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璟王府內本來和諧的氣氛被突然傳來的消息打破,歐陽溪睜大了一雙水潤杏眸,不敢置信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你說什麽?!他要開棺驗屍?!”


    剛剛從外麵迴來的月黛,氣喘籲籲的站在廳中,也是滿臉怒容與震驚,道:“我也是從剛出宮的兵部尚書韓彥青那裏得來的消息,我之前曾與他打過幾次照麵,提起師兄他倒是頗為佩服的模樣,他的話應該可信。”


    說著,他握緊了拳頭,狠狠捶了一下旁邊的柱子,咬牙切齒的說道:“我就知道那個歐陽驍沒安好心,他把師兄逼得不得不詐死離京,如今竟然又想出此等卑劣手段羞辱人,實在豈有此理!”


    歐陽溪緊咬著紅唇,強力壓製著心中翻湧的情緒,眼睛卻不受控製的紅了起來。她略有些無助的看向月黛,問道:“那現在怎麽辦?如果明天太子真的要去掘哥哥的陵墓,那豈不就是露餡了?”


    月黛聞言,走到歐陽溪的麵前輕拍了幾下她的肩膀,柔聲安慰道:“放心,當初為了以防萬一,我和妙玲曾經對棺木做過手腳,現如今棺中倒是有一堆白骨。希望明天可以蒙混過關。”


    聽到他的話,歐陽溪長長的籲出一口氣,她麵上露出輕鬆的笑容,重新坐迴到位置上,拿起桌上的點心吃了起來,笑道:“那就好那就好,至於其他的不重要。”


    “雖說如此,但為了避免露餡,郡主你還是要表現得憤怒一點比較好。”


    月黛緊皺著眉頭坐在歐陽溪麵前,道:“雖然墓中躺著的隻是一個被凍死的乞丐,但外界都道那是師兄,是郡主的親哥哥,如若被太子抓住你的任何一點細微反應做文章,那就不好了。”


    歐陽溪聽他分析的確實有道理,也沒了吃東西的心思,眉頭再次蹙了起來,道:“那要不然我現在就請求進宮去見太子,和他大鬧一場,你覺得怎麽樣?”


    月黛失笑出聲,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此消息是否屬實還未可知,郡主就要去大鬧皇宮,豈不是更加激怒歐陽驍,讓他堅定報複的決心?”


    “那你說該怎麽辦?”


    歐陽溪急躁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撅著嘴在大廳內來迴踱步,突然她抬眼看向房梁,道:“妙玲姐姐,你倒是開口出個主意啊!”


    一直懶懶的倚坐在房梁上的黃衣女子緩緩睜開眼睛,血紅雙眸斜睇著下方的歐陽溪,道:“挖棺掘墓這種事肯定要經過你的同意,最起碼會告知你一聲。如果你聽見風聲就去大鬧一場,那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說完,她又閉上了眼睛,翹起二郎腿說道:“我勸你還是靜觀其變比較好。”


    “對,我同意妙玲的主意。”


    月黛隨聲附和道:“我們暫且裝作毫不知情,這幾天我們常去陵墓那裏留心著,若歐陽驍真的有所動作,到時候我和郡主再站出來阻止。若他鐵了心要開棺,裏麵也有一堆白骨,我們也不用害怕。”


    他們兩人的話,像是給歐陽溪吃了一顆定心丸,她不再擔憂此事,伸了個懶腰便迴房入睡去了。


    夜,逐漸深了,唯獨皇宮中的宣和殿仍然是一片燭光。


    歐陽驍剛從皇帝的崇德殿出來,有些時候他還是要做一些表麵功夫,為那所謂的父皇盡一盡孝道。


    此刻,他慵懶的托腮看著一份份奏章,時不時拿起桌案上的朱筆在奏折上勾畫幾筆,如此疲憊且枯燥的生活,雖然讓他厭煩,卻能讓他收獲一種難能可貴的麻木感,他唯獨以這樣的方法才能讓自己不去想對瑾嵐的愧疚與思念。


    忽然,大殿的門被人輕輕的從外麵打開,歐陽驍看著從門口走進來的人影,放下手中的朱筆,道:“事情辦得如何?”


    人影逐漸走近,直到他走進燭火的光線中,才跪地叩首道:“啟稟殿下,微臣已經將消息透露給了璟王的師弟月黛,相信郡主此刻應該已經知道了消息。”


    “那就好,本太子相信你能將此事辦妥。”


    歐陽驍看著跪在殿中的人,嘴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他輕抬手指,道:“韓大人請起,這些日子倒是辛苦你了,身為兵部尚書還要親自監督搜尋行動,大人不會怪我吧?”


    “微臣惶恐,太子言重了!”韓彥青站在殿中,垂首恭敬的說道:“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微臣能為太子殿下盡心竭力,是微臣的福分,微臣不敢妄自尊大。”


    “大人此番辛勞,來日定有迴報。”


    歐陽驍淡淡的看著韓彥青,頓了頓,突然說道:“撤迴搜尋的人手吧,不要再找了。”


    這番命令來得太過突然,韓彥青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他抬眼看向歐陽驍,看到他的表情淡淡的似乎沒有多大的起伏,他有些不確定的問道:“殿下,為何如此下此決定?那之前的努力,豈不是白費了?”


    歐陽驍的語氣聽起來有些飄渺,帶著幾絲落寞的感覺,他輕歎口氣,說道:“一個人有心躲著,是很難把她找出來的,倒不如讓她主動出現在我麵前。”


    “可是,既然對方執意想躲,又怎麽會主動現身呢?”


    韓彥青不太明白歐陽驍的心思,實際上在很多時候,他都無法看透太子究竟在想些什麽,他總是會做出驚人的舉動與決定,這樣令人捉摸不透之人最為可怕。


    對於韓彥青的疑問,歐陽驍沒有做出詳細的解釋,隻是輕描淡寫的說道:“在找人之前,我必須先弄明白一件事,而明天到璟王陵走一趟,我就會得出答案了。”


    說著,他偏過頭看向韓彥青,道:“你派幾個輕功好的守著璟王府,尤其是要盯緊郡主,千萬不能讓她離開京城,懂嗎?”


    “殿下放心,微臣已經命人守在璟王府四周了,府中有任何風吹草動,都難以瞞天過海。”


    “嗯,此事切勿大意,叫他們謹慎些。”


    歐陽驍滿意的點了點頭,衝著韓彥青淺笑幾聲,道:“韓大人辛苦,迴去休息吧。”


    “殿下也要保重身體,微臣告退。”


    韓彥青叩首跪安,弓著身子撤出了宣和殿。


    殿內的燭火因門被打開灌進的風而晃動了兩下,隨後又恢複了平靜,歐陽驍拿起桌案上的一封奏折,去撥弄那燃燒著的燈芯,火苗逐漸蔓延到奏折上,直到火焰要燒到他的手指,他才倏然鬆手,修長的眉頭緩緩的舒展開來。


    翌日早朝過後,歐陽驍留下了包括兵部尚書韓彥青、戶部尚書張慶廉、禮部尚書孫慎在內等幾位朝廷重臣,道:“眾大人應該還記得昨日本太子所說的話,待我換一身素淨的衣衫,這就啟程吧。”


    說完,他轉身迴到後殿換上了一身玄色的錦袍,便率先啟程前往璟王墓,而其他朝臣雖然不願,但奈何老皇帝也無法製止太子的荒唐行經,他們隻能硬著頭皮一同前行。


    一行人從皇宮浩浩蕩蕩的出發,引起張慶廉等人注意的是,今天的街道上空無一人,每家每戶前幾乎都有朝廷侍衛帶刀而立,似乎是想以此方法掩人耳目。


    張慶廉跟在太子的馬車之後,冷哼一聲道:“不許百姓踏出房門半步,難道就能將事情壓過去?太子殿下未免將此事想的太過簡單了。”


    同他一起的孫慎聞言警惕的噓了一聲,指指前麵騎馬的韓彥青,道:“隔牆有耳,咱們開罪不起殿下!張大人難道忘了李哲李大人一家的滅門案了嗎?至今未破,隻怕其中另有玄機啊。”


    聽到他提起李哲一家被滅門的事情,張慶廉的臉色更加陰沉起來,他瞪著前行的韓彥青的背影,目光犀利的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般,恨不得能在他的身上戳出幾個洞來。


    似乎感受到了背後冰冷而充滿敵意的目光,韓彥青在馬上迴頭望了一眼,正對上張慶廉滿含怒火的目光,他先是一愣,隨即拱手抱拳衝著對方行了一禮,隨即轉過頭來繼續騎馬前行。


    韓彥青知道如今朝堂上許多朝臣對太子殿下心有不滿,連帶著也對自己充滿意見,但是他並不在乎,他知道歐陽驍注定是要成為未來國君之人,為他辦事肯定不會有錯。


    而張慶廉見他衝自己拱了拱手,一副友好恭謙的模樣,心中怒火更勝。然而,孫慎的提醒猶在耳邊,他不好發作,隻能冷哼一聲,輕聲啐了一句“偽君子”。


    當歐陽驍一行人來到璟王墓前時,已經有仵作和挖墓人跪地垂首候在墓前,等待太子殿下的到來。


    歐陽驍走下馬車,先是帶領著幾位大臣在璟王的墓前上了三炷香,隨後他轉頭看向一旁的仵作和挖墓人,道:“可以開始了。”


    “是!”


    幾名身體強壯的侍衛跪地領命,隨後便抄起早已準備好的鐵鍬,開始挖掘墳墓。


    而當剛剛露出棺木一角時,突然從不遠處傳來一道焦急的女音:“住手!快住手!”


    聽到這道熟悉的聲音,歐陽驍輕拈起垂落在臉側的一縷青絲,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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