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裏啪啦的爆竹聲沿著寬敞的街道一路向前,花轎在顛簸之中緩慢前行,柳傾城覺得很悶,覺得反正花轎內也沒有人能看得到,她便一把扯下了頭上的紅紗。


    她單手托著腮,倚在轎壁上,掀起花轎窗戶上的紗幔,透過狹小的縫隙仔細觀察著行經道路的情況。


    晚上若是出逃,想必瞞不了多久,她必須要盡快逃出城去,而她唯一記住道路的機會隻有現在。


    幸虧太子府距離沈慕飛的王府並不是很遠,花轎在拐過兩條比較寬敞且筆直的道路之後,就停止了前進。


    柳傾城感覺到花轎落地,她重新蓋好了紅紗,閉上眼睛在心裏暗自迴憶了一番方才所走的路線,確定自己能記住之後,她長長的籲出一口氣。


    這時,有人撩起花轎的紅色帳幔,請她下轎。


    縱然有百般不情願,柳傾城也隻能暫時服從,彎著身子從花轎上走了出來。


    隻是沒等她的繡花鞋著地,她感覺重心猛然向後移去,隨著腳下一輕,她再次被人抱了起來。


    隻聽得周圍的人群不時爆發出熱鬧的歡唿聲與笑聲,柳傾城知道這是獨屬於給沈白衣和自己的慶賀聲。


    感覺到對方溫熱的體溫,柳傾城感覺有些不自在,她掙動了兩下,輕聲說道:“放下我吧,這樣我不是很習慣。”


    沈白衣這次卻沒有遵從柳傾城的意願,他收緊了手臂,輕笑著迴答道:“這是民間嫁娶的風俗,若是你未過門鞋子便落了灰塵,有些不吉利呢,傾城我要讓你幸福。”


    說著,他將下巴擱在柳傾城的頭頂,寵溺的蹭了蹭,表示讓她安分一些。


    聽到他的話裏帶著掩不住的甜蜜與笑意,最後一句話還帶著無法忽視的堅定意味,令柳傾城覺得很不是滋味。


    欺騙如此溫柔的男人,而且曾經無私的幫助過自己的男人,她真的於心不忍。


    可如今,她已經沒有迴頭路了。


    柳傾城輕歎了口氣,停止了掙動,窩在沈白衣的懷裏,覺得每一秒鍾都是煎熬。


    她在心裏不禁開始祈禱,希望這場所謂的婚禮可以快點結束。


    古代的婚禮很是繁瑣,柳傾城也算是第一次親身經曆,她自從被沈白衣抱入喜堂之後,就一直不停的跟隨著太監尖細的嗓音下跪叩首,除了拜天拜地還得跪各種她聽都沒聽過的空名號。


    到了夫妻對拜的時候,柳傾城有一刹那的猶豫,她不停的在心裏告訴自己,這不過是為了方便自己出逃而演的一出戲而已,但是她的雙膝卻似僵硬了一般,直挺挺的不會打彎。


    她心裏除了欺騙沈白衣而帶起的愧疚感之外,更多的是不情願。


    她感覺隻要和沈白衣行了對拜之禮,她就成為了背叛者,她就會對不起歐陽璟的深情,也對不起過去和歐陽璟在一起的艱難時光。


    沈白衣已經單膝跪在了地上,其實以他尊貴的皇太子的身份來講,他根本不需要行此大禮,畢竟柳傾城隻是以側室的名義嫁入太子府,但是他為了柳傾城,還是跪了下來。


    隻是,他卻看到柳傾城像是一株屹立不倒的樹,直挺挺的站在自己的麵前,沒有半分動容。


    從他矮下身的角度,沈白衣可以看得到紅紗下柳傾城的表情,她呆呆的擰著眉頭,眼神很是複雜,緊咬著櫻唇顯得很是糾結。


    那一瞬間,沈白衣的心有些失落,他知道美夢成真或許隻是陷入了另一場夢境裏,柳傾城她終究是不願的。


    而為何柳傾城會如此著急的想要嫁給自己的背後原因,沈白衣不想追究,或者可以說,他不敢去探究。


    他怕自己一旦知道了真相,就會把自己的美好夢境打碎。


    為了能和心上人維持親密的關係,至少能獲得可以親近的資格,沈白衣壓下了心中的失落,他在太監宣讀第三次“夫妻對拜”之後,伸出手扯了一下柳傾城的裙擺。


    柳傾城垂眸看向沈白衣,看到他對自己拚命的使眼色,她放棄了心中的最後一絲掙紮,閉上眼睛橫了心,跪在了地上。


    短暫的沉默過後,喜堂內的賓客為這對新人獻出了熱烈的掌聲與歡唿。


    終於,負責主持婚事的太監操著格外尖細的嗓音高喊一聲:“禮成,送入洞房!”


    柳傾城鬆了口氣,還不等喜娘來攙扶,她便率先一步朝著後堂走去,巧妙避開了走上前來想要抱她的沈白衣。


    沈白衣的手指擦著柳傾城身上的嫁衣而過,沒有抓住她的人,他心中又是一陣失落。


    那看似無意的躲避動作,他很敏銳的捕捉到了,他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對的,柳傾城並非真心想要嫁給自己的。


    那一刻的失落,排山倒海而來,幾乎要將他擊垮。


    這時,哄鬧的賓客紛紛入座,爭搶著要向沈白衣敬酒賀喜。縱然沈白衣心中有無數苦澀的情緒在翻湧發作,他也無暇顧及,隻能強撐著歡笑,和眾人一一喝酒。


    被喜娘攙扶著進了新房,柳傾城屏退左右,隻留下了一個看起來很是文靜的丫鬟。


    她將自己頭上的紅紗扯下來,把那小丫鬟嚇了一跳。


    小丫頭連忙跑到榻前,將那紅紗拿起來,矮身對柳傾城行了一禮,道:“良娣,您這蓋頭不能揭下來,得由太子殿下親自揭開的。”


    “我氣悶,等會再蓋上。”柳傾城打量了她一番,挑眉問道:“你應該知道我的身份吧?”


    那小丫頭瞄了柳傾城一眼,見對方正在用審視的目光注視著自己,她連忙移開目光,怯懦的點了點頭,沒有吭聲。


    柳傾城瞧她的反應似乎不是個多事的,她放心的笑道:“我千裏迢迢從蒼夏而來,行李都在途中不見了,而我也沒有什麽嫁妝,不知道太子殿下可命人為我準備了換洗的衣物?”


    “迴稟良娣,殿下最是細心了,命人連夜縫製了許多好看的衣衫。”


    “那好,你去給我找兩件來。”


    “這……”小丫頭有些為難,眼神中帶著幾絲迷茫,她不知道新娶的太子側妃為什麽要在洞房花燭夜要換洗的衣物。


    見她有些猶疑,柳傾城繼續道:“你就去吧,記得挑兩件顏色比較深的,我不喜歡顏色太豔麗的。”


    小丫頭見她執意如此,也不敢違拗對方的命令,於是矮身行了一禮,道:“奴婢遵命。”


    等對方退出房間去找衣服,柳傾城這才鬆了口氣,她隱約能聽到從前麵喜堂裏傳來的觥籌交錯的聲音,心裏卻沒有如此輕鬆。


    她站起來舒展了一下身體,開始仔細觀察房間的布置環境,她必須了解房屋的內外情況,才能保證晚上出逃的時候不會出差錯,或者盡量將差錯降低到最少。


    柳傾城在屋子裏轉了幾圈,摸清大概的情況之後,隻聽房門“吱呀”一聲,那小丫頭端著兩件衣服走了進來。


    見柳傾城站在窗邊不停的朝外麵張望,小丫頭輕喚了一聲:“良娣,您吩咐奴婢拿來的衣物,已經拿來了。”


    柳傾城聞聲迴過頭來,看到她捧著的一件深紫色和深藍色的衣裙,笑著點了點頭,道:“關上門,把衣服拿過來吧。”


    “是。”


    小丫鬟聽話的將房門關上,邁著小碎步將衣物捧著送到柳傾城的麵前。


    柳傾城二話不說,開始脫掉自己的嫁衣,這番舉動令那小丫鬟又是一驚,不過這次還沒等她的疑問說出口,柳傾城就已經用一記手刀將她打暈過去。


    “小姑娘,委屈你了。”


    柳傾城拍了拍倒在自己懷中的小丫鬟,然後把人拖到了床榻上,自己動作利落的換上了剛拿來的暗色衣衫,然後又將脫下來的嫁衣給那小丫頭穿上,並把紅蓋頭給對方罩上了。


    等到天色逐漸變得暗下來,前廳喜堂的喧鬧聲依舊如白天那般熱鬧,沒有絲毫衰減之勢。


    這就是最佳的時機,她不能在等了。


    柳傾城下定決心,不再猶豫,她翻窗而出,借助天色的掩飾,順著牆根快速朝著後門移動。


    慶幸的是,喜房距離太子府的後門並不遠,柳傾城摸索著很快就來到了後門。


    隻是後門此刻被鎖著,她沒有鑰匙,無法順利的通過。


    借著遠處傳來微弱的光線,柳傾城打量了一番周圍的圍牆,看到牆根下有幾塊碎石,她於是將那幾塊碎石疊放在一起,自己踩在上麵準備翻牆而出。


    柳傾城在現代執行任務時少不了要翻牆越溝,身手很是敏捷,太子府的高牆並不能阻止她的出逃。


    眼見著翻出圍牆就能距離她的自由更近一步,距離她的歐陽璟更進一步,柳傾城內心充滿了激情,她動作利落的翻身而上,雙臂用力扒住牆上的磚瓦,很快就爬上了牆頭。


    隻是,當她坐在牆頭上準備一躍而下時,柳傾城卻沒有看到她渴望的自由,迎接她的反而是幾名身穿黑衣的高大護衛,見她出現,他們點亮了手中的火把,似乎早已預料到她會出現在此。


    柳傾城心中一沉,暗道不好,難不成是沈白衣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所以早就派了人將太子府圍了起來,防止她的逃跑?


    正當她疑惑不解時,圍牆外的幾名護衛紛紛退開讓出一條道路,一名身穿錦衣的女子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對著牆頭上的柳傾城輕笑道:“怎麽?姐姐難道想再一次拋下傾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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