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迴頭在我宮裏吃得肚子痛,賴我下毒怎麽辦?”江月白半真半假地問道。


    謝知禮搖頭:“姐姐是人盡皆知的大俠女,光明磊落,怎麽會害我?何況在自己的地盤上害人,不是傻子嘛。如果哪天真肚子痛,那一定是飯菜太好吃了,我吃得太撐。”


    兩人哈哈哈地笑了起來,就像相識了很久一般。


    江月白暗道,這謝知禮年紀小小,看似直率單純,實則通透得很。


    傍晚時候,和妃帶著世子來吃晚飯。聽江月白講了恬妃的事情,不無擔憂。


    “你就不怕她借機陷害你?”


    江月白很淡定,“有人來陪我解解悶也不錯啊。”


    和妃帶著幾分責備,“你就是苦頭吃得少,把別人想得太好。”


    江月白抿嘴笑著,“跟姐姐比,我絕對是大惡人。”


    “你懷著肚子,總歸要小心點。”和妃擔憂地望著江月白的小腹,“有的人喜歡裝作單純無害的樣子,實則不過是為了騙取別人的信任,說不定內心歹毒得很。”


    江月白點點頭,“姐姐說得有道理。萬一我有什麽事。姐姐可要替我主持公道。”


    “瞎說。呸呸呸。你這一點都不禁嘴的。你一定會平平安安的。”


    江月白:“說不定是謝家想借機拉攏我。畢竟素素可是替我跪了一個月呢。”


    “你總不能拿孩子和自己的命去賭。”和妃繼續苦口婆心地勸道。


    江月白憋住笑,故作為難,“娘娘這般關心我,讓我感動得不知如何是好。隻是恬妃來了,我也不好將她拒之門外。”


    和妃鬆了口氣,“也是,謝家不好得罪。真是難為你了。這事兒交給我吧。”


    江月白忽而關切地問道,“今日姐姐的堂妹進了宮,心裏不好受吧?”


    和妃垂著眸子,淚水直往下掉,捂住了嘴巴。


    “在我這裏,想哭就哭,沒事兒。”


    和妃伏在江月白身上,哭了會兒,才感覺心裏舒服了很多。


    想到江月白和江錦繡的姐妹情深,她含著眼淚問道,“她是我堂妹,宮裏多了一個親人,我本應該高興才對。我這樣是不是太小氣了點?”


    江月白安慰道:“沒有什麽應該不應該的。你不是說重活一次變通透了麽?那就想怎麽做就怎麽做,不用在乎別人。”


    和妃重重地“嗯”了一聲。


    她也說不清為何,能自如地麵對孟氏、謝氏進宮,獨獨不能麵對自己的堂妹。大概這令她總會想到年華老去,不能生育。


    晚點時候,和妃選太醫來了寧安宮,營造出江月白胎像不穩的假象。李北辰聽說之後心下著急,急匆匆地跟著趕來,結果隻是午膳誤食了些帶有寒氣的食物,並無大礙。


    和妃借機匯報了恬妃來找過江月白,還在這裏用了午膳。


    話裏話外都是江月白菩薩心腸,人美心善,缺少防備心,誰來了都真心相待。這樣難免會吃虧,一不小心就被別有用心的人所利用。


    江月白一直笑著替恬妃說好話,說自己沒事,說相信恬妃隻是個天真可愛的小姑娘,希望皇上千萬不要怪罪於恬妃。


    她知道她越是這麽說,皇上反倒會越懷疑恬妃。恬妃既然主動送上門,不用上一用豈不是可惜。


    李北辰聽完後沉思良久,果然對江月白的話不置可否,下旨三個月內除了和妃,其他任何人皆不可探望嘉寧妃。


    和妃聽到這個旨意,方舒了口氣。


    妥了。真是讓人操碎了心。


    江月白卻隻是抿嘴笑,靜靜圍觀和妃替自己張羅,還施展計謀讓皇上下旨保護自己。


    恬妃在隔壁宮聽人說了嘉寧妃動了胎氣的事後,笑著說道,“嘉寧姐姐人真好!可惜不能每天去找她下棋了。唉~”


    嘉寧妃借她今日到訪閉門謝客保胎,在她的預料之中。她是故意而為之。就想借此看看嘉寧妃是否能沉得住氣。若是沉得住氣,就不急於利用她。


    如今看來,嘉寧妃的心思也就這麽淺嘛,並沒有多麽深謀遠慮。


    這也是李北辰的想法。


    隻不過看破不說破。江月白這樣做是為了保護腹中的孩子,用點小手段,算不得什麽。


    *


    今日李長安進宮,李北辰自然宿在承福宮,賜封號“宜”,宜婕妤。


    次日,宜婕妤第一次請安,卡著點到的。恬妃又遲到了,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請罪道歉。


    據新安排的宮女說,恬妃晚上看話本子睡不著,早上賴床睡不醒,叫了許多遍死活都叫不起來,她也沒辦法。


    和妃隻好溫言叮嚀恬妃早睡。


    在晨會上先是按照慣例宜婕妤向和妃行禮落座後,再由和妃向宜婕妤介紹了各位姐妹。


    因為這是本月第三次空降高管見麵會,大家都已經熟悉了套路,也不如之前那般新奇。


    李長安長得挺漂亮,但沒有孟昭漂亮。跟孟昭的端莊大氣不同,李長安五官長得立體,明豔張揚,帶有侵略性。


    眾人見到她時,仿佛看到了當初璟妃的影子。


    因為李長安是和妃的堂妹,所以大家都很識時務地一派和氣式吹捧。


    見禮之後,和妃宣布了皇上因為嘉寧妃胎相不穩禁止私自探望的旨意。


    因為禁令包括所有人,所以薑常在也不能見江月白。


    但和妃和小世子除外。


    他們依然每日傍晚天沒有那麽曬的時候,就去寧安宮玩,晚上留下來吃晚飯。


    她們日常也不在屋子裏用晚膳,而是在一個特製掛上了薄紗和驅蟲香囊的湖心亭裏。


    江月白給池塘起了個很含蓄的名字“碧池”。


    連接亭子和岸邊的橋起名叫虹橋。


    亭子的新名字也是江月白起的,叫毓亭,毫無違和感。


    每次坐在亭子裏吃飯賞月,總會想笑。這就是她想要的喜劇效果。


    她還會總想起上輩子大學時一個漂亮又有才華的女同學,叫胡心亭。不知道前世的同學們都過得好不好。


    自五月二十那天宜婕妤進宮,不知不覺中又過去了十天。月亮由半塊餅變成了細細的一絲。


    明日就進入六月,一年裏最熱的時候到了。


    今天也是科舉考試放榜的日子,又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不過今年這批趕上了好時候,朝廷空缺出來不少位置。有些官員年紀大了,也需要致仕歸田。這批新科舉子的去處往年至少高一兩級,去處都不錯。


    江月白一襲素色裙衫,半躺在輪椅上,百合髻上斜插一支和田玉鈴蘭步搖,漫不經心地輕搖著畫著蘭草的團扇,那鈴蘭墜兒便跟著微微輕顫,愈發顯得靈動。


    桌上鋪著靛藍色的錦緞,擺著八個精致的小碟。桌下擺著一個精致的冰桶,裏麵盛放著少許冰塊。


    閑適得很。


    小世子狼吞虎咽吃完後,又跑開去抓螢火蟲去了。


    隻剩下和妃跟江月白。


    江月白這幾日吐得愈發厲害,幾乎吃不下東西,愈發地消瘦。


    就連往日愛吃的堅果都吃不下。每次剛吃下去的食物就吐出來,隻好過一會再吃。也不知留了多少食物在腹中。


    和妃拍著江月白的後背,“你這懷胎太遭罪了。這個孩子怎麽也不知道心疼娘。”


    江月白擦了擦嘴,一臉生無可戀,奄奄一息,“還好有姐姐每天來陪陪我。”


    和妃心疼:“本宮一會兒就去勤政殿稟報皇上。你不說,皇上怎麽知道你的辛苦呢?”


    江月白搖搖頭,“皇上國事繁忙,他又不是太醫,來了也幫不上忙。就不要用這樣的小事去叨擾皇上了。指不準還要罰薑院使。”


    薑餘真是盡力了。


    他使出了渾身解數,開了好幾種方劑,卻都沒有效果。一樣急得頭發都掉了一大把。


    皇上又十天沒有來過寧安宮。


    這十日裏,前朝事多,李北辰進後宮了五次。先連續翻了宜婕妤三次牌子,在順嬪、恬妃宮裏先後各留宿過一次。


    在恬妃留宿那次主打陪伴講故事。順嬪這次侍寢的第二天往前挪了個位置,升為九嬪中的僖嬪。


    範常在、顧選侍、林選侍依然沒翻到。和妃提了一次,李北辰答應下來,卻依然沒翻。


    蕭常在依然每日伴駕伺候筆墨,不伺候筆墨的時候就去禮佛。麵對皇上對她身子不感興趣的嘲諷,蕭常在連白眼都不給一個,就當對方是空氣。


    皇上午膳一般去棲霞宮跟恬妃一起吃,反正走幾步路就到了。


    恬妃依然每天晨會都遲到。罰抄經都不頂用。


    和妃隻好告訴了皇上。皇上幹脆沒收了恬妃的話本子。誰知恬妃便命宮人每晚輪流講故事。李北辰留宿的那晚,也是被纏著講了兩個故事才罷休。


    無奈之下,薑餘給恬妃開了安眠的方子。很管用。恬妃每晚早早睡下,隻是起得更晚了。依然天天遲到。


    到了最後,和妃也沒轍了。隻能天天罰抄經。隻要經文交上來,麵子上過得去,也就隨她去。


    這期間,李北辰去延禧宮看過一次甄婕妤。雖然停留的時間不長。到底算是看望過。


    宮裏開始傳流言說,嘉寧妃娘娘因為殘疾失寵了,各種嘲笑和幸災樂禍。


    和妃禁不住勸道:“皇上好些日子沒來看妹妹。妹妹如果派人去請,自然是請得到的。男女間就那麽點事兒,後宮的美人那麽多。妹妹可別太任性。”


    江月白朝和妃投去安撫一笑,看向薄紗外麵,“我知道姐姐關心我。隻是皇上若是想見,刮風下雨下刀子都會來。若是不想見,我又何必自討沒趣。”


    和妃對江月白的淡定有些無奈,“你啊,腦子總是太清醒,少了許多樂趣。”


    江月白抿嘴笑,“我已經很知足了。以我的出身能到妃位已是天大的造化。若不是葉氏,我還不知道原來九嬪還要一級級地升的。”


    和妃也跟著笑了:“按道理是該如此,先帝那會兒也有妃嬪直接從九嬪直升到貴嬪。都看皇上的意思。”


    “那夏嬪原來是哪個?我之前還以為從嬪位降到良媛隻降了一級。”


    和妃:“夏嬪原來的位份是排第五的惠嬪。因為我得封號之前,在四妃裏是惠妃。為了避諱,所以叫夏嬪。”


    江月白調笑著說道,“姐姐若有孕,就該是貴妃了吧?”


    “這些我都不看重,不過是個虛的名頭。想有個孩子是真的。”和妃感歎道。


    江月白笑著安慰:“會有的。”


    畢竟已經給你吃了得女散。雖然不是百分百有效,但大概率有驚喜。


    江月白打算即使係統出品的藥真的有用,也不會告訴和妃真相,免得額外製造麻煩,說不定還會心生怨懟。


    和妃看了眼江月白的肚子,目光暗淡:“希望吧。”


    關於皇上與她之間的事,江月白沒有跟和妃說真話。


    她跟皇上雖不曾每日見麵,卻每日傳遞信件,少則來迴一封,多則兩三封。


    比如今日皇上給她寄的信上寫的是李白的一首《代送情人》:


    “清水本不動,桃花發岸傍。桃花弄水色,波蕩搖春光。我悅子容豔,子傾我文章。


    風吹綠琴去,曲度紫鴛鴦。昔作一水魚,今成兩枝鳥。哀哀長雞鳴,夜夜達五曉。


    起折相思樹,歸贈知寸心。覆水不可收,行雲難重尋。天涯有度鳥,莫絕瑤華音。”


    其實過去十日裏,李北辰來看過她兩迴,都是下雨天的深夜。


    跟上次一樣,兩人互訴衷腸後,李北辰倍感激情澎湃,電閃雷鳴之間,怒吼低鳴,十分暢快。


    這些都是她和皇上之間約定的秘密。


    自然不會告訴給和妃聽。


    欽天監發的氣象通報說,今晚又有雷雨。叮囑各宮記得收衣服、關窗戶、走路避開樹,防止被雷劈。


    空氣潮濕而悶熱,蜻蜓低飛,這是雷雨降臨前的征兆。


    江月白打趣:“這個月皇上也在你那宿了好幾迴。說不準會傳來好消息。”


    和妃歎了口氣,隔著幕紗望向無邊的夜色,“我哪有妹妹這般好福氣。太醫說我體寒不易有孕,加上上次又傷了身子。恐怕難著呢。”


    “那可不一定。姐姐病了之後,吃的大補迴陽的藥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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