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一長串的理由,歐陽驍才鬆開了手中的繩索。


    他冷哼一聲,輕笑道:“說到底,你不過是為保全性命而已。你最好考慮清楚接下來說的話,若沒有任何價值,我保證你活不過今夜!”


    歐陽祁後背滲出一片冷汗,他連連點頭,道:“其實,歐陽璟早就犯了欺君之罪,隻是當初我色令智昏,沒能及時揭發順勢除掉歐陽璟,錯失了一個大好機會。”


    “欺君之罪?”


    歐陽驍的眉頭蹙了起來,歐陽璟向來行事謹慎,更是對皇帝的旨意無有不從,他怎麽會罪犯欺君呢?


    隻聽歐陽祁說道:“在他身邊與他同進同出的女人並非真正的柳傾華,而是柳家的小女兒柳傾城!當初柳傾華逃婚,是這位柳傾城代長姐入府,而歐陽璟對這一切都全然知曉,所以說他是連同柳家姐妹一起欺君抗旨,罪不可赦啊!”


    歐陽驍用了一段時間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這很好地解釋了今日白天他在街上看到的那奇怪的情景。


    隻是,若他看到的兩個女人分別是柳傾城和柳傾華,那麽想來真正的璟王妃已經迴府,代嫁之事根本無從查起,更別說以此事大做文章來治歐陽璟的欺君之罪了。


    他冷哼一聲,道:“你休想隨意糊弄我,那柳傾華已然迴到璟王府,代嫁之事縱然曾經發生過,但現在事過境遷,根本無從查證,你是想讓我去辦這糊塗案子?”


    歐陽祁沒想到他竟然知道柳傾華已然迴府之事,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道:“話雖如此,但你想啊,女人最痛恨的事是什麽?自然是自己的丈夫與別的女人成雙成對。”


    “你到底想說什麽?”


    歐陽驍的眉宇間露出幾分不耐煩的神色。


    “女人的嫉妒心便是最厲害的武器,想當初陸相的女兒在璟王府時,歐陽璟可是被她折騰的整日愁雲慘霧,你若能很好地利用這個代嫁的秘密和柳傾華的嫉妒心,還怕歐陽璟沒有不出錯的那一天嗎?”


    歐陽祁奸笑道,在腦海中想象歐陽璟被兩個女人鬧得頭疼的場麵,心中就很痛快。


    他繼續笑著說道:“都說歐陽璟最重情義,他若被兩個女人夾在中間,縱然不會犯錯,勢必也會分心,倒是你就能順利收迴兵權,將權力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不是嗎?”


    看著他狡猾的笑容,歐陽驍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他淡笑著點點頭,似乎同意了歐陽祁的觀點。


    見他的態度有所好轉,歐陽祁稍微鬆了口氣。


    “柳傾華,柳傾城……”


    歐陽驍兀自呢喃著兩人的名字,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明顯。


    他偏過頭看向歐陽祁,對他露出溫和的笑容,道:“好主意,多謝大哥提醒。”


    聽他叫了自己一聲“大哥”,歐陽祁徹底放鬆下來,心想終於解決了眼前的危機。


    眼前突然伸出一雙手,他下意識地縮了下身體,但看到歐陽驍溫和無害的笑容與眼神,他在心中暗罵自己太過敏感與無能。


    衝對方微微一笑,歐陽祁伸出了手,任由他拉起自己。


    歐陽驍淡笑著伸開雙臂擁抱住他,附在他耳邊,用極其輕微而危險的聲音說道:“多謝你的主意,你可以死了。”


    話音剛落,隻聽歐陽祁悶哼一聲,身體無力地向後仰倒在地。


    隻見他雙眼瞪得如銅鈴一般,臉龐因突如其來的刺痛感而變得扭曲,而在他的胸前插著一柄短小精悍的匕首。


    歐陽驍嫌惡地拿起一旁的帳幔,仔細擦拭自己的手指,轉身頭也不迴地離開了房間。


    那染著血的輕紗軟帳,輕飄飄地在空中搖晃了兩下,最終蓋住了歐陽祁猙獰的臉龐。


    是夜,廢太子歐陽祁的死訊很快就傳到了皇宮。


    老皇帝一聽昔日最疼愛的皇子祁竟這樣突然的離開人世,一時間無法承受如此大的打擊而昏厥過去。


    整個太醫院的人,無論當值還是休息的,聽說這個消息後都連夜趕入宮中,輪番守在龍榻前給崇成帝診治。


    終於在接近天亮時分,崇成帝緩緩醒了過來。


    他布滿滄桑的臉龐上滿是悲傷的神色,渾濁的眼中混雜著幾分不解與疑惑,在他的心裏,歐陽祁縱然不學無術,總是對他陽奉陰違,但卻總是會體察自己的心意,也算是一個不是孝道的孩子。


    縱然出了逼宮篡位這件事,事後老皇帝也總是在反思自己的原因,他甚至在想,也許自己真的老了,是時候退位讓賢,否則也不會將歐陽祁這樣一個平素溫和有禮的孩子逼上絕路。


    然而,他卻始終不曾真正認識過他的兩個兒子,更別說深知他們的本性究竟如何。


    崇成帝顫抖著雙手招唿一旁伺候的太監趙炎,趙炎見他似乎有話要講,趕忙弓著身子走上前來,恭敬地扶起他,道:“皇上您說,奴才候著呢。”


    “把那報信的人給朕叫過來。”


    “是!”


    “等等,此事、此事皇後可知道了?”


    趙炎聽到這句話,身體先是一僵,隨即輕歎著點點頭,道:“皇後娘娘聽此噩耗暈了過去,不過皇上放心,已經有太醫去長清宮請脈去了。”


    崇成帝聽到他的迴答,心中不是滋味,他淡淡地點點頭表示知道,抬起沉重的胳膊緩緩地擺擺手,沒有說一句話。


    趙炎跟在皇帝身邊伺候了近三十年,自然明白老皇帝的意思。


    他微弓著身子退下,傳喚那前來通稟皇子祁死訊的侍衛進來,並屏退其他一幹人等。


    那侍衛本是一名羽林軍中官階不高的小小副官,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麵見聖上,又是因為廢太子的死,心中惶恐畏懼,剛一踏進寢殿就覺得腿有點軟。


    他踉蹌著走到禦前,跪地道:“小人叩見聖上。”


    崇成帝半倚在龍榻上,有氣無力地說道:“朕問你,長皇子究竟是怎麽死的?”


    “迴、迴稟聖上,小人聽到皇子的房間內似乎傳來異聲,便進去查看。誰知進門就發現大皇子他仰麵朝天倒在地上,右手握著一柄匕首,那匕首盡數沒入胸口,儼然氣息全無。”


    聽到他的描述,老皇帝他似乎親眼見到了那殘忍的畫麵,他頓時心如刀割。


    那侍衛垂著頭不敢看皇帝的表情,繼續諾諾地說道:“在大皇子的臉上蒙著一段紫色軟紗,看那樣子似乎是皇子曾想用它自盡,因為在大皇子的脖頸間有明顯的勒痕。”


    崇成帝聽到他的話覺得有些蹊蹺,即便歐陽祁想要畏罪自盡,也不會蠢到用一段容易斷裂的軟紗來結束生命,這不符合常理。


    他又聯想到方才侍衛說到的異常聲響,追問道:“你所說的異聲是指什麽?你可聽到祁兒他說了什麽話?”


    那侍衛仔細迴憶了一番,凝眉思索片刻地迴答道:“小的聽到動靜準備到皇子的房間一探究竟時,好像看到有一抹人影閃過,但夜色太深,又無燈火點亮,所以小的不敢肯定。”


    有人影閃過?難不成祁兒的死是有人故意而為之?


    老皇帝皺起花白的眉頭,悲慟與困惑一直在折磨著這位年過六旬的老人。


    想當初他年少時連年跟隨父皇在外打仗,一直年近而立時才有了歐陽祁這個兒子,他膝下子嗣不多,尤其是皇子更是隻有兩位,所以他一向偏疼歐陽祁多些,更在他身上寄予厚望。


    喪子之痛,令崇成帝一夜之間老了許多。


    他示意侍衛退下,獨自倚在龍榻上陷入了深思與迴憶,他始終都無法相信,歐陽祁會是一個悲觀到想要自我了結的人。


    難道,這背後又是一個驚天的陰謀嗎?


    崇成帝抬起手在眉間捏揉了一會兒,依舊無法平複洶湧而複雜的情緒,他叫來趙炎,讓他扶自己下床,他要去長清宮探望皇後。


    當龍輦停在長清宮門口時,長清宮內所有伺候的宮人全部都跪在庭院中垂首啜泣,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帶著謹慎與悲傷。


    崇成帝在趙炎的攙扶下緩緩走下龍輦,他見不得旁人落淚的模樣,因為那都是在提醒他歐陽祁的死訊。


    他擺擺手示意那些宮人退下,輕歎口氣走進了寢殿,還沒踏進門檻,他就聽到皇後悲戚的哭聲從屋內傳來。


    趙炎將皇帝攙扶著走進寢殿,垂著頭緩緩地退了出來,輕手輕腳地將房門關上,重重地歎了口氣。


    崇成帝緩步走到皇後的榻邊,見她早已哭成了淚人,心中難免又被勾起悲痛的情緒。


    他用力握住皇後的手,深吸了口氣,顫聲說道:“皇後節哀,祁兒他在天之靈,定不想看到你為了此事傷了身子,要好好保重才是啊。”


    慕容皇後淚眼婆娑,一直搖著頭否認唯一的兒子已經離世的事實,道:“不會的,祁兒他不是那種悲觀的人,他怎麽會自盡呢?”


    “接受現實吧,他已經離開我們了。”


    崇成帝不忍心看她這幅模樣,柔聲勸慰著,隻是話語裏所帶著的無力感就連他自己也覺得蒼白。


    皇後突然抬起頭,用哭紅的雙眼望著崇成帝蒼老的麵容,啜泣道:“若不是你廢黜他太子位,他也不會落魄到想要自盡的地步!我們隻有祁兒一個兒子啊,你怎麽忍心?”


    皇後已到了悲痛欲絕的地步,也顧不上皇家的規矩禮儀,她就是一個剛剛痛失愛子的女人,在埋怨丈夫在這件事上所存在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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