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勤克儉的田舒已經三年沒有添置新衣服了,這次出門仍然穿著以前的,腳上的棉鞋也似乎掉了色。

    走得匆忙,母子倆還沒有來得及吃早飯。等了四十多分,班車還遲遲沒有過來。田舒使勁掂著腳,瘦小的棉鞋“箍”在腳上,凍得她幾近麻木,兩隻手也來迴不停揉搓著。

    就在站台上的人們來迴張望的時候,一輛破舊淺灰色中型麵包車像甲殼蟲一樣,“吭哧,吭哧”的駛了過來,車在站台口停了下來。人們你湧我推使勁往裏擠,田舒母子倆好不容易“拚殺”進去。

    車再次搖晃著臃腫的身軀向前行駛著。在擁擠的車廂裏,母子倆捱了將近一個多小時,終於來到火車站,再次投入更大的人流。在人群的湧動下,被推搡著上了火車。田舒就近窗玻璃坐了下來。她長長舒了口氣。看看唯一能切切實實抓在手裏的兒子,憐愛地問:“兒子餓了吧?”懂事的兒子怕母親為難急忙說:“媽,我不餓!”“真是媽的乖兒子,快吃吧!”田舒一邊說,一邊從挎包裏取出兩張烙餅。其實昨天夜裏,趁兒子熟睡之際,田舒就烙了幾張餅,作為路上的幹糧。兒子確實餓了,沒有多想便吃了起來。看著兒子嚼著冰涼的烙餅,她趕忙站起來,穿過擁擠的旅客,打迴開水,田舒也跟著吃了起來。

    說實在的,像田舒這樣殷實的家庭根本用不著這樣艱苦,火車上的餐車來迴叫賣著。可寒苦出身的她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平時看著隔壁夫婦倆老是買著吃掛麵(懶於擀麵),她總會大唿小叫地說:“你們真舍得啊!”現在趕上火車裏這麽貴的夥食,她更是舍不得買了。母子倆“墊補”了幾口。田舒因為昨天一夜沒有合眼,趴在桌上,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兒子看著母親熟睡的樣子,輕輕地把自己的棉大衣蓋在了她的身上。

    年輕人總是想著愉快的事情。小俊此時心裏特別高興——馬上要見到離別自己多年的姐姐,他激動地向車窗外張望著。

    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慢慢的移動著,近處光禿禿的田地覆蓋著厚厚的積雪,路邊筆直的樹木快速地向後閃去。正當小俊出神地看著外麵的景色,母親突然喊了一聲:“俊英!”四座的人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她。田舒也驚醒了,看著大家都在看她,自己歉意地笑了一下。

    小俊禁不住問母親:“媽,夢見我姐了?”田舒傷感地點了點頭。原來,她在夢中看到自己女兒被一個蒙麵男子拉著,女兒哭喊著向她求救——田舒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兒子。雖然明明是一場夢,田舒還是沒有從夢境中走出來。心有餘悸地說:“兒子,你姐不會有事吧?”“媽,你想到哪裏去了?”小俊安慰母親說道。

    一場夢後,田舒忐忑不安起來。

    “可憐天下父母心”!一個人從呱呱墜地的那一刻起,作為母親就沒有停止過分分秒秒的牽掛。田舒雖然坐在車裏,心卻七上八下的跳著,仿佛要出嗓子眼蹦出來似的。

    夜色漸漸從群山四周合圍過來,車窗外黑漆漆的,隻有星星點點的燈光在眨巴著眼睛。

    顛簸了一天,人們大概早已疲倦了。個個慵懶著身軀或依或靠地閉著眼睛,隻有走廊裏,乘客還在來迴走動著。

    兒子靠著田舒沉沉的睡著。母親的兩隻手放在兒子的身上,用衣服緊緊的裹著他,生怕著涼。小俊已經十八歲了,但在媽媽眼裏永遠是長不大的孩子。

    田舒看著兒子消瘦的臉龐,愁苦的心緒禁不住蔓延開來。明年就要參加高考了,不知有沒有希望?萬一考不上又該怎麽辦?繼續複習,還是迴家務農?哎,也真是為難孩子了!她想著。

    不知過了多久,兒子醒了。“媽,你餓嗎?泡方便麵吧!”兒子看著母親說。“行,媽給你打水去!”田舒說。“媽,還是我來吧。”說話間兒子向車廂對麵走了過去。

    隻是兒子泡了一桶方便麵,她卻仍在吃著冰涼的烙餅,就著兒子剩下的麵湯。

    車廂裏依舊很冷,倆人吃了點身子變得熱和了。吃完後,母子倆微微閉著眼睛,靜靜的等待著站台的到來。

    臨晨六點的時候,火車到站了。田舒和兒子趕緊拎著包,來到車廂外。

    南方的天氣並沒有像北方那樣的寒冷。母子倆因為冷凍變得蜷縮的身子,此時,一下子舒展開來。看著熙來攘往的人流,田舒不由得慌亂起來。她是頭一次出遠門啊!兒子雖然也沒有來過,倒顯得很鎮靜。兒子拉著母親的手,向站台外走去。

    其實在母子倆動身的第二天上午,兩姑娘就給父親所在的村支部通了電話。知道母親今天要來,所以老早地等侯在這裏。她們也在仔細地搜尋著。快到站台出口的時候,小俊看見了大姐俊英。田舒還沒有站穩,兩女兒便一湧而上,緊緊地抱住了母親,嘴裏喃喃的喊著“媽媽······”

    當時母女激動的情景,真是用語言表達也顯得蒼白無力,她們痛哭流涕的場麵引來不少駐足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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