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房間內隻剩下他們兩人時,歐陽驍起身來到他麵前,似笑非笑的問道:“璟哥想對我說什麽?”


    “你的胳膊可還好了?”


    一句淡淡的關心,令歐陽驍心中一沉,他強行偏過頭去不看歐陽璟的眼睛,淡淡地說道:“多謝關心,已經無礙了。”


    緊接著,他嗤笑一聲,道:“你該不會是想和我聊天敘舊吧?”


    “不是,隻是單純的問一句,畢竟你我相識已經快有二十年。”


    精致絕倫的麵上突然綻開一抹微笑,歐陽璟認真的看向歐陽驍,淡淡的說道:“若我死了,你可否放過我的家人?”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令歐陽驍大吃一驚,他抬頭不敢置信地看向歐陽璟,卻見對方笑得一臉從容,眉宇間透著堅定的神色。


    歐陽驍知道,他是認真的。


    清冽的眸中閃過一抹苦澀,歐陽驍定定地注視著歐陽璟漆黑深邃的眼眸,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想起這麽多年來對方對自己的照顧與寬容,他不想與他為敵,更不想趕盡殺絕,可奈何歐陽璟卻總是不肯表態,甚至都不屑對自己假意迎合兩句,這讓歐陽驍感到不安。


    或許是幼年的那段黑暗經曆,讓歐陽驍的骨子裏有一種他未曾發覺的自卑感。他依賴著那個曾向他伸出援手的歐陽璟,極力想要證明自己的能力與才幹,極力想得到對方在童年時曾給予他的支持與認可,但歐陽璟曖昧不明的態度,令他覺得挫敗。


    歐陽驍定定地看著歐陽璟,電光火石間已有千百種情緒劃過心頭。


    最終,他隻是露出一抹雲淡風輕的笑容,眉頭稍稍上挑,略帶戲謔地問道:“你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你死之後讓我放過你的家人?”


    歐陽璟走到一旁的木桌邊坐下,拿起桌上的一個琉璃酒杯無聊的把玩著,淡淡的說道:“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歐陽驍從梨花榻上緩緩起身,款步走到他身邊坐下,按住他手中的酒杯,又問了一遍:“我問的是,你為什麽突然說要去死?你舍得如今這一身的至高權力?舍得身邊的如花美眷?”


    “權位對我而言如塵埃,至於傾城……”


    當那個人的名字劃過唇角,歐陽璟的黑眸中閃過一絲淡淡的暖意,他輕歎口氣,抬起眼再看向歐陽驍時,眸中已然一派坦然之色。


    他勾起一抹笑容,對歐陽驍認真的說道:“我隻想她能平安度過餘生,不必受我所累。”


    歐陽驍斂起眉宇間的笑容,拿過他手中的酒壺為兩人斟滿酒,道:“你覺得你的死亡就可以解決一切嗎?”


    歐陽璟接過他遞過來的酒杯,看著琥珀般的酒水中倒映出自己的影子,聲音裏帶著幾分悵惘與嗟歎,道:“我不爭,卻人人都道我不過是在韜光養晦;我若爭上一爭,又與我的初衷相悖,想來唯有我不在這世上,有心之人才會免了對我的忌憚。”


    聽到他的話,歐陽驍皺著眉頭飲下杯中的美酒,他重重地將酒杯放到桌上,無法理解的看向歐陽璟,加重了聲音說道:“你為何不肯助我一臂之力?難道我歐陽驍就那麽不值得你迴頭看上一眼嗎?!”


    他的聲音裏摻雜著鬱悶與焦急,還有幾分失落之情,像是得不到注意的孩童在抱怨父母的粗心一般。


    歐陽璟聽到他的心聲,身體先是一僵,隨即放鬆下來,他按住歐陽驍準備再次拿起酒壺的手,搖搖頭道:“我並非不肯相助,隻是我不願牽扯進你們皇家的紛爭。若你繼任太子位,甚至繼承大統,我一定會竭盡全力效忠。”


    看著歐陽驍的眼神中仍彌漫著不解與困惑,歐陽璟輕歎了一口氣,道:“我的忠心隻會獻給皇帝,而至於皇位上的人是誰,他的皇位是如何得來的,我不想追究,更不想參與。”


    “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璟哥一味愚忠,豈非浪費自己滿身才華與豪情!”


    歐陽驍焦急的追問,心中又重新燃起一絲希望,或許他還可能得到他的支持與認可,隻需要給他一點時間與耐心,歐陽璟一定會想明白的。


    然而,歐陽璟卻隻是淡淡的搖搖頭,漆黑的眼眸中折射出異常堅定的目光。


    “聖上雖已年邁,卻有容人之量、慈愛之心,是值得愚忠的君主。”


    說著,他偏過頭衝歐陽驍勾起一抹笑容,用極其輕微的聲音反問了一句:“不是嗎?”


    歐陽驍悄然握緊手中的琉璃杯,定定地看著那雙深邃含笑的眼眸,兩片薄唇略微顫抖的緩緩輕啟,吐出一句雖然輕飄飄卻格外沉重的問話:“璟哥的意思是,我並非值得效忠的明君?”


    歐陽璟沒有正麵迴答他的話,隻是非常含蓄的告訴了他答案:“並非所有人都適合做皇帝。”


    聽到他的答案,歐陽驍良久才迴過神來,清秀的麵龐上突然綻開一抹炫目的笑容,他單手托腮倚在桌上,雙眼含笑的看著歐陽璟,眉梢忍不住上挑,戲謔的問道:“那璟哥認為誰才是適合做皇帝的最佳人選?是歐陽祁,還是你歐陽璟?”


    看著他的笑容慵懶中帶著絲危險的魅惑氣息,歐陽璟輕輕的歎了口氣,語氣裏帶著深深的無奈與惋惜,道:“我知道前太子和慕容皇後對你曾百般折磨,可如今歐陽祁已死,前塵往事為何不能看淡幾分?”


    他知道歐陽驍性子不似表麵上那般溫和淡雅,但他曾以為對方不過是在以這樣的方式來掩飾自己的痛苦而已。隻是近年來,歐陽驍暗中所做的事漸漸浮出水麵,歐陽璟才意識到他的野心與強烈的報複欲,這讓他覺得陌生。


    而如今的歐陽驍越發變本加厲起來,性格百變莫測,難以捉摸,令人生出幾分寒意。這其中原因歐陽璟自然清楚,卻因從未切身體會過對方的痛苦而不能真正的理解。


    他本以為歐陽祁的死會成為歐陽驍性格轉變的契機,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歐陽驍依舊不肯收斂,從原來的暗中結黨營私竟發展到如今的招兵買馬,似乎是他低估了歐陽驍的野心。


    歐陽驍聽他竟然勸自己放下仇恨,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毫不掩飾嫌惡與憎恨,他恨恨的說道:“慕容氏毒害我的母妃,令我年幼便孤苦一人,她和她的兒子都肆意淩.辱於我,動輒便對我打罵不休,那種生不如死的日子,我整整過了十年。”


    他欺身湊近歐陽璟,緊緊盯著他的眼睛,冷笑著說道:“十年!你知道這十年我是怎麽熬過來的嗎?”


    歐陽璟見他黑色的眼瞳中迸射出仇恨的光芒,心中莫名一緊,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


    不等他說話,歐陽驍繼續向他傾訴心中的仇恨與苦悶,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如此激憤,恨不得要將過去所遭受的痛苦在這個淒涼的夜晚說盡,恨不得能讓歐陽璟隨他一起體驗那悲慘而昏暗的生活。


    “人人都道我是風光無限、高高在上的皇子、王爺,可誰又曾真正敬重過我?每個人都會在背地裏戳著我的脊梁骨,偷偷的說我不過是有娘生、沒娘養的可憐蟲!沒有人在背後給我撐腰,沒人真正疼愛我,誰都可以過來踩上一腳,誰都可以來捅我一刀!”


    歐陽驍想起過往所受的重重屈辱與不堪,雙眼露出兇狠而猙獰的目光,他激動的握住歐陽璟的手,試圖能以這種方式讓對方感受到他心中的激憤與不甘。


    歐陽璟看著眼前如此陌生的他,心中有幾分震驚,隻是他的麵上依舊保持著平靜的神色,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感受著歐陽驍所遭受過的那些往事。


    “你今天所看到的我,所看到的關於我的一切扭曲與不堪,都是拜慕容氏和歐陽祁所賜,當然這裏也有當今聖上的功勞。若不是他當年對我不聞不問,我又怎會落得如此地步?”


    歐陽驍突然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抬頭仰望著天上的一彎殘月,有夜風吹進窗欞,帶起他的淺紫長袍翩然欲飛。


    他就在這夜風中轉過頭來,眉宇間透著明朗與堅定的神色,被風卷起的黑色青絲在他身後飛揚起來,給他平添了幾分出塵的氣質。


    他緩緩的展開雙臂,衝歐陽璟粲然一笑,聲音飄渺似從夜空中傳來:“來吧,和我一起建立新的國度,我絕不會辜負你的滿身才華,我要你與我並肩治理天下!”


    有那麽一瞬間,歐陽璟恍惚覺得他動心了,他願意如他所言的那般站在歐陽驍的身邊,替他一爭天下。


    隻是,也僅僅不過瞬間而已。


    歐陽璟很清楚的明白,如今的歐陽驍心思是扭曲的,他為了幼年所遭受的一切想要報複,想要向那些曾經輕視或欺辱他的人證明,他可以成為這萬裏江上的至尊統治者。


    可是,單憑他的一腔憤怒與憎恨,又怎會真正的成為一位為國為民的明君呢?


    甚至,他會因為被仇恨而蒙蔽了雙眼,將萬千黎民百姓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中。


    歐陽璟緩緩地站起身來,在歐陽驍含笑的注視下來到他麵前,窗外的夜風有些刺骨的寒冷,令人竟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歐陽驍抬頭看向他的雙眼,滿含期望的問道:“你可考慮好了?我絕不會像父皇那樣,既想重用你卻又多加懷疑與限製。你若到我身邊,我會無條件的信任你!”


    “你提的條件確實很打動我,可我不同意你起兵謀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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