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熟悉的聲音,柳傾城先是一愣,隨即不可置信的迴過身來,循聲望去,一眼便看到了她心心念念之人。


    隻見夕陽的餘暉在他身後暈染開一片溫暖的橘色,卻也襯得他身上的暗紅色血跡格外刺眼,他向來束的十分整齊的黑發此刻淩亂的散落開來,掩住了大半他那被塵土和血漬所玷汙的臉龐,令她一時間無法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刹那間,柳傾城有些猶豫,她懷疑自己看花了眼,因為在她的印象中,歐陽璟向來都是威風凜然、豐神俊朗的模樣,就算曾經因受傷而有過垂死掙紮的時刻,但他始終都保持著慣有的風度與高貴,有時近乎神聖不可侵犯。


    可此刻出現在麵前的男人,無比狼狽,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令人膽寒的陰鷙氣場,他就如同從地獄中逃出的惡鬼一般,令人不敢輕易靠近。


    隨著男人的一步步走近,柳傾城終於能辨認出那被血汙覆蓋下的麵容,心中的猶豫瞬間消散無影,之前對歐陽璟所懷有的一切怨念也都被拋到九霄雲外,她張開雙臂,疾奔向前抱住了歐陽璟。


    無比熟悉的堅實臂膀,依舊能給她強烈的安全感,隻是觸目可及的暗紅色血跡,以及撲鼻的血腥氣息,讓這個擁抱多了幾分平日裏難以體會的悲壯感。


    柳傾城十分心疼,仰起頭來雙手捧著歐陽璟的臉龐,用手指抹去他唇角的血汙,問道:“你受傷了?嚴重嗎?”


    歐陽璟擁著她,雙手緊緊的不肯放鬆,他沒有迴答柳傾城的話,隻是定定的望著不遠處的沈白衣,緊抿的唇顯示出他正在強力的克製內心的憤怒。


    她緊貼著歐陽璟的胸膛,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異常激烈的心跳頻率,再看歐陽璟那無比陰鷙的眼神,絲毫不掩藏對沈白衣的敵意,柳傾城覺得可能是發生了一些誤會。


    正當她想開口說些什麽來緩和現場緊張的氣氛時,沈白衣率先開了口,道:“歐陽兄,這個時候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沈白衣說的很和氣,還頗有禮數的拱了拱手,但這番模樣看在歐陽璟的眼裏,卻覺得他不過是在為自己打擾了好事而發出的質問。


    歐陽璟不想迴答關於自己出現在別苑的過程和原因,他開門見山的說道:“把小溪交出來,我可以饒你不死。”


    聽到他的話,沈白衣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見他一臉肅殺的神情,眼睛裏滿是敵意,沈白衣微笑著擺了擺手,解釋道:“歐陽兄,我想你是誤會了,小溪姑娘的確在這裏,隻是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實在不適合長途顛簸。”


    歐陽璟一聽歐陽溪果然在此,他根本不想聽沈白衣的解釋,隻是固執的要去見歐陽溪一麵。


    然而,沈白衣卻伸出胳膊,攔住了歐陽璟的去路。


    向來會掛著溫和笑容的臉龐此刻一臉嚴肅,沈白衣沒有任何退讓的意思,道:“她現在受不得任何刺激,太醫正在為她全心醫治,希望你能克製下自己的心情。”


    “那是我妹妹,你沒資格擋我。”


    歐陽璟毫不留情的拍開沈白衣的手,就要繞過他去,卻不想再次被沈白衣攔住。


    沈白衣直視進他的眼中,態度頗為強勢:“白衣也是小溪的朋友,為了她好,還請歐陽兄止步。”


    見這兩個男人之間的氣氛變得越發劍拔弩張起來,柳傾城趕忙站出來,揪住歐陽璟的衣角,對他解釋道:“白衣也是一番好意,你別誤會他的意思。”


    歐陽璟本來就因為柳傾城和歐陽溪接連失蹤之事著急難過,這會兒又心急如焚的想要見一見歐陽溪,弄清楚對方的情況,誰知柳傾城竟然會站出來維護沈白衣,這令他心中百般撕扯的疼痛。


    縱然他知道沈白衣阻攔自己是出於好意,但歐陽璟還是不受控製的偏過頭來,語氣不善的對柳傾城說道:“你如此維護自己的夫君,郎情妾意當真令歐陽羨慕。”


    話語裏的諷刺意味,如一根根銳利的針,刺進了柳傾城的心中。


    她鬆開了歐陽璟的衣角,稍微撤退兩步,拉開與歐陽璟的距離,用看一個陌生人的目光打量了一下麵前的男人,不相信方才所聽到的話竟然是從她最愛的人口中說出來的。


    沈白衣不忍見柳傾城露出如此受傷的表情,他將她拉到身邊,對歐陽璟解釋道:“歐陽兄,你誤會了,雖然名義上我和傾城是締結了姻親,隻是她無意於我,我們隻是普通的朋友而已。”


    說著,他還轉頭看向柳傾城,目光裏帶著疼愛與憐惜。


    柳傾城沒有順著沈白衣的話對歐陽璟進行解釋,她隻是仰著頭,定定的看著他,眼中充滿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神色。


    而歐陽璟也隻是沉默的注視著她,似乎沒有聽到沈白衣的話。


    氣氛變得越發尷尬與緊張起來,歐陽璟望著那張自己日思夜想的麵龐,他不是看不出柳傾城的表情中帶著幾分受傷的神色,那雙與自己對視的清冽眸子裏甚至還帶著一絲陌生與憤怒。


    他知道柳傾城生氣的原因,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話有些過分,他伸手拉住柳傾城,想要開口道歉,卻被對方一把甩開了。


    柳傾城氣憤的甩開歐陽璟的手,心想他之前不辭而別拋下自己,害得自己牽腸掛肚,如今重逢他又開始譏諷自己與沈白衣的關係,心中既有委屈,又有對他的百般抱怨。


    但是她有自己的固執,她不想像個脆弱的花瓶,隻能接受別人對她的嗬護,受不得一絲打擊與挫折。


    她抬頭對歐陽璟說道:“小溪現在需要安靜的休養,見到你她肯定會情緒很激動,不利於太醫為她診治,你還是先不要進去了。白衣是好意,至於其他的事,隨便你想吧。”


    說完,她還轉頭向沈白衣露出一抹安慰的微笑,她承認這個笑容是她故意對歐陽璟進行的懲罰。


    她此刻不想和歐陽璟解釋,她知道依照兩人的脾氣與個性,一旦開始交談,肯定會和以往一樣發展成一場激烈的爭吵,沒準還會發展成為武鬥。鑒於歐陽璟此刻渾身是血,她心中終究是不忍的。


    然而,她對著沈白衣露出的那抹笑容,卻徹底擊中了歐陽璟的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他隱忍的握緊雙拳,冷冷的看著沈白衣,銳利的目光幾乎要將沈白衣生吞活剝。


    沈白衣也顧不得與他解釋,此刻他滿心滿眼都是柳傾城對他露出的那抹燦爛的笑容,他他心裏不由得感覺到甜蜜,或許在柳傾城的心中,自己也是很重要的角色吧。


    柳傾城不想停留在這裏夾在兩個男人之間為難,她轉頭對沈白衣說道:“白衣,我先迴去看一下小溪,還要麻煩你請太醫來為他看一下身上的傷勢。”


    “你放心,我會的。”沈白衣微微一笑,閃身想要放柳傾城離開,隻是歐陽璟卻不肯輕易放手,他上前一步拉住了柳傾城的手腕,阻止了她離去的步伐。


    歐陽璟走到她的麵前,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柳傾城垂眸看著被他緊握的手,聽他那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這才抬眼看向歐陽璟,道:“你說的對不起,是指你方才的那句‘郎情妾意’,還是你之前的不辭而別?”


    歐陽璟收緊了手上的力氣,聲音有些顫抖的重複了一遍:“對不起。”


    他的語氣很輕,甚至有些飄忽,絲毫不像往日裏說話的沉穩語調,如一根細長的羽毛落在柳傾城的心中,帶起一絲不忍。


    又見他渾身是血的模樣,柳傾城不忍再多加為難與苛責,正準備原諒他的時候,卻聽到從外麵傳來一陣嘈雜聲。


    她循著聲音看去,隻見從花園的入口處突然衝出許多士兵,他們蜂擁而至,不由分說的上前將手中的長矛對準了自己與歐陽璟。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沈白衣和歐陽璟格外默契的站到了柳傾城的身邊,將她護在中間,抽出腰間的佩劍與周圍的士兵形成對峙之勢。


    沈白衣認得出這些士兵身上所穿的衣服是禁衛軍特有的服裝製式,他擰著眉頭厲聲質問道:“大膽,你們受何人驅使,竟然敢擅自闖入本宮的北苑!”


    周圍的士兵見太子竟然護著他們要抓捕的對象,一時間也不敢上前,隻是向後退了兩步,沒有人敢上前應聲。


    見無人應答,沈白衣又沉聲問了一遍。


    這時,從花園入口處傳來一陣狂妄又略有些虛浮的笑聲:“太子勿要動怒,是三弟驅使他們前來抓捕朝廷要犯的,還請太子莫要阻攔才是。”


    將他們圍得水泄不通的士兵聞聲紛紛讓出一條道路,隻見整個上半身被繃帶纏裹的嚴嚴實實的沈慕飛活像個僵屍一樣僵硬的走了過來。


    見他如此怪異的模樣,柳傾城忍不住撲哧一笑,調侃道:“不過幾日未見,看來沈王爺在前線立了不少戰功啊,要不然怎麽能把自己包紮成這樣?”


    沈慕飛聞言臉色立即變得一陣青一陣白,他走到柳傾城的麵前,怒瞪著她的笑顏,喝道:“柳傾城,你休要得意,待會兒看我如何收拾你!”


    柳傾城挑了下眉,點頭道:“好啊,我隨時恭候。”


    隻是還不等她的話音落地,身邊的歐陽璟和沈白衣再次幾位默契的上前一步,將她護在了身後,拉開她與沈慕飛的距離,以極其威懾性的目光注視著沈慕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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