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我可以想象一個人的無恥,但絕對想不到你會無恥到這種地步。你還好意思說,當初我嫁給你的時候,你有什麽?要房沒房,要錢沒錢,有姑娘會看上你?那時你身上當時除了窮酸相,還有什麽可取之處?你當時才從部隊退伍迴來,連個工作都沒有,你是既沒才也沒有貌。我們結婚時,你媽隻塞給我三千塊錢,就什麽也不管了。我們隻在外麵租了一間房,冬天冷的我縮在被子裏渾身發抖,身子靠近你一點,你就推開我,說影響你休息。夏天,我發燒,屋子裏熱得哪裏能住人,可是我卻吹著電扇,那電扇吹出又是陣陣熱風。生孩子時,正是黃梅天,屋子裏潮濕,結果讓我得了風濕病。”

    男人聽女人以急速的語氣細數他的不是,他的臉色紅一陣綠一陣灰一陣白一陣。其實最好的擺脫辦法就馬上逃出門去,否則隻能忍受犀利的語言如箭般刺滿身體。他居然忘記逃跑,他在挑戰自己的承受極限。不過,他已經感覺到自己的氣息越來越虛弱地從鼻腔裏遊出來。他的心髒在一陣陣地抽搐。

    女人是以哭腔在控訴,她終於放開自己的淚,不再堅強,不再隱忍。這樣的機會對她來說千載難逢。相似的話一定說過千百遍,而今天不同,因為眼前站著藍,成為破天荒的第一位可以以陌生的身份卻絕對公正的立場裁決其中的是是非非。

    她繼續保持語調說:“為了你,我打了三次胎,你哪次是送我去醫院的,主動接我迴家的?打電話讓你來接我,可憐我坐在走廊裏,你看到我,對我說,起來走吧。你都不知道扶我一把,我隻能搭著你的肩一步步走出醫院。你有良心嗎?我又有哪一天感到幸福的?也隻有我,眼裏蒙了塵,看上你這個倒黴鬼。把自己的人生給葬送了。那麽多優秀的男士追著我,我偏不理。我圖你什麽?無非是覺得你家貧,與我的出身差不多,以為你會珍惜生活,知道疼人。沒想到,猥瑣下賤都滲到你骨子裏。”

    什麽言詞她都不再避諱,包括夫妻間的私密,男人用驚詫的眼神茫茫然地看她,開始焦躁不安,從口袋裏摸香煙,費用了地打了多下打火機,甩了兩下,繼續打火,好不容易才把一支煙點著。猛吸兩口,又嗆得連咳不止。丟下煙,煙蒂扔到地板上,上去一腳踩滅。使勁搔頭,頭發亂亂的,根根似乎要站立起來。他現在需要不停地做動作,否則他會感覺到胸口被刀割開的疼痛,並且有冷風徐徐吹入。

    藍絕對相信,這不是女人空穴來風。藍可以想象得出這個女人所遭受的苦難,而且都是拜這個男人所賜。藍唯一慶幸的是自己警報解除,轉危為安,但心裏很沉悶,並不輕鬆。

    男人別無它法,提高嗓門的目的除了表現出氣急敗壞,再就是遮掩被點中要害的尷尬,她大聲吼著說:“夠了,你這個瘋女人,說個沒完了。好呀,既然你認為我一無是處,大家分手發了,為什麽幾次去法院就是不肯離婚呢?”

    她說:“分手?哼哼,那要看我的情緒。”

    男人說:“你去死吧,沒有哪個男人會接受你這種女人。”

    她說:“我就是嫁隻狗嫁隻貓,也比你強,至少貓狗不會變心離意。”

    男人說:“好好好,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沒得商量,我們一拍兩散,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好了。”

    她說:“商量?笑話。”她繼續表現出強勢對抗,毫不示弱。

    男人說:“不過,你深更半夜帶一個男人迴家,我看你也沒有高尚到哪裏去,我們半斤八兩,我是嫖客,那你就是婊子,誰也別說誰。好,你們繼續,繼續你們的恩愛纏綿,我這就走。”男人到這個時候才想到與一個女人吵架得到不到什麽好處,走為上策。他麵對藍說:“兄弟,你都看到了,這種女人玩玩可以,可別當真了。她厲害著呢。”

    通過兩個人的言詞,藍基本知道這兩個人的關係。藍非常想伸手給這個男人兩個耳光,這個男人在辱罵女人同時也辱沒了他的清白。並且,藍看不慣男人在女人麵前所表現出的囂張無禮。男人在結婚前與結婚後的差異太可怕了。藍強忍著怒氣,畢竟這是人家兩口子之間的事,畢竟自己還沒有走出險境,還是息事寧人吧。

    此時,男人提起兩隻包就往門外走。

    她大聲對欲走出家門的男人說:“你給我站住。”

    離門不足一步距離,男人大概認為隻需要一步就跨出去,就進退自如了,因此,男人將兩隻包放下,慢悠悠地迴過身子。“怎麽?你不覺得我在這裏很多餘嗎?難道你非得要我現場觀摩你們倆是如何恩愛纏綿的?我沒有那個興趣,也沒有那個閑功夫。我發誓,這次我從這個門走出去,你再也別想我會迴來,除非我在外麵死了,被抬迴來。”

    女人從鼻腔裏發出輕蔑的“哼”聲。“你必須向這位先生道歉,你詆毀了他的清白。”

    男人“哈哈”地大笑起來。“清白?太可笑了,你當我傻呀,孤男寡女,同居一室,都穿上你老公的衣服了,是不是已經幹了好事呀,都這樣了,還說什麽清白。你有本事出去跟鄰居說說,別笑掉了人家的大牙。好了,我不計較,你也別描了,越描越黑,連自己都認不清自己了。”

    女人憤怒,“別把人都想象成你的同類。象你這樣肮髒男人,還有臉活在世上,我真佩服你的勇氣。背著自己的老婆在外麵找了一個小姐,一個四十多歲老女人,還拖著兩兒子,你們在一起私混時,你就不覺得髒嗎?想想都覺得惡心。你口聲聲說你與她之間是真正的愛情,那我倒要問問你,你怎麽克服心理障礙,縱容那個老女人在外麵坐台接客,迴家再陪你上床,哈,世上怎麽會有你這樣大度之人,少見少見。哦,也許你們倆本來就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說不定還互相欣賞呢。”

    女人的話象剔骨小刀一樣,絕對比傳說中那個解牛的庖丁還技高一籌。皮骨肉分得清清晰晰,不帶一點沾粘。男人的臉上連陰笑也難做出,死一般煞白。又沒有可以迴應的話抵擋。徹徹底底的崩潰,手攥成拳,骨節咯吱吱地作響。

    女人繼續發難,不依不饒。好象非要把男人激怒,然後對她一通拳腳,這樣就好為男人羅列家庭暴力的罪證,使他成為千夫指萬人罵的靶子。她說:“怎麽?嗬,我以為你人性冥滅了,原來還有知覺呢。是要打我嗎?我從小到大,連我的父母都沒有動過我一個手指頭,憑你,你夠這個資格嗎?哦,你不是公安嗎?不過好象我並沒有犯什麽法?要不你把我抓到局裏,給我定個什麽罪名。”

    男人費了好大氣力,隻聽到他喉部“咕咚”一聲咽下一口氣。他用手指惡狠狠地指著女人說:“潑婦,典型的潑婦。怎麽樣?我願意,她就是一個小姐,一個老女人,可是在我眼裏她是一個比你聖潔一百倍的女人。比你溫情,比你善解人意。”

    她說:“是嗎?是不是還比我會哄人,比我的床上功夫好。那是當然,她經驗比我豐富是自然的。”

    男人說:“讓你說對了,我今天明確告訴你,從跟你結婚第一天起就後悔了,天下怎麽會有你這樣冷血無情的女人?跟你沒話可說,你就是瘋子。”他對藍說:“哦,這位先生,我勸你三思呀。”

    藍不語,隻等這個男人出門,藍也會跟著出去,置身是非之外。

    藍心裏還是會心疼這個女人,盡管今天表現的有多厲害。可是女人還是女人,是水做的女人。如果今天不是藍在場,這個男人的拳頭可能會落在她身上。

    女人說:“如果你不向這位先生道歉,周樹坤,以後你的麻煩不會小。你要是被一個女人給算計上,有你罪受的。我不是在嚇你,別以為隻有你懂法律,我們沒有離婚你就與一個女人以同居的方式生活,你這是犯了重婚罪,要不要我把罪證再給你看看。還有,我一直沒有去你們單位裏大吵大鬧,已經給你留足了麵子。還有,那個女人不是催你結婚嗎?你如果想離婚辦得利索一點,最好想明白一些。”

    男人說:“你就去告吧,去我的單位撒潑吧,離不離婚隨你便,我明的跟你說,你就是把我的名聲搞臭,我就跟她一起離開這裏,大不了如此。你可能做不到吧,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臉麵見人。你還有什麽能耐,都使出來吧。”

    男人雖然說了狠話,可心裏是真的懼怕的女人這麽去做。他自己都不太肯定,脫了那身製服他算什麽?

    女人說:“那好呀,既然你都想好了退路,你現在可以走了,咱們走著瞧。”

    男人咬了咬牙,終於服軟,他對藍說:“這位先生,對不起,剛才我有言語上的冒犯,還請諒解。”

    說完這話,男人又拎起他的行李。小彬揉著朦朧的睡眼,走到客廳,叫聲,“爸爸。”

    男人站著不動,沒有迴過頭來,眼裏似乎布著淚水,剛才被女人奚落成那樣,也不見他示弱。一個孩子的聲音盡讓他突然收斂自己的威風。柔柔的燈光在他的身上灑下蒼涼。女人把孩子攬到自己胸前,手撫著孩子的頭。她知道,這個家馬上就要從名存實亡走向真正的破裂。盡管與這個男人形同陌路,而對於家的意義來說,他的離去就是失去了平衡的支撐。結束總歸是一個沉痛的句號。

    女人說,“周樹坤,你可以走了,這個家從此與你沒有任何關係。你可以準備離婚協議,我隨時簽字。”

    男人下了很大的決心,出門隻是一步的距離,他突然覺得走出這一步其實並不如想象的那麽輕鬆。他的雙腳上如墜著千斤鉛塊,他緩緩地抬起腳,走出門。轉彎,淡出女人的視線。而他在門側站了一會,雖然他知道身後再不可能響起挽留的聲音,他還是願意等上一會。

    藍感覺到困惑,男人在自己的女人與自己的孩子之間,為什麽會表現出不同的心態呢?感情破裂的雙方為什麽非得把對方捅得血肉模糊呢?藍站在男人與女人之間,眼見兩個人的人生朝著相反的方向走下去,有說不出的滋味在心頭。

    這時,她收起了鋒芒,孩子在她的懷裏,她軟弱地蹲下身子,把孩子擁的更緊,她現在需要孩子身上微弱的溫暖,也需要這弱小的身體為自己壯膽。她的下巴擱在孩子的頭頂,眼睛不再如之前急風驟雨般的流淚,此時的眼淚是靜靜地緩緩的滲出眼睛,在淡柔的光線中,她麵部的兩行晶瑩的淚痕上有深刻的淒涼。隻有這時的眼淚才是從心裏的傷口上滴出來的,最令她疼痛不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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