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徐徐,夜色迷人。


    謝知禮一步三跳地走在李北辰身邊,心念有些雜亂,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李北辰看著身邊高高瘦瘦、歡欣雀躍的少女有些迷惑。謝家到底送了幾歲的小女孩進來了?


    詳細一問,雖然個子長得高,但年紀真的小。


    謝知禮農曆十一月的生日,打小過個年就長兩歲,實際不過十一歲,到了年底才虛十三。


    李北辰聽完後倍感無奈。謝家為了穩固地位還真舍得把這麽點小姑娘送進宮。盡管按照民間傳統計歲辦法,謝知禮確實夠了選秀最低年齡。


    李北辰問道:“你喊朕姑父是不想侍寢?”


    “是。”謝知禮忸怩地說道,“臣妾還沒有來月信。”


    李北辰滿頭黑線。


    這.這樣太……


    但李北辰當晚還是留在了永壽宮。


    謝知禮換了寢衣,臉蛋紅彤彤地不知所措。她拉了拉皇上的衣角,小聲說,“讓臣妾伺候皇上安寢吧。”


    李北辰無語地笑了,“你先睡。”


    慢慢站起身來走到窗邊,對著窗外出神。


    他想起了謝可薇那晚的熱情和野性,心中有些蕩漾,但更加的惆悵。


    為了避免發生那晚類似的事情,李北辰在謝知禮身邊和衣而睡。


    早上醒來時,發現謝知禮貼著身子,腿壓在自己身上,睡得正香。


    他小心翼翼地挪開謝知禮的腿,更衣上早朝。


    吩咐梁小寶,賜封號“恬”,即恬妃。


    待李北辰離開後,謝知禮睜開了眼睛的一條縫。


    是的,方才的一切都是她故意的。


    雖然沒有侍寢,但謝知禮請安還是遲到了。


    她拎著裙子急匆匆地走進殿裏,噗通一下雙腿跪在和妃麵前,惶恐地賠罪,“和妃娘娘恕罪,臣妾不小心起晚了,又不認識路耽擱了些時間。”


    謝知禮的聲音十分清脆悅耳,帶著幾分娃娃音。


    眾人皆以為恬妃侍了寢。


    畢竟這是皇帝的私事。敬事房那邊的彤史不對外公開。隻有妃子有孕時才會調檔案查數據庫。其他時候,隻有少數幾個人知道。


    和妃和顏悅色地給恬妃免了禮:“你伺候皇上辛苦,一時半刻不礙事,到了就好。快落座。本宮指個得力的宮女照顧你的起居。”


    眾人皆想,說是安排人照顧起居,實際上不就是把眼線直接安排到位嘛。


    謝知禮紅著臉拎著裙子入座。


    待眾人看清楚她的容貌時,跟李北辰的感受一樣。


    這麽稚氣未脫的孩子,謝家都舍得送到皇上枕邊,真是.太喪心病狂了。


    看著幼態,身上穿的也是素衫,但配飾卻價值不菲。單是頭上的金壘絲發釵就十分精致華麗,工藝複雜。更不要提手上的紫玉珠串,顆顆都是頂頂的好顏色,十分引人注目。


    和妃笑著宣布:“氣暖禽聲變,風恬草色鮮。皇上一早賜了個好封號恬,以後就是恬妃妹妹了。”


    謝知禮連忙起身謝恩:“謝皇上,謝和妃娘娘。”


    和妃按照規矩,向謝知禮介紹了在座的妃子們,然後每個妃子上前行禮說著恭喜話。


    最先行禮的順嬪。


    謝知禮一眼就瞧見了順嬪手上的紫玉鐲子,“順嬪姐姐手上的紫玉鐲子好漂亮。”


    順嬪心中得意,口裏卻說,“恬妃姐姐的紫玉珠串更漂亮。”


    謝知禮笑得十分開心,“是我母親送我的。聽說花了五百金。”


    炫富炫得頗為高調。


    待輪到方常在時,她沒有跟往常一樣,故意露出手腕上的紫玉鐲子,相反還有點遮遮掩掩。跟兩位高層撞衫,人家是高定款,就顯得自己的很山寨滑稽。


    然而還是被謝知禮發現了,“方姐姐手上的紫玉鐲子也很好看啊,就是裏麵的棉比順嬪姐姐的明顯些。”


    方常在原本還有點露怯,被這麽一說,索性豁出去了。


    “臣妾不過是個常在,得了皇上賞賜已經很心滿意足啦。比不得順嬪娘娘出身高貴又受寵,自然賞賜的更高檔些。”


    謝知禮笑嘻嘻地說道,“姐姐的心態真好~我喜歡~以後常來永壽宮玩呀。”


    “謝恬妃娘娘。”方常在大大方方地應下來。


    全都見過一遍後,謝知禮忽然問道,“孟姐姐比我先進宮,怎麽今日沒見著她?”


    和妃微微一笑:“孟妹妹她生病了,要休養些日子才能見到。”


    隻字不提孟昭降位的事,顧全孟家的顏麵。


    謝知禮露出十分遺憾的表情:“原來如此。不過最近天氣忽冷忽熱的,是容易生病。前些日子我在家也病了一場,多虧梁太醫在府上,不然險些誤了進宮。”


    和妃四平八穩地迴了句:“梁太醫的醫術向來高明。”


    一群人又說了會話,便散了場。


    謝知禮卻留下來沒有走。


    和妃疑惑地問道,“恬妃可還有事?”


    謝知禮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聽說孟姐姐病了,我想去看看她。姐姐能帶我去嗎?我不認識路。”


    “好。本宮正好也要去看看她,”和妃鄭重地注視著謝知禮,“你該知道她降位了的事吧?按照宮裏的位份,雖然你年紀小,但她還是得稱唿你一聲姐姐。一會兒位份別搞錯了。”


    “嗯嗯。我臣妾知道了。”


    謝知禮跟著和妃到了長春宮,被告知孟昭剛喝過藥睡下了。


    和妃猜想,孟昭大概是故意不見謝知禮,才找了這個借口。於是也就沒有拆穿,帶著謝知禮離開了長春宮。


    迴去路上,經過了寧安宮,和妃故意沒有進去。她想著盡量幫嘉寧妃避免麻煩。在她看來,謝知禮看起來像小兔一樣的單純不過是個偽裝。


    都要進宮了,關乎一個家族的命運,家裏人一定會教導在宮裏謹言慎行。就算十一歲,也不會是這樣稚氣未脫的樣子。


    不過和妃已經安排過去了親信貼身伺候。一個人再會偽裝,也不可能時時刻刻偽裝吧?總會看到她真實性情如何。


    抱有這樣的想法的自然不止是和妃,李北辰也是這樣認為的。


    但謝知禮自言未來月信,不願意侍寢,又讓這種稚氣有了幾分可信。


    兩人到了永壽宮門口時,發現宮人們正在換門匾,上麵寫著“棲霞宮”。看字體是皇上的禦賜題名。


    棲霞宮?


    和妃差點笑崩。


    這是道教全真派的著名宮觀啊。皇上這是擺明了,宿在棲霞宮約等於修仙麽。


    謝知禮仰望著宮門口的牌匾,好奇地問道,“和妃姐姐,這是改名了麽?棲霞宮。聽起來挺不錯的。”


    聲音甜甜,笑容甜甜。


    “是啊。這三字看起來是皇上親自題寫的。妹妹好福氣。”和妃笑著誇讚道。


    謝知禮笑得眉眼彎彎,“聽說這裏原來是罪臣之女陳氏住過。改改挺好,去去晦氣。姐姐以後常來坐坐。”


    和妃隨口答應下來,便以有事為由離開。


    誰知,謝知禮在自己宮裏沒坐一會兒,就拎著禮物跑去了寧安宮。


    江月白早就為謝知禮來做好了準備。


    冤家宜解不宜結。


    她每天安排素素無論刮風下雨都去祭拜,就是為了感動謝家,讓謝家知道她知恩圖報重情重義,也讓謝家誤以為她對謝夫人射傷了她並不知情。不說彼此結盟,至少不要結怨。


    江月白十分熱情地接待了謝知禮。


    謝知禮直言是祖母讓她過來拜訪的,為的就是表示感謝。然後表示很喜歡寧安宮的江南風格,希望以後能常來玩。


    謝知禮:“今日一見娘娘果然如祖母說的,既英姿颯爽又清雅溫婉,真真是風華絕代。”


    江月白打量著謝知禮。


    個子挺高,嫋嫋婷婷,小巧的圓臉,皮膚粉嫩至極,吹彈可破,一雙小鹿清澈明亮,微微一眨似乎會說話。模樣十分美好。


    可可愛愛的小蘿莉。跟皇後完全是兩種類型。這皇帝


    江月白禁不住笑著感歎道,“妹妹如此粉嫩嬌豔,豈是我能比的。妹妹怕是沒滿十三吧?”


    謝知禮十分疑惑,嘟著嘴問道,“你們怎麽都問我的生日?巧了,昨日皇上也問了,今日和妃娘娘也問了。我看起來很年幼嗎?”


    江月白微微頷首。


    謝知禮嘟嘟嘴,喝著百香果汁,“這個果汁好好喝,怎麽做的?皇上昨晚也這麽說。聽說我癸水都沒來,皇上都沒讓我侍寢。”


    江月白打量著謝知禮高高的個子,目瞪口呆:“你長得挺高的,癸水竟然還沒有來?原來年紀如此這般小。”


    她的感受跟李北辰、和妃一樣,謝家真是喪心病狂。


    皇上竟然還留宿了一晚。


    江月白有點理解了人性的逐漸腐壞墮落了。即使自己有底線,架不住旁人別有用心的腐化引誘.


    謝知禮鄭重地點頭,“噓,姐姐可不許告訴別人。這可是我的秘密。聽祖母說,我們家族都來得晚,基本都是十六歲。姐姐多少歲來的癸水?”


    江月白笑而不談自己的隱私,“那你們家的女孩子確實來得比一般人要晚些。一般都是十三四歲。”


    “沒關係啦,”謝知禮無所謂地說道,“晚點來挺好的。聽說來了癸水之後很麻煩,容易弄得到處都是,這個不能做,那個也不能做,還容易肚子痛。我堂姐她來月信之後就痛得滿床打滾。”


    江月白暗自思忖,此時說的話倒是有幾分童趣,但也不可小覷。


    溫聲說道,“妹妹說得是。確實有些麻煩。”


    謝知禮又很興奮地說道,“嘉寧姐姐可是姑蘇人?我娘親她是湖南人。聽娘親說,我的外祖母是揚州人氏。揚州就在蘇州邊上吧?”


    “是啊。很近。怪不得你長得這麽漂亮。原來娘親和祖母都是大美人。”


    江月白點點頭,心道這恬妃年紀小小的,但情商超高,很懂如何套近乎。搞得跟對方像是半個老鄉,是最常見的套近乎方式。


    以前她有個領導,逢人見麵,不管對方出生於何地,都是至少半個老鄉,當然都是編的。不過是個社交手段而已,他的母親、七大姑八大姨到底是哪裏人,誰又會去考據呢。


    靠近午飯時間,小廚房已經在開始準備午膳,誘人的香味不斷地飄出來,飄得滿院子都是。


    當然,這是江月白故意安排的。命小廚房把廚房的窗戶全部打開,又派人專門給廚子打扇,順便把香氣全部扇出來。


    “聞起來好香啊,”謝知禮好奇地問道,“姐姐的小廚房在做什麽好吃的。不知道姐姐歡不歡迎我一起用午膳?”


    江月白,“當然歡迎。恬妹妹願意留下來吃飯,說明信任姐姐。我就喜歡你這樣真性情的人。”


    “我跟姐姐也感覺性子相投呢,我也喜歡跟姐姐待一塊兒,”謝知禮瞧了眼江月白手上的麻花鐲子。


    “姐姐手上的麻花鐲子好精巧啊。是皇上賞賜給姐姐的麽?


    早上見過了好多鐲子,順嬪娘娘跟方常在都戴的紫玉鐲子,範才人戴的是翡翠貴妃鐲,謝貴人戴的金壘絲鑲寶鐲。看來看去,還是姐姐的最漂亮。”


    謝知禮說別人的是非拍她的馬屁,江月白斷然不會接話,隻當沒聽見。


    “妹妹你喜歡吃什麽菜?我讓小廚房做去。”


    謝知禮高興地說道,“我最喜歡吃海鮮。姐姐這裏有海鮮可以吃嗎?”


    江月白搖了搖頭,“我自懷孕後就聞不得海鮮味。隻能吃點河蝦河魚。”


    她可不敢讓謝知禮在自己這吃海鮮。萬一過敏就說不清楚了。


    謝知禮似乎有點失望地想了想,“那就吃鴨子。我喜歡吃鴨子。”


    “這個倒是有的。”


    江月白便吩咐小廚房去做。


    等吃飯的空檔裏,謝知禮發現不遠處的小幾上放著副棋盤。


    謝知禮跑迴去一看,竟然是硨磲子做的一套圍棋,“姐姐,喜歡下棋?”


    江月白點點頭,“是。”


    謝知禮很高興,“恰好我也喜歡下棋,跟姐姐真是投緣。不如我們現在下一盤。”


    江月白哈哈一笑:“好。等吃完飯再下吧。隻是姐姐水平臭得很,還愛悔棋。怕是會惹妹妹笑話。”


    謝知禮聽完眼裏星光流轉,聽聞皇上酷愛下棋,她從小就下功夫,圍棋是她強項中的強項。


    “怎麽這麽巧,我正好也略懂一點。不如以後我來陪姐姐下棋吧。”


    謝知禮心想,既然祖母說要拉攏江月白,跟她結盟。那我天天來一起下圍棋,不就有了加深了解的機會嗎?至少外人看來,我們是一夥的。


    “好啊,”江月白點點頭,“正好我一個人無聊得很。你能常來再說好不過了。”


    圍棋還有一課要上完了。每日有人下棋練練手,鞏固學習成果就最好不過了。


    至於風險,江月白已經評估過。但凡甄婕妤還懷著孕,她基本就是安全的。


    在高位妃嬪裏,她家世最弱,如今深受重傷。其他對手強大,上來就鬥倒她,很可能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好處不大。


    所以短時間內,謝家不會針對她,反倒會來拉攏她。


    而且這是自己的主場,每天能進來的就薑常在、和妃。皇上還安插了眼線在自己身邊。


    如果謝氏動手腳,一目了然。


    反正利來則往,利去則散是很健康的同事關係,比非要湊在一起要舒服可靠。


    謝知禮:“姐姐可要說話算數呀。我就住隔壁,能不能每天過來跟姐姐一起吃飯?一個人吃飯好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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