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皇重色思傾國,禦宇多年求不得。

    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

    迴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

    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

    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承歡侍宴無閑暇,春從春遊夜專夜。

    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

    金屋妝成嬌侍夜,玉樓宴罷醉和春。

    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憐光彩生門戶。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夭兒,這一曲真是唱得好。”無炎望著對麵的美人兒一臉笑意。

    “王兄過獎了。”銀夭繞過古琴,緩步走到男子的麵前。如今她已是年方二八(即為十六歲)的少女,嬌媚可人,淺笑盈盈。這個年齡,在樓蘭是早該出閣的了。

    “夭兒,你總唱這曲子,倒真配得上那句‘迴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無炎拉起那芊芊玉手,扶她坐到自己身邊。他們相處了多時,隻覺得她越生得美麗,早已超過了記憶裏的母妃,像這樣天天伴著也不厭倦。

    六年,銀夭熟悉了這裏的一切。雖同名為樓蘭,這裏卻並不是漢朝時盛名的絲綢之路上的古國,而是另一個世界的中心大國。她還是沒走出過這冷宮,隻終日待在這撫弄琴棋書畫,母妃的身體日益柔弱離不開她的照顧。無炎每日都來這,跟她講講朝堂上的事,又或是帶些新奇的玩意兒,有時就隻是一直看著銀夭。因他精通醫術,景凝的病雖然折磨卻還不至於惡化。

    院裏的櫻花正開得豔麗,一縷風襲來,滿目的粉白飄舞而下,這花香陣陣,使坐著的人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氣。

    “王兄,你幾時娶親?”

    銀夭記得他早說過,太子和二王兄都已經有了妻妾,按理已經二十有餘的無炎也該有個王妃了。近年每每問及這個,無炎總是迴答過些日子,便換了話題,已經記不得自己問了多少次了。在樓蘭,成過親的王子便可以搬出主王宮,到自己的小王宮居住,若是能帶著銀夭母女一起,或許就能自由了吧……

    “再過些日子。”無炎又做了同樣的迴答,他知道銀夭的心願,隻可惜自己實在無意娶妻。他沉吟了一會兒,“夭兒,這樣的日子厭煩嗎?”

    “自是沒有,習慣便好了。但我這般模樣,待在這冷宮之中……”雖然無炎一直派人守著這裏,不讓別人發現銀夭的存在,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如若有一天,被人傳到王上那裏,會發生什麽讓人難以預料。早幾年的五王子就是因為納了一個不知好歹的妖女為妾,年紀輕輕就死在了溫柔鄉裏,這倒了了身為太子的一樁心病。

    “除了這原因,還有什麽嗎?”無炎望著古琴,用平靜的語調問道。

    “沒有了。”銀夭站起身,捧上琴向屋裏走去,“母妃該喝藥了。”

    銀夭這一進去,便沒再出來。無炎望了望半開的房門,還是舉步離開冷宮。他隻是想,就這樣一直過下去。宮廷鬥爭與他無關,他本就無心覬覦那王位,隻要每天能這麽平靜地度過就好了。但是,這是王宮,幾千年掀起了不知多少血雨腥風的地方,又怎會給人一個安穩的人生?他生下的命運就是注定的,即便有心躲避,最終還是有些人有些事逼得他走迴正軌……

    深夜寂寥,銀夭獨自撫琴。她低著頭,任疾風吹散了長發也麵無表情。她本想,有了個新身份是多妙的事,隻可惜生於帝王家,不得寵又如何,自古以來又有幾人能逃得出?自由,也變成了用於自嘲的字眼……

    琴聲悠悠,祭明月。音樂泄出數裏,傳到了誰的耳朵?

    “姑娘絲弦渺渺,有什麽心事嗎?”突兀的男音並沒有造成銀夭的困擾,抬起眼輕輕莞爾。

    “王上好雅興,竟深夜來此閑步。”她站在琴後,隻行了個小禮,靜靜注視著對方。

    “哦?難道你見過本王?”男子認真端詳著她的模樣,臉上透出疑惑的味道。

    “在這深夜還能自由行走,加之這湖裏映著的零星金光,還能是別人?”銀夭偏頭看著這品茗湖的水麵,白色的蓮正開得盛,在這個滿月的夜晚顯得格外奪目。

    男子低頭看自己一身金絲製衣,“哈哈哈哈…姑娘真是觀察入微。你是樂坊的?”銀天羽,那個隨時能決定任何人生死的帝王,此時就站在麵前,銀夭的笑意更濃了。

    “我不過是冷宮中人,怎麽進得了樂坊那般高雅的地方,王上真是說笑了。”銀夭用著冷淡的口氣,聽不出一絲譏諷的味道。

    銀天羽將這美人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快步走近銀夭,直對上她那抬起的眼眸,波光閃閃。“哼,冷宮?朕可不記得自己把這般美人丟進了那個鬼地方。”他用勁捏起銀夭的下巴,耳膜甚至能聽到骨頭嘰呀作響的聲音,那凜然的目光緊盯著她的臉。

    “不過是區區奴婢,又怎需王上動手。若您想揉碎我。。。”說著,銀夭一個轉身掙脫男人的控製,丟下一個絕美的笑,閉上眼撞向了湖邊亭的石柱……沒有迎來劇烈的疼痛,反而是一個踏實溫暖的擁抱。睜開眼,便看到高貴的樓蘭王正一臉怒意。

    “朕幾時允許你死了?”他更使勁地擁著這個從看見開始就不斷給他驚喜的女子,剛剛那一下則是驚訝。

    “不愧是王上,您不許我便連死也不能。現在就連獨自站立也…”銀夭在他懷裏並沒有掙紮,隻是仰起一張與往常無異的笑顏。銀天羽被她這麽一說,才緩緩放開收緊的雙臂,退後了一步。這麽近地觀賞,才發現這一點都不像年過四十的男人,輪廓硬朗,膚色雖不算白但很細膩,眉毛略粗,雙目炯炯,厚實的唇有點發紫。

    銀夭走向前,手托著眼前這張臉,拇指撫上他的下唇,勾畫著圓潤的線條。再看他貌似無動於衷,眼裏卻分明流動著欲望。就是這個男人,自己這個身體的父親,那個景凝等待的夫君,無炎口裏豐功偉績的帝王,此時正被自己撩撥心弦,本來以為自己滿不在乎,但此時卻感到有點煩躁。收迴自己的動作,銀夭不顧樓蘭王的反應,轉身抱起無炎送的那把焦尾琴,走出了湖邊亭。

    “王上,我這一頭銀發實在不適宜接近您尊貴的身軀……”那聲音冷漠,仿佛什麽都沒發生。她雖沒看到身後那個人正用什麽樣的表情,不過自然能猜到,望著天上遮擋星星的雲,隻怕近日都是陰冷的日子。

    “夭兒…”病榻上的景凝早已沒了初見時的神采,越發瘦削的身材和那滿目的憂傷更顯得楚楚可憐。她隻有看著自己唯一的女兒,才覺得寬慰。

    “母妃,喝完這碗藥再說。”銀夭不費力便扶起了景凝的上半身,拿著藥匙的手繞過她的背,坐在身後支撐著。她一勺勺地喂,不時拿手巾擦拭嘴角溢出的藥汁,直等到碗裏空空如也才又扶病人躺了下來。

    “母妃,這天冷了,可千萬別把手從被裏拿出來。”銀夭一邊關上兩麵的露出夜色的窗,一邊對床上那個癡癡笑的女人說。

    “夭兒放心。倒是你,這幾日晚上總是不見影,是去了哪裏?咳咳。。。”

    “母妃不用擔心,我不過是去看看冷宮外的櫻花可有我們這開得嬌。”她躺在床邊,一隻手撐著頭任由長發垂下,另一隻手輕拍著景凝的身。

    “夭兒,不是早說了不要出這冷宮嗎?咳咳…若是被人看到該怎麽辦才好?”景凝劇烈地蜷縮了下身子,摸著胸口,皺著眉,口氣有點不悅。

    “母妃……”她故意拖長了語調,惹得景凝無奈地搖了搖頭,“我深夜才出去又怎會有人知道?我這麽疼母妃,才舍不得被人抓了去。”

    兩個人也不再說話,隻聆聽著彼此的唿吸,祥和而溫情。銀夭猛然想起以前,這樣的事她從未做過,曾經的…她是被輕視的孩子,無論是學業還是別的都不能讓母親滿意,爭吵隨著成長而變少了,不是感情變好而隻是她單純地麻木了。最後一次見麵是什麽時候?是去香港的前一晚吧,隻是叮囑她好好學習,又可曾擔心過自己的安危?印象中最難以抹去的,是高燒的自己疼痛的雙眼裏,映出的那個離去的背影。這輩子都忘不掉,從那時她就隻是所謂的母親,絕不是自己重要的人。如果心裏連最初的怨恨都沒有了,還會有什麽?

    待到景凝睡著,銀夭又抱起早已準備好的琴,悄悄地走了出去。。。

    下集預告

    銀夭的魅惑會有人不動心嗎?

    為何那晚她的銀發紅印沒有招來厄運?

    病榻上的景凝,又為什麽而苦苦支撐?

    他既是英氣逼人的男子,又是拋棄妻子的夫君,還是千秋霸業的帝王,

    銀天羽,

    若能重來,你還會不會對一個苦苦愛你的女人做出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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