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惜時間過得飛快,自己還來不及細細品味,是因為你的每一天都愉悅又幸福;你覺得時間的改變對自己毫無意義,是因為你把與生俱來名為欲望的能力掩埋了,便無所眷戀又無須逃避;而你懊惱時間流逝太慢,想要抓住控製它的鍾表或是沙漏,隻因為你正墜落於厭煩、痛苦、仇恨等一切屬於黑暗的情緒之中……在樓蘭天字二十一年七月,處於這個世界裏的人們,會是怎樣給予“時間”不同的定義呢?

    “啊!”

    “小心!”銀無炎張開雙手,快跑了幾步,懷裏就多了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怎麽樣?有沒有碰到哪?”夭兒為了湊近角落裏一朵不知名的花,竟踩到了老化破損的石階而險些跌倒,害得他一陣心驚。

    “沒事,隻不過這禦花園真該整修了。”女子依舊銀發披肩,一如平常的穿著,全身都是素雅的淡色,在這個人人爭奇鬥豔隻為博帝王傾心的後宮,她是唯一被留下的公主,才得已這般清冷自在。而其他的樓蘭王族,除了太子無機和無炎,大部分被外派各地或是出嫁他國,還有的卷入前幾年的宮廷之爭,都沒有好下場。

    “是啊,要不跟父王說說看,讓你…”無炎想到不遠處的使館正是出自銀夭手筆,估計她終日待在景夭樓會無聊。

    他話未講完,妹妹就已經搖頭,“我不想做無關的事,上一次隻是為了試探來使而已。”設計什麽的,根本不感興趣,更何況因此還要跟銀天羽見麵。

    這一想,思緒不受控製地聯係到了過去的世界,記憶像黑白的舊電影無聲而快速地放映著,告訴她:自己曾經是個多麽喜歡畫畫與設計的女孩。辛辛苦苦地攢錢買了工具,每天都坐在房裏認真地學習臨摹,很多個夜晚偷偷在畫草稿圖。外出時,最喜歡去看商場裏漂亮的櫥窗展示。也像很多人一樣沒有任何長遠規劃,隻是單純地期待能成為出色的設計師。最後一幕是她折斷所有畫筆,扔掉畫架畫板的模樣,神情有多麽決絕,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那麽,到底是為什麽放棄了幼年的夢想呢?好像是……

    喔,對了,是因為她看到了母親對自己興趣的漠視,報紙網站上無數失敗的例子,那個世界無公平可言的激烈競爭。在她看來,勝算的渺小不足以堅持。

    她不是小說裏偉大的人物,也不是現實裏幸運的寵兒。她既沒有傲人的才能,得天獨厚的經濟和權勢,也沒有那麽強大的與命運抗衡的能力,更不能拿家人的餘生做為賭注,因為想要達成那樣的目標所要付出的永遠比想象得多。若是隻有她一人,經曆怎樣的失敗都可以執著地再次站起來。可終會衰老需要照顧的親人,最疼愛自己的外公外婆不可以等,難道要讓他們已年過甲子甚至耄耋之年,還要為簡簡單單的生活煩惱嗎?她隻不過想讓幸福離他們更近一點,人老了能隨時吃到喜愛的食物,穿溫暖又舒適的衣服,有個安逸的家,生病也有足夠的錢去治療,而自己也不用為了生存疲於奔命,能有時間常常陪在他們身邊。

    在模糊的記憶裏,後來的痛苦經曆,更讓她無限地渴望那個社會意義上的“成功”。背棄家庭的父母,利用自己的朋友,輕蔑刁難她的老師,深愛卻拒絕自己的男人,想要這些人統統悔不當初,為傷害她的行為付出代價。她能擁有的夢想,隻能是足以承載這一切的現實的選擇,她最終踏上了前往香港的道路。

    但是,她死了,就連自己有沒有成功都不知道。這些,對於現在的銀夭已經無所謂了。自她有了新的人生的那天開始,過去的記憶隻被當作是難得的經驗,再沒有讓她背負痛苦的理由了。

    “夭兒怎麽蹙眉,有哪裏不適嗎?”無炎溫暖的手掌撫上額頭,“是不是有點冷?”

    “沒有,隻是想到一些事罷了。”不想,讓現在自己最重要的人擔心,她擺出了最幸福的笑容,像是連眼睛都笑了。

    無炎知道,她懷念景凝或是記起前世時,才會做出那樣難過的表情。他沒有再多問,把銀夭的圍巾多繞了一圈,按按平實,摟過她的肩膀牢牢地抱住,“這樣會暖和一點兒。”

    “嗯。”這樣踏實的胸懷,有種很安心的感覺,銀夭很乖巧地把腦袋依靠在他身上。此刻,耳邊偶爾擦過的寒風,也吟唱出了歡快的音調。

    “咳咳…王子和公主的兄妹情,真是好讓人羨慕啊。”說話的人,言語裏譏諷的味道再明顯不過。

    “我當是誰呢,原來三位使者大人也有如此雅興來賞花啊。”銀夭和無炎沒有改變姿勢,淡漠地看著來者步步逼近。

    還是柳易凡表現的沉穩,先鞠一躬,“王子殿下,公主殿下,我等多有冒昧還請見諒。”迴首示意,身後的倆人才跟著行禮。

    “柳公子何必客氣,本來我把使館建在這,就是希望三位能多來禦花園裏走走。這裏可有好些月明國沒有的花草呢。”銀夭右手一指,不遠處種植的花卉,“比如,這xx不僅能做觀賞之用,還可以入藥。我說的對嗎,慕容姑娘?”

    慕容櫻今日麵遮薄紗遮住了臉上的疤痕,同樣也看不清表情,生硬地迴答:“公主才學廣博,沒想到對醫術也有研究,在下佩服。”

    銀夭害羞地掩著左半邊臉,“哪裏,我也隻通曉一部分而已。像是拿某些產自北方蠻荒之地的植物做成藥膏,塗抹之後竟然能有暫時毀容的功效,這…我就不太懂了,”她拖長了音,對著三人笑得曖昧。

    “你!”

    “櫻兒!”還未等她發怒,柳易凡搶先一步擋在慕容麵前,一手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臂。石樂棠和無炎一直保持著沉默,方才聽到銀夭的挑釁心裏都很驚訝她究竟學了多少東西,但倆人並沒有泄露在臉上。

    “柳公子這是做什麽,難道銀夭真的如此可怕?你怕我吃了慕容姑娘?”她說是這麽說,神情卻溫柔得很,還有點傷心的樣子,眼眸都流連出點點光芒。

    易凡看得愣了神,說話也不如剛才利索,“沒有,沒有,完全沒有!”

    “真的嗎?嗬嗬嗬…柳公子的迴答,還真是坦率呢。”

    她這傾國傾城的容顏,還笑得嫵媚動人,也難怪在場的男子全都無法轉開熾熱的視線。突轉的形勢更是讓慕容櫻氣得半死,使勁掙脫柳易凡的手,輕哼一聲,兩隻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敵人。

    “哎呀,不好意思!是不是銀夭太多話,惹慕容姑娘不高興了?那就當我什麽都沒說好了……”她捂住嘴巴,另一隻手抓皺了無炎胸前的衣襟,楚楚可憐地看向對方。

    “沒有沒有,她就這個脾氣,公主別在意。”柳易凡早已忘了立場,先是自作主張替旁人答話,還第一次在外人麵前笑得格外親切。往日建立的嚴肅形象,早就化在了銀夭嘴角的笑意中,不知要是被敗在他手下的樓蘭將領們看到會是什麽反應。

    “那就好,既然今日在此相遇,不如就由我和王兄盡地主之誼,帶各位一覽禦花園美景如何?”銀夭詢問似的偏頭看向無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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