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沛公引軍來取平陰津,行至半道,紮下營寨。周勃引部將郭蒙來見沛公,沛公問何事,郭蒙奏道:“末將自由薛地從主公日起,寸功未立,心甚愧疚。今聞主公欲取平陰津,末將不才,願隻身入秦營說之,若能使我兵不血刃而得此處,郭蒙也得立微功,不至於無麵以對主公。”沛公問道:“汝既請令,必有原因,可否明示?”郭蒙道:“平陰津守將郭亭,乃末將同胞兄長。昔時吾二人一同從師學武,郭亭長吾兩歲,故早成,應征投軍,少時從蒙恬,後蒙恬死,傳投王離;而吾後成,投於泗川郡監帳下,故得從於主公。”沛公大喜道:“有此親情,即郭亭不降,量汝亦不致於被害。”當即遣郭蒙為使,往敵營而來。

    卻說平陰津連接黃河南北要路,古來為兵家必爭之地,故有三千秦軍駐於此地,為首之將乃單父人郭亭,正是郭蒙之兄,原為王離部下,因王離征韓,故分兵留守於平陰津。及聞沛公兵犯,遂與手下商議對策。裨將莊不識道:“天下苦秦,有識之士無不爭先舉事,故秦早晚失眾。今沛公率二十萬忠義之士,所過之處,無不望風而降,故不可以卵擊石也,降即可保身。”郭亭聞其言,方在遲疑,人報楚營使者到,郭亭接入,卻是同胞兄弟,二人相抱痛哭,共敘離別之情。待二人收淚,郭蒙道:“今天下釁秦,早晚必亡,兄長何苦與其同至絕境。弟在沛公帳下為戶衛,雖官職裨微,然弟觀沛公心懷大誌,必有所成,且識賢重才,兄若從之,必貴過汝弟。至時吾二人同甘共苦,共事一主,豈不樂哉?”此言一出,更堅郭亭降楚之心,於是兄弟二人收拾已畢,與陳夫乞引手下盡降沛公。沛公大喜,乃賜郭亭位為塞疏;莊不識為舍人,皆封為屬將。

    安頓已畢,沛公便提兵直至黃河南岸,遙見對岸趙兵已到,隻是這邊立著秦軍營寨,不知虛實,未敢冒然渡河。沛公急分兵各處守衛,令曹參引一軍守住平陰津渡口,周勃引兵巡視接應。又令樊噲星夜往守白馬津,灌嬰隨後接應。

    白馬津因章邯兵敗,守渡秦軍軍心大變,已降了司馬卬。樊噲引兵方至白馬,正遇司馬卬副將馬蘭渡河,軍卒正在岸邊列隊。樊噲不由分說,便來揮軍殺來。馬蘭聞報,急引兵迎敵,望見樊噲,便拍馬舉槍來戰。交馬隻一合,樊噲大喝一聲,手起一刀,將馬蘭連肩帶甲,砍為兩段。趙兵不知風向,不敢交戰,紛紛退迴河北,即使有散兵過到南邊,亦被灌嬰沿河引軍擒住,盡作了俘虜。餘者不敢造次,隻得報入司馬卬大營。

    司馬卬方在平陰津北岸,見有軍封鎖黃河渡口,急令人往來打探,迴報言是沛公之軍。司馬卬心方定,乃引親隨數十人,架船往南而來。岸上沛軍一見,即劍拔弩張,便要開戰。司馬卬急令人喊道:“對麵友軍休要放箭,趙將司馬卬求見沛公,未帶兵將,不敢動武。”沛軍方住,報予沛公。沛公見司馬卬親來,乃令三軍列隊,迎接司馬卬入營。司馬卬棄舟登岸,進入沛營,但見沛軍兵馬齊整,旗甲鮮明,不由心生懼意。

    沛公聞司馬卬已至,親率張良、蕭何、曹無傷、曹、樊、周勃等眾文武出帳迎接。二人見麵,沛公搶先兩步奔來,執司馬卬之手道:“久聞將軍賢名,今日得會,足慰平生之願也。”司馬卬信以為真,心中暗喜道:“原來劉季懼我威名。”遂應聲附合道:“明公賢聲享譽四海,在下亦是相識恨晚。”沛公大笑,二人攜手入帳,見禮,茶畢後,分賓主坐定。司馬卬開口先言道:“在下知明公孤軍西進,恐獨力難支,故引軍來助,隻是不知明公為何以兵拒之?”沛公啞然笑道:“某受吾王之托,雖知前途艱險,亦不避矢雨,隻圖為國盡忠,死亦無憾。某所以分兵守住渡口,並非是不願將軍相助,實是楚王再三吩咐,務必由在下或是魯公先行入關滅秦,以應‘楚亡三戶,亡秦亦楚’之諺,不敢煩勞將軍大駕,望將軍見諒。況如今之勢,趙圍未解,將軍又是趙之名將,怎可擅離職守,不顧巨鹿重地,趙國君臣之安危?故望將軍以安定趙土為已任,早撤威武之師,容我楚人當先入關。”司馬卬笑道:“秦將章邯已受困於棘原,不日將潰,何需在下添兵想助。在下不過是想助明公一臂之力,以圖早亡暴秦,並無他意。況楚王乃楚國之君,其意誌但可約束楚人,何能左右天下人行事。”沛公色變,厲聲道:“將軍此言謬矣!楚乃天下反秦之尊,凡反秦者皆聽楚王之命,此乃天下公允。昔時楚軍仗義行俠,魏有難助魏,齊有難助齊。趙王被困巨鹿,其麾下眾將無不望而止步,各圖自保,若非楚王大義相助,趙安能存於海內?將軍有此之言,自量可否能與楚國爭鋒乎?”司馬卬聞言,方欲辯駁,卻見沛公不依不饒,進身逼問道:“某初聞趙王受困,胸中頓生疑慮:為何章邯渡河,一路無礙,竟然直至邯鄲城下。請問將軍身為趙地名將,此時卻身在何處?”司馬卬張目結舌,無言以對。沛公落坐笑道:“將軍如此輕視楚王,想是欲逆諸候而不顧,自視可獨步天下乎?”言畢,目示身後,曹參、夏候嬰皆手握劍柄,蠢蠢欲動。司馬卬心驚膽顫,支吾不語。沛公見之,慰然笑道:“某曾數聞將軍勇冠三軍,無人可及,甚為敬佩。”司馬卬聞言,麵有喜色,乃道:“明公過獎,在下實不敢當也。”沛公道:“如何不敢當,某忽然想到,原來章邯方渡黃河時,將軍率十萬趙軍與秦力戰,屢挫敵軍,力保武城不失,且不損一兵一卒。試問天下英雄,誰可出將軍左右?故將軍乃真英雄也!”司馬卬聽罷,方知實為戲辱之言,頓時羞得滿麵通紅,半晌不敢複言。沛公又道:“章邯未退,望將軍速迴巨鹿,助魯公剿滅秦軍,方不致再失天下人之望。”司馬卬唯唯諾諾,隻恐沛公翻臉,不得保命,旋即告退,沛公乃令樊噲相送。後人有詩道:“昔日劉邦欲入關,殷王欲來爭江山。雄兵列陳絕河口,心驚膽裂退珊珊。”

    樊噲送司馬卬至江邊,厲聲叱道:“司馬將軍且迴河北,勿思不軌。若執意孤行,休怪沛公撕破麵皮,連你趙地郡縣一並奪了。”司馬卬驚悚不已,抱頭鼠竄,上了趙船,一溜煙奔迴河北。直到入帳坐定,心中兀自狂跳不止,暗自尋思道:“沛公乃楚王愛將,不可得罪。想項羽以七萬孤軍大勝章邯四十萬勁旅,足見楚人之勇。此時若與沛軍交戰,且不說勝負如何,但聞魯公與沛公有過八拜之交,情理之中,亦不會坐視,我必無法抵敵。”思前想後,看看西征奪沛公之功已是無望,隻得別作他圖,便連夜拔寨而退,仍迴漳南去了。

    沛公見司馬卬已去,便要退兵。曹參諫道:“司馬卬既有野心,當防其複來。”沛公大笑而道:“吾觀司馬卬才庸,非成事之人,今日受驚而走,魂飛膽破,量其不敢再來。”張良亦然之。沛公遂聚眾將商議如何進軍。正議間,有探馬來報,說秦將趙賁知沛公已離韓地,便四下收集人馬,欲複來攻韓,時下正在屍鄉招兵買馬。張良道:“章邯故將中,唯趙賁在河南,若除趙賁,河南不複憂矣。”沛公聽其言,遂提兵來伐屍鄉。兵至屍北,正逢趙賁之軍出來迎敵。原來趙賁曾與沛公戰過數陣,知其將士勇烈,自已必不當之,便欲乘沛公取平陰津之際,收集些鄉中散兵遊卒迴來,以固守開封。不料因郭亭降楚,沛公迴軍甚急,未及迴城,便被沛軍截住。趙賁不得已,隻得整軍一戰。

    兩軍對陣,沛公當先出馬,指趙賁喝道:“汝主將章邯兵敗巨鹿,已經降楚,汝為何苦戰不屈?”趙賁道:“吾父當年隨李信征楚,為楚人所殺,此仇不共戴天。既使秦亡,我亦不能降楚。”沛公聞言笑道:“原來是敗將之後,以故屢戰屢敗也!”趙賁聞言大怒,舉斧便奔沛公。沛公令樊噲出馬,交手三十餘合,趙賁力怯,大敗而走。沛公揮動人馬,掩殺三十餘裏方住。趙賁敗了此陣,自知不敵,依舊退守開封,終日不戰。

    沛公奪了屍鄉,紮下大軍,遣諸將數次攻打開封,怎奈趙賁雖不敵曹、樊,周勃等沛軍勇將,但頗能堅守城池,開封幾經沛軍將士輪番攻打,皆不能拔之。沛公因此悶悶不樂,乃向眾將問計。曹無傷進言道:“趙賁新敗,其勢已去也,隻能自守,不成大患。而三川胡東為我擊退,閉門不出,又憂慮河北局勢,心懷不安,必不敢主動出兵犯我,此軍亦不足憂。我可乘勝由韓地出兵,先下函穀關,可至鹹陽。”樊噲道:“吾願率一支軍往下函穀關。”沛公未及言,張良阻道:“陳王由函穀關入,兵至戲下而潰,此兆不祥也。故愚意以為若由函穀入關,難免重蹈覆轍。”沛公問道:“先生有何打算?”張良道:“臣以為非取道武關入關不可。武關雖有中南山之險,奈何秦二世昏庸,不知陳兵關中防備,卻盡起傾國之軍以伐河北,計較有失。故主公當取道南陽,由武關而入,出其不意,可下秦都,大事遂定。隻是魯公那邊不知戰事如何。若不利,胡東、趙賁將於身後追擊,不便行事。”沛公乃遣人往探河北戰況。

    卻說司馬卬兵還漳南,麵見項羽,告之河內諸地已定。項羽大喜,盛讚司馬卬之功。司馬卬又道:“在下聞將軍先時與沛公有先入關中為王之約。吾在河內之時,聞沛公攻城拔寨,已兵近函穀關,故先入關者,非沛公莫屬。”項羽笑道:“沛公暗弱,雖先入關,怎敢稱王。待某勝了章邯,大舉西進之時,他必簞食壺漿來迎。”司馬卬道:“話雖如此,彼先入關,總占些道理,將軍還須早破秦軍,搶先入關為上。”項羽聞之有理,乃下令蒲將軍即刻發兵搶占三戶津,以移秦軍之誌。又令當陽軍英布引軍隨後接應。

    蒲將軍得令,收拾人馬,盡往三戶津行進。楚軍休整了些時日,精銳已複,一路橫衝直撞,勢不可阻,漳南雖有數處秦軍設防,皆不能抵擋,紛紛敗退。蒲將軍正行間,一軍迎麵而來,為首之將,拍馬舞刀,大叫道:“賊將休得猖狂!”蒲將軍視之,乃秦將姚卬也。二人更不答話,徑來交鋒,約戰三十餘合,不分勝負。忽聽喊聲大作,蒲將軍身後一彪人馬來助,當先一人,身形矯健,威風八麵,正是當陽君英布,縱馬挺矛,直衝敵陣,遭遇者皆紛紛落馬。姚卬乃是被英布殺怕之人,哪裏敢來迎戰,慌忙撥馬走了。楚軍隨後追殺,秦軍大後。後陣秦將司馬仁望見,引軍來助,又被英布一陣殺退。姚卬、司馬仁見楚軍來勢兇猛,隻得率秦軍悉數退迴漳河以北。楚軍大勝,殲敵無數。英布追趕一陣,看到敵兵已退,便鳴金收兵,仍迴大寨,蒲將軍遂得三戶津。當下收集船隻,隻待項羽下令,便要渡河來攻。

    章邯時下傷勢漸愈,雖不能乘馬交戰,卻已能升帳理事。此時聞得秦軍全部退還棘原,甚為煩悶,乃令人飛報朝中,乞兵增援。報表到了朝中,為中丞相趙高先閱。趙高素來忌憚章邯,早有相害之意,遂入朝麵見秦二世,奏道:“章邯出關三載,擁重兵四十餘萬,今已兵至河北,卻不盡心平賊,反而玩寇縱盜,折卻王離、涉間諸將,損失人馬甚多,有失為將職責,陛下如不降旨問罪,何以立朝廷之威!”秦二世昏庸,乃降旨切責,將兵敗之罪,一股惱加到章邯身上。使者攜聖旨到了河北大營,章邯急拜而接旨,聖旨略道:“平虜大將軍章邯,恃敵不攻,有乖臣誼。本當即時問罪,念在前時之功,權且記下不究。今若早施孫、吳之智,起、賁之勇,奮勇平定關外之盜,尚可以功抵過。不然,朕立遣別將代之。”章邯謝旨,送走使者,心中好不悒悶。司馬欣乃勸章邯道:“將軍休要煩惱,皇上居於都中,不知關外形勢,故有此誤。在下願匹馬迴都,麵見皇上,親敘河北戰況,必請得聖上再遣援軍,以解將軍之厄。”章邯道:“長史既有此意,還煩早些上路為好。”司馬欣當下別過章邯,率隨從三十餘人,星夜往鹹陽趕來。

    一路上饑餐渴飲,曉行夜宿,說不盡風塵仆仆,鞍馬勞累,終於迴到鹹陽。司馬欣沐浴更衣,換上朝服,便往殿中求見皇上。不料秦二世連日不朝,一切隻由趙高作主。司馬欣無奈,隻得往相府將表章呈予閹豎。趙高閱畢,亦恐秦二世知道實情,便與司馬欣道:“皇上連日繁忙,未得空閑,請司馬公先迴府候著。待皇上得暇,吾即入內宮稟報,商議如何處置,至時自會宣公進宮聽旨。”司馬欣聞言不悅,雖知是趙高作崇,卻也不敢造次,隻得迴府等候消息。不料一連三日,並無消息,再去相府,趙高卻也不容他來見。

    司馬欣心甚狐疑,當夜迴至府中,自覺無計可施,便喚家臣一起商量,欲暗中使人賄賂後宮門吏,代告皇上。議了一個時辰,尚無良策。人報朝中尚書令張仟門外求見,司馬欣與張仟交厚,急出門接入府內。二人落坐,司馬欣問:“與公別有年餘,隻因事物緊急,未曾登門拜會,心甚惶惶。今公夜間來訪,必有要事。”張仟道:“事已急矣,請摒左右,吾有話說。”司馬欣乃令待從、家臣退下,詢問詳細,張仟跌足顫聲道:“趙高陰忌大將軍章邯,唯恐章邯不死也。公為章邯左右將,朝中又無內應,必受牽連。今趙高正在密謀左右,欲設計加害於公,被我無意窺見,而公身處險地,尚且不悟?”司馬欣大驚道:“若有此事,我死尚且是小,可憐章將軍一身剛毅,赤膽忠心,死在臨頭,且在苦苦尋求破敵之計,豈不惜哉?”張仟道:“當今皇上昏庸,朝中萬事皆在趙高之身,公雖一身是口,亦不能辯解。何不速速遠離鹹陽,遠避他方,自成勢力,再來與閹豎理論。隻是眼下危機,公需早離為上,若稍遲一步,公必死無葬身之地!”司馬欣聞言,深謝張仟解難之恩。遂先送張仟出府,迴來匆匆收拾行裝,也顧不了家人,唯取了老母、夫人,扮作隨從,急急備了車馬,便往城門而來。守城軍士攔住,訊問何事,司馬欣道:“奉丞相之令,往鄰縣公幹。”眾人識得是長史,又未得趙高特別吩咐,便開了城門,讓司馬欣走了。

    司馬欣離了鹹陽,揚鞭催馬,往河北便走。走了十數裏地,司馬欣自覺心內不安,暗想道:“趙高知我不辭而別,必派人前來追殺,我有車杖隨從,焉能快捷,行若稍緩,安能脫難。”尋思官道是不能走了,便與隨從尋著山野小徑,披荊斬棘,往棘原逶邐而行。

    且說趙高在相府與近臣商議謀害章邯之事。議到三更,皆以司馬欣入鹹陽上表之故,必除之,方可續以後計。於是趙高令閻樂引三百甲士,連夜來府上收捕司馬欣。眾人圍住長史府,入內搜尋,卻找不到司馬欣,亦不見其親屬。閻樂捉來家丁問之,答道:“長史與數名近待乘車往東去了,已有一個時辰。”閻樂引眾來到城門詢問,軍士道:“長史言是奉丞相之令,故而放出。”閻樂大怒,立斬數人,迴報趙高。

    趙高聞司馬欣不顧家小,離城而走,心甚不安,自咐道:“章邯雖敗,兵權在握,若迴軍來朝中問責,隻恐不能保身。”乃喚閻樂道:“速速趕上司馬欣,一刀殺了,卻來報功。”閻樂聽令,引鐵騎五百,出城來趕。沿路追了三百餘裏,卻尋不見司馬欣,隻得怏怏與眾而返,迴報趙高。趙高道:“司馬欣為搬兵而來,救兵未發,怎會無故而去,必是朝中有逆臣暗地通風報信。若逆臣得勢,我不得安也,必設計以除。”閻樂道:“隻是百官與丞相見麵時,皆唯唯喏喏,恭敬俯首,如何識得其心?”趙高尋思良久,道:“我有一良計,可除盡朝中異黨,使滿朝公卿,盡為吾之左右。”乃咐耳告予閻樂。閻樂聞之,拜伏於地,連連讚道:“丞相妙計,天下無雙,小子即刻去辦。”遂出府依計而行。正是:身處極位不知足,不如廢皇自成事。欲知趙高欲行何計,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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