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國使者深夜造訪,有何指教?”

    寒冷的月光印照著青衣男子,卻更像是從他自身散發出的,“公主言重了,在下不過是聽聞這景夭樓夜晚的景色格外美,來看看罷了。”

    “是嗎?那您自便。”銀夭獨自一人坐在湖心台,圍著掛有七彩羽毛的長巾,下身是雪白色的羅裙,顯得尊貴高雅。

    男子兀自走近,“敢問公主,這麽晚了在看什麽?”

    “看天命。”

    他停住了腳步,仰頭看向夜空,“天命?”

    她迴頭笑得溫和,語調也變緩,“對啊,天命。看看何時,月明國的使臣大人們才會露出真麵目。”

    “哈哈哈…公主真是特別。”

    “怎麽?你忘了你使臣的身份,竟然不反駁?”銀夭站起來走到來人麵前,直視著同樣烏黑發亮的眼眸。

    “公主說的話,我怎麽敢反駁呢。”他邪氣地笑,俯下身慢慢靠近。

    銀夭一揮袖,拂過俊俏的臉,轉個圈趁機拉過彼此的距離,“哼,不愧是野心勃勃的月明國王族呀,膽子如此之大。”

    石樂棠並不意外對方猜中了自己的身份,反而提出了建議,“若是公主的請求,我此行就隻會是出使比試。”

    她毫不動容,“銀夭無謂國家如何,隻要你有本事,大可拿去。”

    “那麽,公主何有可謂?”他也收了笑,麵無表情。

    “若時局發生成銀夭不願看到的樣子,我自會離開此處。”

    男子步步逼來,“難道公主離開了,我就找不到了?”

    “堂堂月明國王族,現在是要執著於一個女子嗎?那我可以先告訴你,你一輩子鬥不過銀天羽。”銀夭看著那如刀削般筆直的輪廓逐漸放大,與自己極其相似的寒氣也在四周彌漫。

    石樂棠拿起一縷銀色的發絲,嗅著某種誘人的氣息,斜眼看著銀夭冷淡的表情,“銀天羽……你恨他?”

    “何為恨?在銀夭看來,沒有愛過就不會恨。”

    他知道不會在這裏看到一般女子羞澀的模樣,輕輕地放下手中物,“公主究竟把愛放在了哪裏?以至於寧願違背樓蘭王拒絕聯姻。”宴會上的一切,都逃不過他的眼睛,自然看出銀天羽的企圖和公主的對策。不過,這個答案他是真的想知道。

    “就在這景夭樓。”她以景凝和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家,以及在此相伴的無炎,承載了她全部的愛。

    石樂棠第一次發現她的眼眸裏有了情感,雖然隻是一瞬,但也足夠支付一個承諾,“倘若終有一日兩國交戰,絕不會有月明國人踏足此樓半步。”說完這話,他背過身走遠,沒有機會看到銀夭放大的瞳孔裏終於有了他的影子。

    在人類最久遠的曆史中,侵略這個詞不斷地出現。在搶占和掠奪下,人與人,國與國,不同種族之間,和平隻是個透亮的玻璃罩,一碰即碎。在血腥暴戮的戰場上,人心在膨脹,士兵會變成了怒吼的野獸,像他們充斥著欲望的將領和君主所希望般——廝殺。一句“絕不會踏足半步”,就像是在傾瀉的洪水中保護一塊石頭……

    “夭兒,在想什麽呢?”

    “沒什麽。”

    無炎早上就在房門外等著,卻看到銀夭很疲倦的神態,又拉著她躺了迴去。他隻是無聲地坐在床榻邊,夭兒卻已經無心睡眠,隻是像孩子一樣蜷縮著身體,睜大了雙眼。

    過了許久,她突然開口,“無炎知道了吧?”

    “嗯。”無炎點了點頭。簡陌是他派去保護銀夭的,那裏一有狀況都會報告給殘影,石樂棠的到訪他自然會立刻得知。

    “對話呢?”

    “也大致知道了……”他說話的聲音漸小,頭也低下了,多少擔心銀夭會生氣。

    她看到無炎的不安,隻是淺笑,“沒事的。我不過是想問問你的看法。”

    其實昨晚,他已經想了一夜,對方的計謀,所要達成的目標究竟是什麽,都還是未知數。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月明國使者在設法阻止銀夭參與爭鬥,原因無非是減少麻煩甚至可能是避免失敗。“夭兒怎麽想?”

    “若真能保住景夭樓和你,樓蘭滅亡也與我無關。”這是最真實的想法,銀夭迴答得直截了當。

    “但如果他們拿這個條件與你交換…”無炎更想知道,她是不是會不惜做對方的幫手,卻又問不出口。

    銀夭也猜到他想講什麽,撐起身子雙手摟住了他的腰,下顎抵著寬厚的肩膀,聞到黑發間熟悉的味道,“我不會去做多餘的事,不是必贏的賭局我都不會參加。”對她來說,隻要下手就必須贏。

    無炎隻覺得前世修來,今生有銀夭相伴,彼此守護,“夭兒……”

    “王子公主,太子殿下過來了。”門外的小香低聲提醒。

    “請他上樓吧。”銀夭應了聲,相擁的倆人這才鬆開懷抱,下床坐到了桌邊,無炎拿起一旁的圍巾替她擋住脖頸。

    無機一進門,就看到他們平靜地品茶,像一副完美的畫。一股陌生的疼痛侵襲入心,隻想到果真如宮人所說,“王弟王妹關係真是太好了。”

    “我們正等著王兄呢。”她說著,向空餘的杯子裏斟上茶水。

    “王兄,今天怎麽有空來景夭樓小聚?”無炎看到他的眼睛停留在銀夭身上,這才發問。

    無機收迴目光,“總是王弟王妹私聚,又都不愛說話,我就想著多一人得好。”他也曾幻想過無炎和銀夭單獨在一起的樣子,但是他們平時這般冷漠,實在難以想象會說些什麽。

    “王兄說的是,王妹隻怕你待久了煩悶。”銀夭雖說言辭柔和,但臉上卻看不出。

    “當然不會。”無機看她連裝出的親切都省了,猜到是自己打擾了倆人。再想著從遠處走來時這房門是緊閉的,和銀夭還穿著單薄的輕衣……思緒也變得混亂,他閉上眼睛將茶一飲而盡。

    “若真不會,王兄又怎麽會拿茶水當酒水呢?”銀夭邊說邊端起杯子淺嚐一口,齒頰留香。

    無機意識到失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己又倒了一盞慢慢喝下。他用餘光瞥向身旁的無炎,又看看銀夭,或許真的這倆人更像兄妹,自己則是個局外人……

    “怎麽辦,好難受…”

    迴宮的太子殿下,喝了不下十壺酒,宮人們也被趕走了,他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

    “怎麽辦…這裏,好難受…”他一隻手撫摸著胸口,閉上眼睛緊皺著眉頭,“怎麽辦,喝多了嗎?好難受……”

    “怎麽辦,真的,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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