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落花有意
在文字裏找到做英雄的感覺，藍如願以償，關了電腦，倒頭便睡，未曾入眠，放出幾聲鼾聲，恨不能就著這股子激情在夢裏做一迴馳騁疆場、拚死效命的英雄，轉出夢後就真的做一個天不怕地不怕麵子也不怕的男人。
嫣然這幾日一直在京城裏活動，為了啤酒節的事，邀請京城部委的頭麵人物現場出席。活動的規模與層次遠遠超出計劃。藍關電腦時是淩晨十二點左右，嫣然乘坐奧的轎車剛馳入皇城根下一座獨立式幽僻的四合院，這套四合院是市駐京辦事處所在地。嫣然每次去京城辦公務時都會放棄住星級酒店而安住在這裏，對這裏的一景一物、古韻遺風以及散淡的生活非常癡迷。
走出小車，雪片如花，北方的冬天雪來的特別早，一來就這些雪舞蒼茫般的猛烈。嫣然在屋前的那株一摟多粗的掉得無一片葉子的樹下立了許久，夜色中的枝杈張牙舞爪地在天空中捕捉嬌弱憐弱的小雪花。借著橘紅色的燈光，如絮的雪翩然若舞的樣子讓嫣然看得出神，仰著麵，精靈一樣可人的雪花將吻不住地落在她濃密的睫毛、光澤的額頭與嫣紅的唇上。當時，她心裏想，我若象這萬千雪花一般，隻為那一抹依戀的嫣紅而不顧一切地撲向大地的懷抱，或轉瞬即逝，或群積於陌上，又有何憾呢。
把車停妥當後鎖好車門的部下小李姑娘，一路小跑著來到嫣然跟前，“秘書長，您真是一個懂得情調女人，高貴又浪漫。又在醞釀文章吧？難怪大家私下裏說你是第一資深美才女呢？那博客裏的文字詩情畫意別說把大小夥子迷倒一大片，連我等小女子也望塵莫及而叫罵老天不公呢。老天對你怎麽這麽好，給了你美貌，給了你智慧，給了你地位，給了你家庭背景，給了你工作能力。可你再看看我，五官長成一團就不提了，貧下中農出身，好不容易混個公務員，命定又是一個給您套車提鞋的夥計。若不是為混口飯吃，我真不願意跟在您左右，一看就知道是陪襯，丟不起這個人呐。走吧，秘書長，進屋吧，雪下大了。”
“哦。”小李的催促把入神的嫣然從美好的意境裏拉了出來。她們各自迴到屋裏。
屋裏暖氣很足，嫣然正準備撣去身上的雪花，那些可人的小家夥卻不見蹤影，嫣然輕輕搖了搖頭，若有所思。脫去黑白相間小碎格子的大衣與白色的圍巾，扯下束髻的發飾，做成大花的青絲如瀑散落。浴室裏，站在鏡子前看自己姣好身材的嫣然臉上神傷落寞。幽蘭雖好，藏在深山之中無心儀之人欣賞。走入灑了玫瑰花瓣的浴缸裏，能讓她此時想到有人隻有藍，幾天沒有聯係，他還好嗎？
京城之行本是啤酒節計劃外的工作。那天中午，父親給嫣然打來電話，說有一個部下前來看望，家裏隻有他一個孤家寡人，沒人幫著招唿貴客。
嫣然笑著對老父親說：“爸，你這不是抓我的差嘛，而且還把我當成使喚丫頭。”
老人說：“不抓你的差，讓我抓誰的差呀，總得有個人給客人倒水吧。你媽媽去了鄉下看望老姊姐了，保姆這幾天生病，我放她的假。讓你迴來主要是覺得你辦事得體，又有分寸。”
嫣然輕哼了一下，“您呀，有事就會想到我，姐姐和哥哥呢？哪個不是辦事得體做人體麵的，您盡給我戴帽子，這倒杯水需要什麽分寸呢？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老人語調一沉，“是不是要我安排司機去接你呢？還是需要我給市委陳書記請示一下呢？秘書長大人？別以為你一個秘書長，老父就支應不動你了。愛迴不迴。”掛了電話，老人家嗬嗬地樂了。性格上與老人最相象的嫣然是他最疼愛的小女兒。
嫣然進門時，客人已經來了，一個五十多歲有些福態的男人，看上去很有當官的派，在老人家麵前畢恭畢敬坐直身子。
老人樂嗬嗬地對客人說，“看看，嫣然來了，小朱呀，你可能在她十多歲的時候見過，現在的她站在你麵前，你肯定認不出來的。”
被老人稱作小朱的他未起身，麵帶善意地看了嫣然一眼，合目而笑，“噝，這個麽？老首長膝下有三個男娃，五個女娃吧。這丫頭看上去象您的孫女，您不會是給我說故事玩吧。”
老人說：“誒，這也太抬舉她了，她可愛聽別人說她年輕呢？你這也太順著她心意說了，她是我最小的女兒，貓貓呀，當年生下她的時候，日子過得緊，還差點把她給送了人呢。”
“哦哦哦哦―――”也不知這位朱姓先生是不是真的如夢方醒了。“您說貓貓我就知道了，在我們這個城市恐怕知道她小名的人比知道她大名的人還要多吧。市委陳書記向我匯報工作時不止一次提到貓貓，他大概知道我跟您老首長的關係不一般吧。他說貓貓工作有一套，思想超前，膽大心細。真是沒有想到，一個小黃毛丫頭，長成今天這副俏豔的模樣，如花似玉，想想當年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不過如此罷了。這麽年輕進入仕為官，還坐上了秘書長的交椅，年輕有為，後生可畏，比我們當年強呀。老首長，我有她這麽大的時候，還是您手下的一個通訊員吧。小道消息說，要提副市長了。嗯，我好象違反組織原則，權當我放空炮呢，哈哈哈。”他的眼睛在看嫣然的那一瞬間，如黑暗裏突然明亮的燈光。激動之餘，組織原則暫時丟了一邊。大概對於美女有識之男士沒有年齡界線，隻在於個人自我把持。
老人衝著落落大方地站著的嫣然說：“嫣然呀，來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老部下，姓朱，現在是司長了吧？”
“老首長，是副部長了，嗬嗬，再怎麽著，在老首長的麵前哪有什麽副部長呀，隻有小朱，我是您手下的兵，永遠都是。”這位朱副部長微微地欠了欠身，整理了一下衣襟。
嫣然抿嘴淺笑，“朱部長，您好。感謝您看望我的父親。俗語說人走茶涼，您能如此尊敬我父親，父親心裏會非常欣慰的。”
朱副部長說：“什麽部長呀，叫伯伯可以了。我是您父親一手提撥起來的，沒有您父親哪有我今天呀。也是這些年工作比較忙，不過從來沒有斷過電話問候老首長的。不論有什麽事，隻要老首長發話，小朱沒有不從命的。知恩圖報，我還是曉得的。坐坐，年輕人，青春逼人，羨煞我這老頭子了，歲月不饒人，真是歲月不饒人。”
嫣然雙眉微蹙，“看看，您都說老了，我父親可坐不住了呢？”
朱副部長拍著腦門說：“對對，我這一激動，把老首長擱一邊了，罪過罪過。我記得老首長今年應該有88了吧，90歲時，好好讓我們這些老部下給您慶賀慶賀。”
嫣然話並未說完，她繼續不緊不慢地說，“剛才朱伯伯說知恩圖報，恕晚輩不能苟同。什麽叫報？報與還一個意思。比如欠了你的東西，人情也是一樣，然後我想方設法還了，還清了，心裏就踏實了。如果還多了呢？是不是需要對方再返還呢？”
朱副部長有點尷尬地看著嫣然，心想，這小丫頭可真是了不得，我們老祖宗傳承下來的禮教在她的口中這麽一解釋，全無立腳之地了。可她說的分明又相當有道理。他“嗬嗬”地笑。
嫣然的父親插話說，“小孩子懂什麽呀，小朱呀，你別往心裏去，年輕人喜歡標新立異。。”
朱副部長說：“不不不，我願聞其詳。”
嫣然給朱副部長倒茶，雙手送上，“您請用茶。”
“好好，繼續說，今天我也長長見識。”朱副部長示意嫣然坐下說。
“我哪有什麽高論，這兩種觀點其實是東方的佛教與西方神教如何對待恩的不同提法，佛讓人要報恩還情，而神則讓人學會感恩謝恩。前者是行動的付出，後者是精神迴饋。孰重孰輕，我不能予以肯定。還請朱伯伯原諒我不知深淺的謬論。”嫣然說話時，一直是正襟危坐。一副晚輩後生的恭敬樣子。
“什麽謬論，是高論。小小年紀，盡然還有如此悟性與見地。老首長，虎父無犬女呀。”朱副部長不住地點頭。
老人說：“什麽亂七八糟的，嘩眾取寵而已。”嫣然纖指擋著嘴偷笑，不作辯白。
朱副部長說：“嫣然，聽說你正在組織一個啤酒節的大型活動。”
嫣然說：“朱伯伯，您可真是消息靈通人事。”
朱副部長呷了一口茶，有些得意，他說：“嗯，我要是消息不靈通，這個副部長怕是幹到頭了。我畢竟是從這裏出去的，是你父親一手培養出去的。故土的恩情怎能忘？對家鄉的事又怎能不關心呢？搞一個十萬人的啤酒節很有魄力，在冬季辦啤酒節，非常新鮮，地點設在海邊，借了大海的氣勢。不成想創意竟然出自你。我覺得，是不是把文章做得再大一點，把一個局限於市裏的活動再擴展一些，如果可以邀請到京城那邊領導過來，那這個活動可就成為全國性的了。”
嫣然說：“那就太好了，可是京城裏我那有什麽關係呀？我連那些衙門門朝哪兒開都不知道，別說去請了。”
朱副部長說：“怎麽沒有呀，我不就是其中一個嘛。我可以幫這個忙的，而且這個想法我也與你們的陳書記溝通過。嫣然，這對升城市形象有著深遠的影響，眼光要放長遠一些。對你更是一次極好的鍛煉機會，多積累一些政治資本，將來好有更大的發展。”
嫣然說：“我在這裏先謝謝朱伯伯，有朱伯伯從中幫忙，我心裏就有底呢。改天我去京城找您。”
老人說：“我可提醒你們，不要搞不正之風呀。”
嫣然故意嗔怨，臉一沉，“爸，我們這又不是為個人謀私利，怎麽跟不正之風扯上關係了，您這是隨意扣帽子。借著這個機會我要批評您，人家父母都在為了子女托關係，走人情，您倒好，還經常到市裏對領導說，對我女兒可要嚴格要求，不要看在我的麵子上瞻徇私情。您還是我父親嘛，我都懷疑當初我是您在路上撿來的，您怎麽不到我哥他們單位作這種特別交待呀。”
朱副長與嫣然的父親都樂了，老人說：“是因為你鋒芒太盛，我是怕你心浮氣躁。年輕人沉到基層好好鍛煉，才能接受大任。”
嫣然苦著臉說：“什麽呀，您還以為我這秘書長是沾了您的光呀，把我的工作能力全盤否定的人居然是我的父親，朱伯伯，您給評評這個理。您那些老黃曆都過時了，當今世界，競爭激烈，最需要敢打敢拚敢想敢當的年輕人潮頭試水。”
朱副部長微笑著搖頭，又似有同感的點頭。爺倆之間的事少摻和為妙。
嫣然在京城四下活動，在朱副長與父親老部下的幫助下，圓滿完成邀請任務。
明天就迴去，朱副部長特別為嫣然設晚宴。嫣然走入豪華包間，朱副部長已經到席，並點了一桌子的菜。
“嫣然呀，來了，我就自作主張，把菜點了。如果不合你的口味，可以撤換。”朱副部長靠在椅子上，迴到京城的朱副部長不似在嫣然父親麵前那副謹小慎微的樣子，雖如此，對嫣然來京這幾天的關照不失殷勤。喝了幾杯酒後，朱副部長開始盛嫣然如何的美若天仙。
嫣然說：“朱伯伯，哪有長輩這樣誇小輩的，況且，美在各人的眼裏會有不同的詮解。不是嗎？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的事。何以為美，又何以為醜呢？以簡單的流行標準來判定，極容易造成跟風而失去主見。而流行的標準基本代表著簡單易學易掌握，因此不足論道。比如梵高的油畫，在他未死之前，無人問津，可在他死後，價值連城。又是誰最先認識到它的價值，又是誰在後麵跟風炒作呢？又有多少人真正能看得懂潛伏在內的美呢？不需要發現而看到的美大都帶有欺騙性。情人眼裏出西施的美可能更真實一些。”
朱副部長說：“你這是變向地罵吧，嗬嗬，真是牙尖嘴厲，可我不得不誇你，好口才。我還聽說你在寫博客的，而且文字精美，很愛歡迎呐。弄得你們那個宣傳部長整天坐立不安的，哈哈，怕讓你給擠了吧。”
朱副部長酒到一定的火候，不覺說出一些傾慕之類的話，又稍稍表達了感情生活的困窘。嫣然悄悄地撥通父親的電話，故意大聲說：“爸，我在京城呢？朱伯伯請我吃飯，您跟他說兩句吧。”
電話遞給朱副部長時，他便從雲端落到地麵。通完電話，他非常含蓄地說，“老佛爺坐鎮，神也好，鬼也好，都乖乖退位。嗬嗬，嫣然呀，你得慶幸有這麽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給你撐腰。”餘下的話就不必再說，大家心照不宣。
嫣然離開後不一會，朱副部長就打電話過來，“酒多喝了幾杯，也不知道我有沒有說出什麽不端的話，嫣然，可不要生伯伯的氣喲。以後有什麽事需要伯伯辦的，你直接打個電話給我，你的電話如同你父親的電話一樣管用。”
走出浴室，身上裹著一件白色的浴袍，走到窗前，撩開窗簾，玲瓏可愛的雪花在玻璃前的光線中一閃而過，接續不斷。順手打開電腦，幾天沒有與藍聯係，其間也有嫣然刻意所為，看看藍那邊有什麽反應，他會不會焦急地尋呢，紙條又會不會一大撂。嫣然這麽一想，倒有了興致來。
可是讓她大失所望，非但沒有一大撂紙條的壯觀景象，一個紙條都沒有。嫣然自語說：“切，無情無意的家夥，我都幾日不上網了，你難道一聲問候也懶得給我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藍，我不信征服不了你，哼，越是這樣，就越有挑戰的必要。我用一生等候，等你於一秒鍾出現，怎麽會讓你從我的指縫中溜了呢。”嫣然收攏手指，用力攥緊。不管怎麽生氣，可心裏對藍恨不起來，她不能讓自己恨有意去愛的男人。
在文字裏找到做英雄的感覺，藍如願以償，關了電腦，倒頭便睡，未曾入眠，放出幾聲鼾聲，恨不能就著這股子激情在夢裏做一迴馳騁疆場、拚死效命的英雄，轉出夢後就真的做一個天不怕地不怕麵子也不怕的男人。
嫣然這幾日一直在京城裏活動，為了啤酒節的事，邀請京城部委的頭麵人物現場出席。活動的規模與層次遠遠超出計劃。藍關電腦時是淩晨十二點左右，嫣然乘坐奧的轎車剛馳入皇城根下一座獨立式幽僻的四合院，這套四合院是市駐京辦事處所在地。嫣然每次去京城辦公務時都會放棄住星級酒店而安住在這裏，對這裏的一景一物、古韻遺風以及散淡的生活非常癡迷。
走出小車，雪片如花，北方的冬天雪來的特別早，一來就這些雪舞蒼茫般的猛烈。嫣然在屋前的那株一摟多粗的掉得無一片葉子的樹下立了許久，夜色中的枝杈張牙舞爪地在天空中捕捉嬌弱憐弱的小雪花。借著橘紅色的燈光，如絮的雪翩然若舞的樣子讓嫣然看得出神，仰著麵，精靈一樣可人的雪花將吻不住地落在她濃密的睫毛、光澤的額頭與嫣紅的唇上。當時，她心裏想，我若象這萬千雪花一般，隻為那一抹依戀的嫣紅而不顧一切地撲向大地的懷抱，或轉瞬即逝，或群積於陌上，又有何憾呢。
把車停妥當後鎖好車門的部下小李姑娘，一路小跑著來到嫣然跟前，“秘書長，您真是一個懂得情調女人，高貴又浪漫。又在醞釀文章吧？難怪大家私下裏說你是第一資深美才女呢？那博客裏的文字詩情畫意別說把大小夥子迷倒一大片，連我等小女子也望塵莫及而叫罵老天不公呢。老天對你怎麽這麽好，給了你美貌，給了你智慧，給了你地位，給了你家庭背景，給了你工作能力。可你再看看我，五官長成一團就不提了，貧下中農出身，好不容易混個公務員，命定又是一個給您套車提鞋的夥計。若不是為混口飯吃，我真不願意跟在您左右，一看就知道是陪襯，丟不起這個人呐。走吧，秘書長，進屋吧，雪下大了。”
“哦。”小李的催促把入神的嫣然從美好的意境裏拉了出來。她們各自迴到屋裏。
屋裏暖氣很足，嫣然正準備撣去身上的雪花，那些可人的小家夥卻不見蹤影，嫣然輕輕搖了搖頭，若有所思。脫去黑白相間小碎格子的大衣與白色的圍巾，扯下束髻的發飾，做成大花的青絲如瀑散落。浴室裏，站在鏡子前看自己姣好身材的嫣然臉上神傷落寞。幽蘭雖好，藏在深山之中無心儀之人欣賞。走入灑了玫瑰花瓣的浴缸裏，能讓她此時想到有人隻有藍，幾天沒有聯係，他還好嗎？
京城之行本是啤酒節計劃外的工作。那天中午，父親給嫣然打來電話，說有一個部下前來看望，家裏隻有他一個孤家寡人，沒人幫著招唿貴客。
嫣然笑著對老父親說：“爸，你這不是抓我的差嘛，而且還把我當成使喚丫頭。”
老人說：“不抓你的差，讓我抓誰的差呀，總得有個人給客人倒水吧。你媽媽去了鄉下看望老姊姐了，保姆這幾天生病，我放她的假。讓你迴來主要是覺得你辦事得體，又有分寸。”
嫣然輕哼了一下，“您呀，有事就會想到我，姐姐和哥哥呢？哪個不是辦事得體做人體麵的，您盡給我戴帽子，這倒杯水需要什麽分寸呢？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老人語調一沉，“是不是要我安排司機去接你呢？還是需要我給市委陳書記請示一下呢？秘書長大人？別以為你一個秘書長，老父就支應不動你了。愛迴不迴。”掛了電話，老人家嗬嗬地樂了。性格上與老人最相象的嫣然是他最疼愛的小女兒。
嫣然進門時，客人已經來了，一個五十多歲有些福態的男人，看上去很有當官的派，在老人家麵前畢恭畢敬坐直身子。
老人樂嗬嗬地對客人說，“看看，嫣然來了，小朱呀，你可能在她十多歲的時候見過，現在的她站在你麵前，你肯定認不出來的。”
被老人稱作小朱的他未起身，麵帶善意地看了嫣然一眼，合目而笑，“噝，這個麽？老首長膝下有三個男娃，五個女娃吧。這丫頭看上去象您的孫女，您不會是給我說故事玩吧。”
老人說：“誒，這也太抬舉她了，她可愛聽別人說她年輕呢？你這也太順著她心意說了，她是我最小的女兒，貓貓呀，當年生下她的時候，日子過得緊，還差點把她給送了人呢。”
“哦哦哦哦―――”也不知這位朱姓先生是不是真的如夢方醒了。“您說貓貓我就知道了，在我們這個城市恐怕知道她小名的人比知道她大名的人還要多吧。市委陳書記向我匯報工作時不止一次提到貓貓，他大概知道我跟您老首長的關係不一般吧。他說貓貓工作有一套，思想超前，膽大心細。真是沒有想到，一個小黃毛丫頭，長成今天這副俏豔的模樣，如花似玉，想想當年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不過如此罷了。這麽年輕進入仕為官，還坐上了秘書長的交椅，年輕有為，後生可畏，比我們當年強呀。老首長，我有她這麽大的時候，還是您手下的一個通訊員吧。小道消息說，要提副市長了。嗯，我好象違反組織原則，權當我放空炮呢，哈哈哈。”他的眼睛在看嫣然的那一瞬間，如黑暗裏突然明亮的燈光。激動之餘，組織原則暫時丟了一邊。大概對於美女有識之男士沒有年齡界線，隻在於個人自我把持。
老人衝著落落大方地站著的嫣然說：“嫣然呀，來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老部下，姓朱，現在是司長了吧？”
“老首長，是副部長了，嗬嗬，再怎麽著，在老首長的麵前哪有什麽副部長呀，隻有小朱，我是您手下的兵，永遠都是。”這位朱副部長微微地欠了欠身，整理了一下衣襟。
嫣然抿嘴淺笑，“朱部長，您好。感謝您看望我的父親。俗語說人走茶涼，您能如此尊敬我父親，父親心裏會非常欣慰的。”
朱副部長說：“什麽部長呀，叫伯伯可以了。我是您父親一手提撥起來的，沒有您父親哪有我今天呀。也是這些年工作比較忙，不過從來沒有斷過電話問候老首長的。不論有什麽事，隻要老首長發話，小朱沒有不從命的。知恩圖報，我還是曉得的。坐坐，年輕人，青春逼人，羨煞我這老頭子了，歲月不饒人，真是歲月不饒人。”
嫣然雙眉微蹙，“看看，您都說老了，我父親可坐不住了呢？”
朱副部長拍著腦門說：“對對，我這一激動，把老首長擱一邊了，罪過罪過。我記得老首長今年應該有88了吧，90歲時，好好讓我們這些老部下給您慶賀慶賀。”
嫣然話並未說完，她繼續不緊不慢地說，“剛才朱伯伯說知恩圖報，恕晚輩不能苟同。什麽叫報？報與還一個意思。比如欠了你的東西，人情也是一樣，然後我想方設法還了，還清了，心裏就踏實了。如果還多了呢？是不是需要對方再返還呢？”
朱副部長有點尷尬地看著嫣然，心想，這小丫頭可真是了不得，我們老祖宗傳承下來的禮教在她的口中這麽一解釋，全無立腳之地了。可她說的分明又相當有道理。他“嗬嗬”地笑。
嫣然的父親插話說，“小孩子懂什麽呀，小朱呀，你別往心裏去，年輕人喜歡標新立異。。”
朱副部長說：“不不不，我願聞其詳。”
嫣然給朱副部長倒茶，雙手送上，“您請用茶。”
“好好，繼續說，今天我也長長見識。”朱副部長示意嫣然坐下說。
“我哪有什麽高論，這兩種觀點其實是東方的佛教與西方神教如何對待恩的不同提法，佛讓人要報恩還情，而神則讓人學會感恩謝恩。前者是行動的付出，後者是精神迴饋。孰重孰輕，我不能予以肯定。還請朱伯伯原諒我不知深淺的謬論。”嫣然說話時，一直是正襟危坐。一副晚輩後生的恭敬樣子。
“什麽謬論，是高論。小小年紀，盡然還有如此悟性與見地。老首長，虎父無犬女呀。”朱副部長不住地點頭。
老人說：“什麽亂七八糟的，嘩眾取寵而已。”嫣然纖指擋著嘴偷笑，不作辯白。
朱副部長說：“嫣然，聽說你正在組織一個啤酒節的大型活動。”
嫣然說：“朱伯伯，您可真是消息靈通人事。”
朱副部長呷了一口茶，有些得意，他說：“嗯，我要是消息不靈通，這個副部長怕是幹到頭了。我畢竟是從這裏出去的，是你父親一手培養出去的。故土的恩情怎能忘？對家鄉的事又怎能不關心呢？搞一個十萬人的啤酒節很有魄力，在冬季辦啤酒節，非常新鮮，地點設在海邊，借了大海的氣勢。不成想創意竟然出自你。我覺得，是不是把文章做得再大一點，把一個局限於市裏的活動再擴展一些，如果可以邀請到京城那邊領導過來，那這個活動可就成為全國性的了。”
嫣然說：“那就太好了，可是京城裏我那有什麽關係呀？我連那些衙門門朝哪兒開都不知道，別說去請了。”
朱副部長說：“怎麽沒有呀，我不就是其中一個嘛。我可以幫這個忙的，而且這個想法我也與你們的陳書記溝通過。嫣然，這對升城市形象有著深遠的影響，眼光要放長遠一些。對你更是一次極好的鍛煉機會，多積累一些政治資本，將來好有更大的發展。”
嫣然說：“我在這裏先謝謝朱伯伯，有朱伯伯從中幫忙，我心裏就有底呢。改天我去京城找您。”
老人說：“我可提醒你們，不要搞不正之風呀。”
嫣然故意嗔怨，臉一沉，“爸，我們這又不是為個人謀私利，怎麽跟不正之風扯上關係了，您這是隨意扣帽子。借著這個機會我要批評您，人家父母都在為了子女托關係，走人情，您倒好，還經常到市裏對領導說，對我女兒可要嚴格要求，不要看在我的麵子上瞻徇私情。您還是我父親嘛，我都懷疑當初我是您在路上撿來的，您怎麽不到我哥他們單位作這種特別交待呀。”
朱副長與嫣然的父親都樂了，老人說：“是因為你鋒芒太盛，我是怕你心浮氣躁。年輕人沉到基層好好鍛煉，才能接受大任。”
嫣然苦著臉說：“什麽呀，您還以為我這秘書長是沾了您的光呀，把我的工作能力全盤否定的人居然是我的父親，朱伯伯，您給評評這個理。您那些老黃曆都過時了，當今世界，競爭激烈，最需要敢打敢拚敢想敢當的年輕人潮頭試水。”
朱副部長微笑著搖頭，又似有同感的點頭。爺倆之間的事少摻和為妙。
嫣然在京城四下活動，在朱副長與父親老部下的幫助下，圓滿完成邀請任務。
明天就迴去，朱副部長特別為嫣然設晚宴。嫣然走入豪華包間，朱副部長已經到席，並點了一桌子的菜。
“嫣然呀，來了，我就自作主張，把菜點了。如果不合你的口味，可以撤換。”朱副部長靠在椅子上，迴到京城的朱副部長不似在嫣然父親麵前那副謹小慎微的樣子，雖如此，對嫣然來京這幾天的關照不失殷勤。喝了幾杯酒後，朱副部長開始盛嫣然如何的美若天仙。
嫣然說：“朱伯伯，哪有長輩這樣誇小輩的，況且，美在各人的眼裏會有不同的詮解。不是嗎？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的事。何以為美，又何以為醜呢？以簡單的流行標準來判定，極容易造成跟風而失去主見。而流行的標準基本代表著簡單易學易掌握，因此不足論道。比如梵高的油畫，在他未死之前，無人問津，可在他死後，價值連城。又是誰最先認識到它的價值，又是誰在後麵跟風炒作呢？又有多少人真正能看得懂潛伏在內的美呢？不需要發現而看到的美大都帶有欺騙性。情人眼裏出西施的美可能更真實一些。”
朱副部長說：“你這是變向地罵吧，嗬嗬，真是牙尖嘴厲，可我不得不誇你，好口才。我還聽說你在寫博客的，而且文字精美，很愛歡迎呐。弄得你們那個宣傳部長整天坐立不安的，哈哈，怕讓你給擠了吧。”
朱副部長酒到一定的火候，不覺說出一些傾慕之類的話，又稍稍表達了感情生活的困窘。嫣然悄悄地撥通父親的電話，故意大聲說：“爸，我在京城呢？朱伯伯請我吃飯，您跟他說兩句吧。”
電話遞給朱副部長時，他便從雲端落到地麵。通完電話，他非常含蓄地說，“老佛爺坐鎮，神也好，鬼也好，都乖乖退位。嗬嗬，嫣然呀，你得慶幸有這麽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給你撐腰。”餘下的話就不必再說，大家心照不宣。
嫣然離開後不一會，朱副部長就打電話過來，“酒多喝了幾杯，也不知道我有沒有說出什麽不端的話，嫣然，可不要生伯伯的氣喲。以後有什麽事需要伯伯辦的，你直接打個電話給我，你的電話如同你父親的電話一樣管用。”
走出浴室，身上裹著一件白色的浴袍，走到窗前，撩開窗簾，玲瓏可愛的雪花在玻璃前的光線中一閃而過，接續不斷。順手打開電腦，幾天沒有與藍聯係，其間也有嫣然刻意所為，看看藍那邊有什麽反應，他會不會焦急地尋呢，紙條又會不會一大撂。嫣然這麽一想，倒有了興致來。
可是讓她大失所望，非但沒有一大撂紙條的壯觀景象，一個紙條都沒有。嫣然自語說：“切，無情無意的家夥，我都幾日不上網了，你難道一聲問候也懶得給我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藍，我不信征服不了你，哼，越是這樣，就越有挑戰的必要。我用一生等候，等你於一秒鍾出現，怎麽會讓你從我的指縫中溜了呢。”嫣然收攏手指，用力攥緊。不管怎麽生氣，可心裏對藍恨不起來，她不能讓自己恨有意去愛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