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玲的話,成功的止住了歐陽溪的哭泣,但引來了更多人疑惑不解的目光。


    她頹然的坐在木桌旁,伸手為自己斟了杯茶,一飲而盡後,才開口說道:“我本找到了關押她的地方,正準備現身帶她離開時,她卻突然被人押走了。等到迴來之時,她渾身是血,似乎受了不少的折磨,卻說什麽都不肯隨我離開。”


    柳傾城聞言蹙起了眉頭,她想起之前在交泰殿初遇柳傾桐時,對方跪地懇求她帶自己離開的淒楚模樣,覺得她突然改變主意,或許是受了歐陽驍的脅迫。


    果然,隻聽妙玲繼續道:“我問她為何,她說歐陽驍要將她當做寧溪郡主遠嫁塞外,雖然柳家對她不仁不義,但畢竟有養育之恩,她縱然再無情義,卻也不能置柳家於險境。”


    妙玲忍不住瞄了一眼臉色慘白的歐陽溪,她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別看她表麵看起來怯懦不堪,但事到臨頭卻還真有一股倔強的性子,我拗不過她,便迴來了。”


    剩下的話,她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所有人都知道,柳傾桐的命運實在有些可憐。


    而歐陽溪的反應更是強烈,她聽完妙玲的話,突然“哇”的一聲痛哭起來。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臉龐,眼淚卻順著她的指縫緩緩流了下來。


    被手掌捂住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悶的,歐陽溪抽動著肩膀,說道:“她是替我去和親的,都是我的錯!她曾經那麽照顧我,我卻違背了誓約,沒能救她脫離火坑,都是我不好!”


    歐陽璟聽她不住的自責,心裏很是疼惜,他上前將歐陽溪攬入懷中,用手不停輕拍著她的後背,希望能讓她好受一些。


    而柳傾城這時才抓住了關鍵信息,她走到歐陽溪的身邊坐下,問道:“小溪,你說傾桐她是替你去和親,這話是什麽意思?和親,是怎麽迴事?”


    歐陽溪抽動了兩下肩膀,用哭紅的雙眼看向柳傾城,小聲迴答道:“就在你們來救我前兩天,歐陽驍突然告訴我的,說是要把我嫁到西南的浣月國,來平息事端。”


    “浣月國?你確定是這個國家?”


    “我聽得一清二楚,為此我哭了好久,還是傾桐姐姐耐著性子安慰我,我不會記錯的!”


    想到柳傾桐多日以來對她的陪伴與愛護,歐陽溪又是一陣悲傷與愧疚,趴在歐陽璟的懷裏繼續低低的哭著。


    而柳傾城則睜大了雙眼看向歐陽璟,她見到對方正拿著一副審視的目光看著自己,她心裏一沉,下意識的為自己辯駁道:“不是我,我從未對白衣說過和親的主意,這件事我也不知情!”


    歐陽璟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最終隻是轉過頭移開目光,沒有說話。


    其他人並不知道兩人在浣月國的經曆,自然也不懂得柳傾城這如此突兀的解釋究竟是何用意,不過眼下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安排,也沒有人注意到她和歐陽璟之間突然沉下來的氣氛。


    妙玲先給老皇帝把了把脈,又從懷裏掏出了一些藥粉,道:“這是我順帶從太醫院拿來的血竭和蛇莓,這些應該夠清除餘毒的了。”


    一直纏在她身邊的月黛,見狀終於可以插上話了,他急忙豎起大拇指,衝著妙玲比劃了幾下,道:“還是你細心,竟然還能記得給聖上抓藥。”


    “住了幾天大牢,你倒是學會溜須拍馬了。”妙玲雖然嘴上這麽說,但血瞳中卻有亮晶晶的笑意。


    她調配好藥粉的比例,喂皇帝服下之後,才轉頭對床邊的三人說道:“歐陽驍已經發布了通緝令,外麵太危險,我們還是得盡快帶著皇上躲進青溪穀,那裏比較安全,也鮮少有人能夠找到。”


    歐陽璟點頭表示同意,他安撫了一下妹妹的情緒,便同月黛一起將皇帝抬上馬車,而這廂柳傾城等人也已經收拾好行禮,幾人一同朝著青溪穀的方向進發。


    青溪穀地處幽僻,在山穀口有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馬車無法通過,歐陽璟便下了馬車背著老皇帝,跟在妙玲的身後小心翼翼的走過她布下的五行陣法。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會觸動陣法之中的層層機關,所有人因此走的很是小心,跟在妙玲身後的歐陽溪更是下意識的屏住了唿吸,手掌緊握著妙玲的衣角,恨不得能踩著對方的腳印向前走。


    而柳傾城也走的分外艱難,她不停的打量著樹林中的環境,眼神中充滿好奇。


    這是她第一次真正見識到五行陣法的玄妙,但卻不能理解,因為周圍的環境與尋常的樹林並沒有不同,但是聽歐陽璟和妙玲等人都在警告她不能亂走,否則就會觸動機關,如此言之鑿鑿,令她不得不信服。


    於是,懷著好奇又懷疑的複雜心情,一行人在妙玲七拐八繞的帶領下,花了近乎半個時辰,才穿過那片濃鬱的樹林,來到幽僻的山穀之中。


    當突然走出遮天蔽日的樹林時,眼前豁然開朗的景象令在場所有人都不禁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隻見滿地繽紛的花草絢爛多姿的沐浴在陽光之中,即便如今隻是初春時節,卻早已有五彩斑斕的蝴蝶在花叢中蹁躚起舞,有淙淙小溪從遠處的山澗中流淌而來,繞著竹屋蜿蜒而去。


    這當真是一處世外桃源的所在啊!


    柳傾城眯著眼睛環視了四周一圈,目光最終停留在了不遠處的一處石碑上,隻見花團錦簇之中,那塊石碑靜靜的佇立著,石碑之上還歪歪扭扭的刻了幾個字:無雙之墓。


    她依稀記得,妙玲在她之前還有一個結拜姐妹,名喚無雙,曾與妙玲是生死之交,更是為了保護妙玲而死,原來她的墓就設在青溪穀,也難怪妙玲會常年守在青溪穀內隱世不出了。


    妙玲將一行人引至竹屋前,她先進屋仔細查看了一圈,見到並沒有外人曾到過此地的痕跡,才放心的讓他們進了屋。


    “我這裏雖然簡陋,但是絕對安全,皇上你山珍海味吃慣了,寶殿豪宅也見識多了,可別嫌棄我這裏哦。”


    “妙玲姑娘說笑了,朕如今不過是個落魄的老人而已,哪裏會嫌棄你呢?”


    崇成帝在歐陽璟的攙扶下坐到了竹屋的窗邊,他打量了一番窗外如世外桃源的優雅環境,滿意的點了點頭,笑道:“沒想到朕指點江山半輩子,竟然能有幸來此仙人之境休養生息,當真難得。”


    歐陽璟走到他身邊,從懷裏掏出玉璽,上麵還帶著幾分他的體溫,觸手有些溫熱的感覺。


    他雙手奉上,單膝跪地道:“請聖上收迴玉璽。”


    看著那方在陽光下閃著晶瑩光澤的玉璽,崇成帝一瞬間有些恍惚,他看了看麵前恭敬的歐陽璟,心裏並非沒有感慨,但最終他隻是輕輕歎了口氣,緩緩的從他手中接過玉璽。


    他傾過上身,親自扶起歐陽璟,道:“朕這麽多年,委屈你了,難得你還有如此忠心,在危難之際肯挺身而出,蒼夏王朝有你如此,實在幸運。”


    歐陽璟聞言,眸子裏閃過一絲黯淡,他搖搖頭,話語裏帶著幾分自責之意:“罪臣惶恐,擔不起聖上如此盛讚。”


    “如今我非皇帝,而你也不是罪臣,你切莫要再將詐死之事放在心上,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苦衷。”


    說著,崇成帝將了然的目光投向站在門外正與妙玲交談的柳傾城,他淡笑著點了點頭,道:“你看人的眼光果然是極好的,傾城這丫頭,有勇有謀,遇事毫不退怯,頗有男兒氣概。你為了她拚死一搏,這份心意我能體會。”


    歐陽璟同樣將目光投向了柳傾城,深邃的眼眸中充滿柔情與關切,還帶著一絲不可察覺的落寞,他隱隱覺得他和她之間,似乎藏著一些東西,難以琢磨,也難以跨越。


    靜靜的看了屋外幾個女子一會兒,崇成帝收迴了目光,他抬頭看著歐陽璟,認真的說道:“我們既然已經逃出,看情勢驍兒也沒有看出假皇帝的破綻,我們就要趁著這段時間,趕緊聯絡人手,以殺他個措手不及。”


    歐陽璟淡淡的點了點頭,這個道理他也懂得,隻是他心中還殘留著幾分希望。


    他試探性的開口道:“皇上,難道不再給他機會了嗎?或許沒有仇恨作祟,他可以成為一個好皇帝。”


    他本以為崇成帝會有片刻的猶豫,誰知對方卻不假思索的立即搖了搖頭,否定了他的看法。


    “他是我的兒子,雖說這些年來未曾關心過他,但是我卻了解他的性子。更何況,朕在放權的這半年時間裏,對他的所作所為看得一清二楚。他的鐵腕政策,在亂世或許還能成就一番事業,但是在此時此地,卻隻會擾亂軍心、失掉民心。”


    崇成帝的眼中此刻分外清明,他的話語裏也透著無比堅定認真的色彩:“朕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楚,若是再縱容他如此胡鬧,祖宗打下的這片大好河山隻怕就要分崩離析了。到那時,朕又有顏麵去麵對列祖列宗?又怎麽能對得起包括你父親在內的眾多為國犧牲的烈士?”


    聽完他的一番話,歐陽璟知道,一切都無法避免了。


    他亦下定了決心,要阻止歐陽驍繼續在錯誤的道路上前進。在與皇帝經過一番秘密商討之後,他決定休息一天便開始行動,他要盡可能多的召集舊部,與歐陽驍殊死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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