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


    輕飄飄的兩個字,卻在黑夜之中有著千斤重的力道,直擊歐陽驍的心頭,將他瞬間從方才的夢境中拉迴到殘酷的現實。


    脖頸間傳來的刺痛和略微粘膩的感覺,隱沒在黑暗中來人低沉而熟稔的聲線,這一切都在真切的告訴歐陽驍:他方才燃起的熊熊野心似乎要化作泡影,再無機會實現了。


    眸子逐漸適應黑暗的光線之後,歐陽驍隱約可以看到那人的輪廓,他感受到架在頸間的冰冷觸感,並沒有任何畏懼的感覺。


    他頹然的靠坐在龍榻上,望著黑暗中的那抹輪廓,嘴角勾起一抹挑釁的笑容:“你真的會動手嗎?璟哥。”


    聽到久違的稱唿,黑暗中持劍而立的人影微微顫抖了一下,手中的利劍也有些把持不穩,鋒利的劍刃劃傷了歐陽驍的脖頸,有血滴從淺淺的傷口滲出。


    歐陽驍並不在意,他隻是伸出手在傷口處用指甲刮了一下,隨即將沾染的紅色血跡塗抹在了那人手持的刀劍上,嘴角的笑容在黑夜中越發燦爛,略顯幾分詭異。


    他邊用鮮血塗抹著來人的劍身,邊仰頭笑意盈盈的看著那黑暗中的身影,他能感受到對方的劍越來越顫抖,這就說明那人的心緒在為他而動搖。


    倏爾,殿內亮起一盞燈火,光線雖然微弱,卻足以令歐陽驍看清楚對麵之人的麵容。


    依舊是他熟悉的麵孔,精致的眉眼、俊美的輪廓,這張驚為天人的臉縱然曾被一張烏金麵具掩飾多年,卻絲毫遮不住他眉宇眸底中的深邃。


    他們相識這麽多年,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那般,麵上淡漠疏離,內心卻有著旁人都無法企及的熱忱與深邃。


    點燃燭火的柳傾城從一旁走上前來,望著歐陽驍嘴角淺淡而鬼魅的笑容,她沉聲道:“歐陽驍,你已是孤立無援,速速束手就擒吧。”


    歐陽驍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話,隻是執著的望著手持利劍的歐陽璟,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中沒有任何絕望的情緒。


    反而被他注視的歐陽璟,卻不似往常那般沉靜,他此刻看著眼前萬分陌生的歐陽驍,內心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不過是短暫的分別,皇權與報複欲卻將當年那個溫文爾雅的歐陽驍改變的如此徹底。眼前的這個人,有著雌雄莫辨的妖魅,有著令人難以琢磨的內心,他早已不再是那個曾追在自己身後肆意歡笑的少年了。


    兩人四目相對良久,歐陽璟最終還是收起了手中的長劍。


    他將劍刃上的血跡擦拭幹淨,沉聲道:“事已至此,你可還有何話要說?”


    歐陽驍聞言挑了下眉,淡笑的環視了一周寢殿,見殿內隻有歐陽璟和柳傾城兩人,他似乎有些詫異。


    這時,柳傾城走到了龍榻前,說道:“你不用看了,若是你想逃,外麵還有千軍萬馬在等著你應付。”


    耳聽著外麵喊殺聲震天響,歐陽驍了然的點了點頭,輕笑道:“是朕疏忽大意了,竟沒想到你們會在京城腳下藏身,還在短短的兩個月內糾集了如此多的幫手。”


    歐陽璟沒有應聲,隻是用深邃的眼神打量著他,似乎想要重新審視一番麵前的男人。


    柳傾城走上前去,想要將歐陽驍從龍榻上拽下來,但卻被他躲了開來。


    歐陽驍理了理自己稍有些淩亂的黑發,將垂到臉側的一縷碎發別到耳後,然後從容不迫的從龍榻上站起身來,拿起放到一旁的火紅長衫披在身上,轉而看向歐陽璟道:“走吧,朕任憑你處置。”


    歐陽璟定定的望著他,見到那清澈的眸底隻有平靜與從容,沒有半分的慌亂,他一時間竟有些猶豫,因為他知道如果將歐陽驍帶出去,那就等於他親自判定了他的死刑。


    看他們兩個大男人四目相對的場景,柳傾城莫名覺得自己此刻顯得有些多餘。


    她再看歐陽驍嘴角噙著的笑容,而歐陽璟則是猶豫不決的模樣,柳傾城知道歐陽驍這是在賭,他再以歐陽璟心中對他殘存的一絲不忍與兄弟情誼而下了賭注。


    若此刻猶豫不決,隻怕會令他們這些日子的籌謀與努力付之東流,柳傾城知道歐陽璟罕有會如此優柔寡斷,隻不過是受了歐陽驍的影響。


    她當機立斷,走上前來奪去歐陽璟手中的利劍,橫在歐陽驍的脖頸前,沉聲道:“走吧。”


    歐陽驍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輕笑道:“朕憑何要受你一區區女子所驅使?”


    說著,他又抬頭看向對麵的歐陽璟,柔聲道:“朕隻想聽璟哥親口做決定,朕想知道我們多年的兄弟情誼,在璟哥的心裏,究竟有多少分量。”


    歐陽璟本已下定決心,但是聽到他這句話,又不禁有些猶豫,畢竟他始終不曾想過要與歐陽驍對立。


    正猶豫不決間,從殿外突然衝進來一人,朱紅色的木門被猛然踹開發出巨大的響聲,柳傾城迴頭一看,正是毛毛躁躁的宋毅。


    隻見宋毅滿身是血的衝了進來,手中還握著一柄沾滿鮮血的利劍,發髻已有些淩亂,散在額前的碎發微微汗濕,令他整個人平添了幾分剛毅之色。


    他跑進內殿,見柳傾城和歐陽璟站在大殿之中,而一名身穿火紅華麗外衫的男子則站在歐陽璟的對麵,他急切的問道:“逮住人沒有?見你們遲遲不去議政殿,我爹他們都快急死了!”


    柳傾城示意他稍安勿躁,揚起下巴指了指歐陽驍,道:“別著急,他就在這裏,任他插翅也難逃。”


    仔細打量了一番那身穿紅衣的男子,見他麵目清秀絕倫,但眉眼之間都帶著一絲難以言明的魅惑感,宋毅目瞪口呆的指了指歐陽驍,良久才迴過神來問道:“皇帝長這樣?!”


    宋毅從未見過歐陽驍,根據新皇帝登基以後所做出的種種荒唐決定,他以為那皇帝肯定是肥頭圓腦、每天耽於聲色美酒的粗鄙之人,卻沒想到真人本尊與他想象中的形象會有如此大的反差。


    歐陽驍見到宋毅如此無禮,又看他一身鎧甲滿是血紅之色,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本想著歐陽璟會顧念舊情而心慈手軟放過他,沒想到卻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再聽他所說的話,想來此次是在劫難逃了。


    歐陽驍倏爾轉變了態度,嘴角的笑容也頓時消失不見,他冷哼一聲,一甩袖袍,頗有傲骨的轉身向著大殿門口的方向走去,他隻冷冷的甩下一句話:“不用你們動手,朕自行前去便是。”


    望著他堅毅的背影,歐陽璟的眸色暗沉了幾分,他終究沒有說一句話,隻是從柳傾城的手中拿迴自己的劍,沉默的收入劍鞘之中,抬腳跟了上去。


    感覺出他們之間的氣氛有些說不出的微妙,宋毅好奇的走近柳傾城,輕聲問道:“這是怎麽迴事啊?我是不是出現的不是時候?”


    柳傾城望著一前一後離開的背影,她突然轉過頭衝著宋毅綻開一抹有些過於燦爛的笑容,將宋毅嚇了一跳。


    她鄭重的拍了拍宋毅的肩膀,讚許的點了點頭,道:“你來的正是時候,非常棒!”


    說完,她不等宋毅開口,就疾步跟了上去。


    宋毅莫名其妙的撓了撓頭,不知道柳傾城的迴答到底是實話還是在諷刺。他鬧不明白答案,又不想自己孤身一人留在這空蕩蕩的寢殿,幹脆將心頭的疑惑暫且拋到腦後,緊跟了上去。


    當他們一行四人抵達議政殿時,本來喧嚷嘈雜的殿內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齊刷刷的落在了一身紅衣的歐陽驍身上。


    雖然知道大勢已去,但歐陽驍還是很從容自若,他負手來到高階之上,環視了大殿一周,發現偌大的議政殿此刻烏泱泱地擠滿了人,在人群的最前麵他發現了幾張熟悉的麵孔。


    “宋青、武宗直、高烈、吳瑱……”歐陽驍輕啟薄唇,逐一念出那些他認識的人的姓名,這些人都曾經信誓旦旦的臣服效忠於他,而如今卻毅然決然的選擇了背叛他。


    他的眼底逐漸暈染開一抹苦澀,但更多的是不甘與被背叛後的憤怒,他猛地一揮衣袖,寬大的紅色袖袍在空中劃過淩厲的弧線,帶起一陣袖風,直想要將不遠處的宮燈熄滅。


    大殿之中的光亮抖動了幾下,又恢複了平靜。


    歐陽驍站在高階之上,憤怒的盯著大殿中的人群,厲聲道:“你們竟然敢背叛朕!你們怎麽敢背叛朕?!”


    “多行不義必自斃!”向來快言快語的武宗直站了出來,他按著腰間的大刀,仰頭注視著歐陽驍憤怒的麵容,冷哼道:“你這龍椅也坐夠了吧?今天也該讓位了!”


    “哼,武宗直你不過是一介莽夫,竟然也敢覬覦朕的龍位!”歐陽驍怒視著他,即便到了這一刻,他的聲音裏仍然充滿了嘲諷與高傲之意。


    武宗直啐了一口,道:“老子才不稀罕什麽龍椅,但就是見不得你這種人去坐那個位子!大家說,是不是?”


    此言一出,大殿之中的多數人都高舉起手中的兵器,附和道:“退位!退位!退位!”


    這些人都曾經因歐陽驍的某個決定而深受其害,自然巴不得歐陽驍趕緊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之中。


    然而,歐陽驍卻固執的不肯放棄抵抗,他冷哼一聲,眸子裏有睥睨天下的霸氣與自負:“朕乃九五至尊,你們有何資格要朕退位?!”


    人群的唿號聲戛然而止,從議政殿門口傳來一道低沉略顯滄桑的聲音:“他們沒有,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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