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歐陽驍出來,早已等候多時的禮部尚書孫慎便急忙上前,恭聲道:“啟稟殿下,這是微臣今早收到的一封信件,微臣不敢怠慢,特趕來請殿下定奪。”


    說著,他將那信封雙手奉上。


    那信封平平無奇,隻是以火漆加封,上麵僅僅寫著“太子殿下親啟”六個大字,就再無可以看出寫信人身份的信息,歐陽驍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偏過頭對身邊的宮人使了個眼色,站在一旁垂眉低目的小太監立即會意,上前接過孫慎手中的信封,小心翼翼將其打開,抽出其中的信紙。


    待確認此信並無玄機之後,那小太監才畢恭畢敬的將信紙打開,呈給歐陽驍過目。


    歐陽驍快速瀏覽了一番書信的內容,修長的眉逐漸擰了起來,清冽的眸子泛起一陣冷意,他冷哼一聲,將書信胡亂一團握在手中,甩袖離開了大理寺:“迴宮!”


    在歐陽驍迴宮路上,他就派了人去通知各位朝臣進宮緊急議事,所以當他剛一踏入宣和殿時,眾多朝臣已經恭敬地候在了殿內。


    兵部尚書韓彥青見他麵色不好,便率先站出來,拱手問道:“太子殿下緊急詔臣等入宮,不知是出了何事?”


    一襲紅衣的歐陽驍麵色凝重地走上長階,倏然轉身,火紅的雲袖甩出如同一抹燦烈的紅雲,灼得在場所有人都不敢抬眼正視他的麵龐。


    歐陽驍冷冷的看著隨他走進宣和殿的禮部尚書,他將始終握在手中的書信扔到了地上,凜聲問道:“孫慎,這封信究竟從何而來?”


    聲音如冰雪般寒冷刺骨,有一股懾人心魄的力量,這表明聲音的主人此刻正處於極其憤怒的狀態。


    被點名的孫慎慌張地跪倒在地,膝蓋碰撞在光潔冷硬的地磚上,發出沉重的一聲悶響。


    這讓在場不少與他交好的人不禁為他捏一把冷汗,不知一向恪守本分的孫慎究竟捅了什麽簍子,竟然讓太子殿下如此生氣。


    而孫慎也是一頭霧水,他趴伏在地上,垂著頭聲音顫抖地說道:“啟稟殿下,微臣今日下朝迴府,剛一進書房就有一飛鏢穿窗而入釘在柱子上,上麵還釘有此信。”


    他的額頭上青筋暴起,臉色也因緊張和害怕而漲得通紅,他用袖子擦了下額頭滲出的冷汗,繼續說道:“微臣見信封上的表字不敢怠慢,特在第一時間內找到殿下,請殿下定奪!”


    聽到他的話,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了被歐陽驍扔到孫慎麵前的那團褶皺的信紙,不禁好奇上麵所寫內容究竟涉及何事,竟然能讓太子罕見的大發雷霆之怒。


    “哦?這麽說你也不知射出飛鏢之人的身份咯?”


    歐陽驍負手立於長階之上,身上鬆散披著的火紅長袍將他清秀的臉龐映襯得格外豔麗,斜飛入鬢的修眉之下,朗月星眸此刻散發出刺骨的寒意。


    他的語氣雖然聽起來帶著一股不經意的戲謔,卻將他心底的憤怒表露無遺。


    孫慎聞言渾身一震,連忙迴稟道:“啟、啟稟殿下,微臣已經派人去追查,很、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這兩人如同打啞謎一般的對話,讓在場其他人聽的都是一頭霧水,對發生的事毫無頭緒。


    韓彥青大著膽子走上前去,將地上被揉搓成一團的信紙拾起來,仔細地鋪平展開,快速瀏覽了一遍,臉色也不由得變得僵硬起來。


    他自作主張地將書信交給其他大臣,讓其他人一一過目,不多時,傳閱完畢的書信再次迴到了韓彥青的手中,而宣和殿內已經充滿了朝臣交頭接耳的議論聲。


    而歐陽驍則冷哼一聲,轉身走上長階坐在寬大的椅子中,見所有人都傳閱完那封書信後,他才沉聲道:“這件事,眾位大人都說說自己的看法。”


    議論聲更加重了一些,大家都聚在一起小聲交談著自己的看法,但沒有人敢站出來陳述自己的意見。


    韓彥青看了一眼身後三五成堆的同僚,又看了一眼跪在身邊的孫慎,他站了出來。


    “浣月國君修書請求和親,雖然表麵上看是想以和親之法鞏固兩朝邦交友誼,但實則是想以此法挾持人質,從而達到更多不可告人的目的。臣以為,不能同意浣月國君的和親要求。”


    此言一出,立即有許多人站出來表示同意。


    歐陽驍不置可否,轉而望向一直站在最後麵默不作聲的一人,他揚起下巴,點名道:“張大人,你的看法呢?”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韓彥青看到歐陽驍點名的人正是一直與他有意見分歧的戶部尚書張慶廉。


    雖然邦交事宜一直隸屬禮部管理,但是戶部尚書張慶廉是朝中元老,又是崇成帝一手提拔之人,在朝中頗有威望,再加上他為人清廉正直,一直沒有多少汙點可作文章,所以歐陽驍總是會顧及他的麵子,大小事宜都會求教對方的意見,當然聽與不聽是另外一迴事。


    聽太子在詢問自己的意見,張慶廉才緩緩的上前兩步,拱手躬身道:“微臣認為,信件的真假有待查證,而且此事更多的像是一個陷阱。”


    “此話怎講?”


    “姑且認為這封信是真的,浣月國君的和親請求也是真的,如若不答應,那就給了對方挑釁的正當理由,畢竟最近浣月國一直蠢蠢欲動,在邊境製造小摩擦,所有人都看在眼裏。”


    張慶廉頓了頓,抬頭看進歐陽驍的眼中,道:“如若答應,那麽敢問殿下,我朝哪裏有適齡公主可以嫁去浣月國和親呢?”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啞口無言,而歐陽驍也緩緩蹙起了眉頭。


    他斜斜的倚靠在座椅中,用小手指不停摩挲著緋紅的薄唇,陷入了沉沉的思索。


    雖然他早就希望可以抓住張慶廉的汙點將其除掉,但是他不能否認的是,父皇識人的本領確實高明,張慶廉一語中的,指出了最為關鍵的問題所在。


    浣月國蠢蠢欲動,在邊關的小動作他都看在眼裏,雖然邊關已經加強防範,但如今蒼夏王朝正處於多事之秋,朝廷大患血所帶來的動蕩需要時間進行平靜消化,若在此時爆發戰爭,實非好事。


    盡管歐陽驍希望將崇成帝最看重的江山社稷毀滅殆盡,但是他希望那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如今他剛品嚐到皇權帶給他的美好滋味,他是不可能輕易讓戰火摧毀掉他複仇的樂趣。


    他微微眯著雙眼,開口道:“張大人所言極是,父皇唯一的凝曉公主已經嫁作他人婦,但除了她,就再無可以和親的人選。”


    這時,有人在群臣隊伍中垂著頭,低低的說了一句:“不是還有寧溪郡主嗎?”


    此言一出,眾人連連倒吸口冷氣,紛紛垂下頭不敢抬眼去看歐陽驍的反應。


    此人口中所說的寧溪郡主不是別人,正是被歐陽驍圈禁宮中的歐陽溪,隻是那人似乎忘了,歐陽溪才因璟王之事被撤去郡主的身份貶為庶民。


    那句話聲音雖輕,但歐陽驍卻聽得分明。


    他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沉聲道:“諸位大人怕是忘了寧溪郡主如今已被變為庶民了吧?”


    話音未落,宣和殿內已是一派死寂,沒有人再敢出聲。


    歐陽驍轉而將目光放迴到跪在地上的孫慎身上,淡淡的開口說道:“孫慎,你身為禮部尚書,此事你以為如何?”


    孫慎自始至終都跪在地上,膝蓋已經變得麻木,聽到自己的名字再次被點到,他顫抖著身體迴答道:“啟稟殿下,微臣同意張大人的觀點,此事不管答應與否,都對浣月國有利無害,隻是微臣擔心若在此時因和親未果而發起戰爭,隻怕對我朝有大大的不利。”


    “微臣以為,此乃多事之秋,璟王也即將被問斬,軍中本就因此事而有很大的分歧,浣月國君恐怕正是看準時機才借機發難,此事還請殿下謹慎定奪才是。”


    張慶廉再次進言,雖然沒有明確的表達自己的觀點,但所有人都聽得出來,他不是很讚成此刻因拒絕和親請求而給浣月國發動戰爭的借口和機會。


    韓彥青聞言站出來反對道:“難道張大人的意思是說,除了歐陽璟,我朝再無可用的將才嗎?即便真的要打仗,我泱泱大國,還能怕了不成?”


    “雖然去年漠北戰事很快平息,但我朝兵力也受到不小的損失,而如今軍心又不似從前那般團聚,敢問韓大人,此仗如何打得?”


    張慶廉毫不退縮,走到韓彥青麵前據理力爭。


    韓彥青冷哼一聲,嘴角勾起的笑容滿是嘲諷之意,他指了指身後的幾位武將,道:“看來我朝這一幹武將都入不得張大人的法眼,在你心裏,是不是隻有歐陽璟才能穩定軍心?隻有他才能打勝仗?!”


    眼見著朝中群臣逐漸分為兩派,並且越吵越激烈,歐陽驍坐在位置裏緩緩的閉上了眼睛,絲毫沒有勸阻的意思,他是在兩隊的爭吵之中深思最為妥當的處置辦法。


    時間飛逝而過,直到天色逐漸沉了下來,殿內的群臣吵得嗓子已經有些沙啞,但還是沒能爭論出高低。


    突然,一直垂首站在一旁的小太監弓著身子輕輕挪步來到歐陽驍的身邊,彎下腰附在他的耳邊悄悄說道:“啟稟殿下,崇德殿有陌生人出沒,暗衛已經去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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