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他抬頭望,三樓的燈光,在這個雨夜,那麽的淒涼,就如她轉身離開時唇邊的笑。

    他知道,離去的那一刻,她的心裏,一定是怨毒了他。

    顏澤告知他涼生來到程宅的那一刻,他冒雨趕到水煙樓,卻正逢涼生離開,老陳就在涼生身旁,寸步不離。

    車前,他擋住了涼生的去路。

    顏澤試圖將傘擎過去為他遮雨,卻被他抬手擋開了,他望著涼生,說,這些天我都在找你。

    涼生看著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眼睛上,似乎是遲疑著,審視著,那是一種陌生的冰冷。

    他說,那天……

    開口容易,措辭艱難,他突然間不知道該怎麽去解釋,他說,那天是一場誤會。她一直都在等你。

    涼生看著他,說,大哥不辭冒雨到來,就是為了和我談論我的女人嗎?這好像不是很合適吧。

    他啞然。

    涼生冷著俊顏,繞過他,拉開車門。

    他飛速地擋住,說,你不能對她這麽不聞不問!她在等你!

    涼生狠狠地將他的手推開,轉頭,說,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嗎?!

    他愣了愣,我想看到的?

    涼生上車,發動引擎,車燈亮起,如同利劍一樣,撕裂整個雨幕,程天佑黑色如墨的身影,立在在雨地中,手抵在車的引擎蓋上,擋住了他去路。

    雨刮飛快地刮著擋風玻璃。

    涼生狠狠,閃開!

    程天佑說,你說清楚!

    涼生懶得解釋,隻是冷笑,說,別裝無辜!

    程天佑也狠狠的不肯相讓,說,不管怎樣!你今晚必須留下!去見她!你想離開就從我身上碾過去!

    涼生看著他。

    後視鏡中,薑生的身影突然出現那一刻,他突然覺得悲憤無處宣泄,這算什麽?

    他更加厭惡地看著程天佑,說,別假惺惺地演戲了!你真希望她同我在一起,你就不會裝失明!讓她內疚!讓她不安!收起你那惡心透頂的表演吧!大哥!

    他和她果然才是天生一對,說辭都那麽一致!

    程天佑被激怒了,幾乎是咆哮著,對!我假裝手術失敗!就是讓她一輩子都背負著內疚!一輩子都不安!一輩子都不會和你在一起!

    書房裏,程天佑雙眉緊鎖。

    剛剛的那一幕,反複在他腦海裏閃過,涼生語焉不詳、甚至說是敢怒不敢言的憤怒,他始終拚湊不清。

    他轉臉,突然,問錢伯,說,老爺子在逼涼生離開她?!錢伯愣了愣,忙笑,說,怎麽會?大少爺您多心了!三少爺怕隻是……那天看到了您和三少奶奶……

    程天佑望著錢伯,說,是嗎?

    錢伯愣了愣,這一次,他倒也不是有意隱瞞,隻是不願意他再陷入其中。

    良久,程天佑突然抬頭,對錢伯說,你找個時間告訴祖父,我的眼睛,能看到了。錢伯一驚,抬頭。

    他知道,程天佑一直假裝眼睛不好,也是韜光養晦。程天佑知道涼生有外心,但是涼生也不過是小小的外力,那個要掀翻程家這艘大船的,畢竟出在內部,到底是誰,他就是希望借著這機會等著那狐狸露出尾巴。

    錢伯說,大少爺,您可想好了!且不說您那盤下了這許久的棋會滿盤皆落索。隻說老爺子若是知道了,必然會想盡辦法讓您同沈家聯姻,讓你娶沈小姐的。

    程天佑說,不必爺爺想辦法了,我會親自求娶沈小姐的!

    錢伯直接蒙了,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他想說,就、就為了老爺子不再逼迫三少爺同薑小姐分開?

    可覺得話一出口,無疑等於承認老爺子在逼涼生離開她。所以,他隻能說,你可知道,漫長的一生陪著一個不愛的女人的生活……

    程天佑打斷了他的話,說,我不能讓她再受苦了。

    錢伯歎了口氣,說,她就這麽重要?

    程天佑突然笑了,說,我三十歲了,不可能再有這樣的心性去愛一個人了。

    這一生,我會遇見比她漂亮的,比她溫柔的,比她一切都好的,但我卻再也沒有這樣愛一個人的能力了。

    錢伯看著他,久久地,說,我知道了。

    錢伯離開後,他起身,望著窗外。

    三樓燈已熄,那個叫薑生的姑娘已睡著了吧。

    她到程宅的這段日子,常常會站在對麵露台上,好看的影子落在他書房的玻璃窗上,披一身星光。

    他抬手,輕輕地觸碰著玻璃,仿似觸碰過她的眉與眼一樣。

    他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其實,你不在我的生命裏了,我的一生便已經結束了,無論同誰赴一場婚約。而我不在你的生命裏了,你的一生卻會很長,長到同你愛的

    那個男子白頭偕老。

    薑生,這就是我們的愛情,它蠻橫霸道,從無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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