢跳到了台上,將彭東團團圍住,一副今天不見“鳳城飛帥”就不罷休的勢頭。

    鳳凰軍中的幾名將領明知不敵,卻也撥出兵刃和耿克站到了一起。彭東喝止不住,雙方劍拔弩張,幾名大漢有心生事,相互使了個眼色,就向鳳凰城諸位將領攻去。

    隻聽得一陣“呯砰”之聲,似一陣疾風刮過,台上十幾名各方好手怔怔地望著地上的兵刃,麵麵相覷,這些大豪縱橫江湖多年,怎麽也不敢相信剛一個照麵,所有人的兵刃就紛紛脫手,而徒手站在他們對麵的,竟然是如此一位窮盡想象也無法描述其豐姿的翩翩少年。

    台下的鳳凰軍中爆發出一陣如雷鳴般的歡唿聲,彭東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退下台立即坐在了椅子上。

    長須大漢的兵刃尚在手中,眾人隻道他武功高強,他自己卻清楚,台上這個玉樹臨風的少年剛剛是手下留情。

    他驚疑地盯著少年,少年卻笑了:“孫嘉,別來無恙乎?”

    “君玉?!”長須漢子目光倏地一閃,“君玉,竟然是你?!”

    孫嘉和君玉少時同在千思書院求學,在書院當年的考較大會上,曾在半決賽的時候比劍輸給君玉,一別經年,沒想到雙方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麵。這些年,孫嘉變化甚大,再加上滿臉胡須,所以直到他和耿克交手好幾招,君玉才認出他來。

    君玉笑笑點了點頭,孫

    嘉也笑了,悄然退了下去。

    台上台下諸豪見了這等陣勢,哪裏還敢吱聲?

    君玉道:“你們下去吧!”手微微一抬,台上跌落的兵刃無一錯亂地迴到了眾人手裏。

    眾人比兵刃墜地時更加震驚,匆忙之間立刻退了下去。大喜過望的彭東也站了起來。闊大的廣場上,萬眾的目光下,隻聞輕微唿吸聲。這些不可一世的各方豪傑終於見到傳說中的“鳳城飛帥”,驕矜之心立刻化成了一身冷汗。

    君玉四周掃視一眼,刹那間,諾大的看台一片寂靜。她做了個手勢,台下幾名士兵押著四個身著鳳凰軍軍服的士兵走了上來,正是那幾名在酒樓和朗雄鬧事的新兵。那幾名士兵此刻早已完全酒醒,看她一眼,一個個羞愧地低下頭去。

    君玉道:“我們歡迎所有自願加盟鳳凰軍者,但是,一旦加盟就是鳳凰軍的一員,必須完全服從鳳凰軍的軍紀!這些年,鳳凰軍南征北戰,雖有些戰績,但是這些戰功決不應該為我們所獨享,而是與鳳凰城民眾的支持息息相關。鳳凰城的人民,提供給我們軍餉、糧草,最鋒利的兵刃、最快捷的戰馬、最無間的配合,俗話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如今,赤金族大軍陳軍邊境,虎視眈眈,可是我們的軍隊卻正在蛻化為驕兵悍將,整天滋生事端、欺壓百姓,屢屢仗勢逞勇擾亂軍紀!今天,極少數人又在鳳凰城中滋事,大大敗壞鳳凰軍的形象,按照軍中紀律,定將嚴懲不殆……”

    君玉揮了揮手,立刻有軍中的督察上台,手執通告,大聲念道:“這四名新兵,不守軍紀,在酒樓滋事,助紂為虐,在民眾中造成惡劣的影響,念其初犯,按照鳳凰軍規第八條,現每人責50軍輥,以儆效尤……”

    台上立刻傳來一陣劈裏啪啦的板子聲,四人咬了牙關,也不□□。台下諸人中也不乏曾經滋事鬥毆者,他們清楚“鳳城飛帥”為一幹人等留足了麵子,現在也是“殺雞駭猴”。諸豪心驚,五十軍棍事小,但在眾目睽睽下失了麵子卻事大。

    責完幾人,君玉下令士兵將四人帶下好生醫治,眾人解散各迴兵營。

    朱渝在人群裏眼也不眨地看著台上指揮若定的少年,心裏也不知是何滋味。

    人群已散去,彭東忽然見到朱渝,趕忙客氣地和他見禮,朱渝態度冷淡地點了點頭。

    君玉道:“彭將軍,勞煩先行一步,我馬上就來!”

    彭東帶著耿克等人先行迴了將軍府。

    自上次在揚州

    和朱渝兩番爭執,尤其是後一次刺傷他,君玉心裏也有些微歉意,現在見他再次出現在這邊境之城,想必是因為前方戰事吃緊,奉他父親之命來協助湯震的。

    朱渝盯著她半晌,忽然拋過一本薄薄的書來,君玉接過一看,竟然是一本《木蘭辭》,而翻開的那一頁正是兩句大字:“同行十二年,不知木蘭是女郎!”

    君玉毫無疑懼地迎著他的目光,傲然道:“朱渝,你千裏迢迢趕到鳳凰城就是為了這樣疑神疑鬼的麽?!”

    朱渝心裏一寒,他本是故意試探,如果君玉果真是女子,若突然間被揭穿了身份,無論如何也該會有些慌亂之色,可是,現在君玉這樣凜然無懼、毫無波瀾的目光,哪裏是一個女孩子該有的目光!

    他哪裏知道,君玉幾番見他針刺般的目光時,心裏就已有了警惕,而且,男裝多年,無論什麽大場麵大風浪都見過了,哪裏會因為一聽到別人懷疑自己身份這種小事,就亂了分寸?

    君玉也不再理他,轉身大步走了!

    朱渝盯著她的背影快要消失在前路的盡頭,忽然大聲道:“君玉,我也不管你到底是誰,我一定會和你堂堂正正地較量一場!”

    君玉停下腳步,卻沒有迴頭,也大聲道:“我隨時奉陪!”

    今年年初的大戰,胡族和赤金族暫時退卻,鳳凰城方圓500裏得保安康,彭東做起了太平將軍,日子過得十分愜意,誰想到卻生了這起事端,不過每每卻是有驚無險,心下的大石落地,立刻邀君玉去將軍府吃晚飯。

    君玉看看台下,孫嘉已無蹤影,便先和彭東迴了將軍府。

    吃過晚飯,君玉召集軍中大小將領開會,如何約束各方豪傑讓他們徹底融入鳳凰軍就成了第一等的大事。這些豪傑,用好了對鳳凰軍的戰鬥力不言而喻,可一旦走上岔路,帶來的災禍也不可估量。

    對於鳳凰軍的軍紀約束,君玉思量已久,當夜拿出了一套完整的方案,令軍中文書整理成集,印刷成軍規,人手一冊。

    君玉還有一項重要的部署,就是即刻在軍中操練新的戰陣以提高鳳凰軍的集團作戰能力。此次中原武林之行,君玉不僅和舒真真一起研習了《洗髓經》,更因為受了拓桑的大半功力,自身的內力和武學修為已有了本質的飛躍。

    鳳凰軍和胡族、赤金族的大軍交手多年,君玉深諳草原民族馬上戰陣的威力,現在邊境告急,湯震大軍又有一部分調轉槍頭前往山東鎮壓農民暴動,若剩

    下的守軍再次潰退,鳳凰城立刻就會成為胡族和赤金族眼中的肥肉。因此,如何將自身的武學和胸中韜略結合起來,創造一種新型高效的戰陣,以提高鳳凰軍的戰鬥力,就成了君玉思考的頭號問題。

    離開蜀中後,君玉從峨嵋劍陣和楊昌浩的“鷹翼馬身”戰陣中得到啟發,再加上她連日思索“手揮五弦”的雙劍合壁之巨大威力,逐漸領悟了一套新的集團作戰和個體有效協防的奧秘,因此,她在迴鳳凰寨的途中已經著手撰寫一部全新的實用性兵法——《鳳凰軍略》,目前已經完成前麵部分,準備投入實踐,在部分鳳凰軍中開始普及演練以察效果。

    君玉從這次軍中演習中挑選了幾個武功最強者加以訓練,又任命耿克和一名新加盟的好手周以達擔任正副教頭,那些鬱悶已久的大漢此番各自有了英雄用武之地,無不欣然領命。隻是多翻衡量,還缺乏總教頭的人選,君玉暗思,孫嘉在一眾人中武藝最為出眾,在她的記憶中,孫嘉在千思書院的兵法也學得不錯,若他有意倒是很好的人選。

    散會後,已經是黎明十分。各位將領自迴軍營歇息,君玉獨自在軍營中走了一圈,來到第七座營房,負責巡邏的兩名士兵正筆直地站著。君玉報了號令,兩人行禮,君玉發現其中一個腳步微瘸的衛兵竟然是被責了50軍棍的四人中之一人。此人名字叫作項紀郴。

    今天按照排班應該是項紀郴當值,軍中同袍念其受傷自願代勞,但是項紀郴兄弟剛失了大麵子,堅決不允,要自己當值。

    君玉暗讚這漢子倒有幾分骨氣,向他點了點頭,笑笑離開了。

    遠處的軍中大廚房裏已經傳出了陣陣餅香,為中秋準備的月餅正在連夜出爐。

    東方的朝陽漸漸升起,軍中的第一聲號角已經吹起。

    遠處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廣場上的一棵大樹背後閃出。君玉站住,笑了:“孫嘉,早上好!”

    孫嘉的眼睛從雜亂的毛發裏發出炯炯的光來:“君玉,我真沒想到竟然能夠在這裏遇見你!”。

    君玉眼珠一轉:“君玉懇請孫嘉助一臂之力,可否?”

    孫嘉傲然道:“換了別人,孫嘉自是不服,可是,隻因是君玉,我不服也得服了!”

    兩人相視大笑,君玉給孫嘉粗略講了一下軍中的結構以及《鳳凰軍略》的戰陣訓練方案,孫嘉越聽越心服,立刻答應出任總教頭。

    君玉在軍中營帳小憩片刻,再次召集各位教官部署相關事宜,定

    下由孫嘉出任總教頭。孫嘉昨日在演武大會上技壓群雄,由他出任總教官自也服眾。

    《鳳凰軍略》的第一章基本上是武藝概論,君玉花了半個時辰跟眾人講述了武學理論中的一些比較高深的要點。第一章概論中除了基礎的武學概論,還涉及了《洗髓經》這樣的正宗內功心法和《手揮五弦》這樣高深的劍術絕學,眾人第一次聽得如此係統地講解,探討之下大獲裨益。

    千百年來,江湖上武藝出眾者雖然大有人在,但是很多原本是赳赳武夫,鬥大的字識不了一籮筐,罕有文武雙全者,又達不到一代宗師的高度,更不要說去深入係統地研究武術的理論普及問題。要知道,武林中各大門派傳授武功時,基本上都有種種稀奇古怪的規矩:比如什麽傳男不傳女,傳子不傳媳之類的,再加上師父往往在教授弟子時有所私心或者偏好,喜歡的弟子就多傳幾招,不喜歡的就少傳幾招;甚至借口防止心術不正者,對於一些獨門絕招更有所保留,秘而不宣,甚至對偷學者施以酷刑或趕盡殺絕……長此以往,導致很多門派的武學日漸衰微。

    投奔鳳凰軍的這些綠林豪傑原也不是什麽頂尖角色,在武學上談不上有什麽修為,尤其是一些人的武功已經到了高不成低不就的階段,又乏人指點再也沒有什麽進步,現在聽了這半個時辰的講解立刻有豁然開朗的感覺。

    眾人都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對武學毫無保留之人,而後麵的武學和兵法的結合,更是讓這些原本自認“老子天下第一”的武人第一次意識到被約束的必要性,而在大的戰爭麵前,個人英雄主義完全應該讓位於整體的戰略部署。眾人眼觀《鳳凰軍略》這本尚未完全完成的煌煌巨著手稿,不禁對這個年紀輕輕卻如此博學多才的少年完全拜服。

    ※※※※※※※※※※※※※※※※※※※※※※

    當夕陽一點一點地往山頭而去時,鳳凰寨漫山遍野的樹木被映襯得金燦若霞。微風輕起,山間道上,香氣襲襲,空氣甘溫,似乎要蕩滌盡這方土地上所有的疲乏和不快。

    通往鳳凰寨的林間小道兩邊都是挺拔的白楊,偶爾,一隻翠綠的鳥兒倏地飛起,發出一聲清脆的鳴叫。而那些微微陡峭的山坡上或乏有草木的山崖上,那些小金菊就顯得特別的生機勃勃,蓬蓬開出密密匝匝的花兒,怒放成大片大片的金色綢緞。林間夾雜著野生的月季,繁茂的荊棘間含苞待放的骨朵兒迎風搖曳,而那些已經盛開得大朵大朵的粉紅、粉黃的花,則跟對麵山崖上的金黃輝映成趣,宛如連綿的花海。

    一個麻衣如雪的俊秀僧人從左邊一條山路上走出,他看了看鳳凰城的方向,停下,開始了靜靜的等待,不知過了多久,對麵的大道上,一個穿藍色袍子的少年正信步走來。

    僧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那少年翩然行來,沿途那些生動的月季骨朵兒刹那間紛紛開放,他呆了片刻,下意識地摘下身邊一朵最好的月季,竟不知此刻自己恍若夢中還是身處林間。

    “你好,拓桑!”

    少年微笑,拓桑覺得西邊的晚霞不知怎地突然黯淡了一下,他毫無意識地將手中的花兒遞了過去。

    少年愣了一下,一陣風來,拓桑手裏一空,手裏的花兒跌到地上,四周一片寂靜,連花兒墜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聞。拓桑猛然驚醒,神情有些驚惶:“君玉……你好!”

    君玉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突然覺得心跳加速,麵上火燙,她暗吸了口氣,平靜了下來,微笑道:“拓桑遠道而來,可是有什麽要事?”

    拓桑似乎清醒了一些,雙眼依舊燃燒著熱切的光芒:“自蜀中一別,終日思念,所以不請自來,看看故人可還安好!”

    君玉沒料到拓桑的神情語態竟然是如此坦坦蕩蕩、毫無掩飾!她從來不曾遇到這種情況,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應對。

    過了好一會兒,君玉才勉強笑道:“適逢鳳凰寨中秋大慶,可否前去喝一杯清茶?”

    拓桑眼中很快閃過一抹光彩,卻搖了搖頭:“得見一麵,餘願已足!君玉,珍重!”

    言罷,又凝視了她好一會兒,才轉身大步離開了。

    拓桑在中秋之夜,千裏迢迢趕到鳳凰城,呆了不過片刻時間又匆匆踏上萬裏之遙,僅僅是為了道一聲“安好、珍重”!

    君玉看了他的背影,不由得追了上去,大聲道:“拓桑,你也珍重!”

    拓桑原本急速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迴頭,微笑了一下,一張素白的信箋直飛君玉掌心。君玉接了,抬頭看時,拓桑的背影已經消失在前方。

    君玉展開信箋,信箋上隻有短短幾句:

    山遠水杳

    驚鴻似鳳城年少

    楚澤秦關,渭城朝雨

    共知音廣陵一曲

    無緣配合,有份煎熬

    夢幾迴彩雲聲斷紫鸞簫

    信箋另一麵,附著《廣陵散》的琴譜。

    秋天的

    晚風在林間徐徐吹來,拂起了地上那朵鮮豔的月季,很快,風大了起來,花兒瞬即跌入林中,倏地不見了蹤影。君玉將信箋仔細對折,貼身收好,佇立良久,抬頭遠望,鳳凰寨裏已經掛滿了紅紅的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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