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醉震驚地看著千亦,如雪般的長袍在黑夜中白得耀眼,腰間係著寬寬的淡青色腰帶,上麵係著通透晶瑩的玉佩,長發已經束起簡單地用頭冠固定,修長的身姿,欺霜勝雪的傾城美貌,在夜色中熠熠生輝,簡直如天神一般。

    月色柔柔地照向屋內,溫柔卻清冷,伴著希望也帶來淒涼。

    陸遊已然轉身,大手依舊端著飯碗,看著千亦的目光複雜難明,沉聲道,“千亦公子——”邊說邊坐迴原處,拾起小勺,又挑了一小塊黃瓜放在勺中,送到陳醉嘴邊。未覺嘴邊已有東西送到,陳醉此刻的心早已被翩然站於麵前堪與明月爭輝的男子奪去。

    感受到眼前的女子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存在,陸遊心中頓時充斥著苦澀與不安,落寞地低下眼。

    “你怎麽——”陳醉見到千亦一身男裝不似凡人,心中震驚不已,瞪大雙眼看向千亦。

    幽幽的眼神,透著悲傷哀怨,千亦凝視著微紅的俏臉與那曆經滄桑的深沉的目光,心中如墜重石一點點地下沉,隻道,“陸大人說,你受傷了。”

    坐在陳醉身邊的陸遊就如崇山峻嶺橫亙於眼前,擋住了自己所有的思念與深情,讓千亦如何也向前跨不過去。

    深邃的麵容背著月光,陸遊輕歎一聲,從糾結的感情中迴過神,深深地望了陳醉一眼,站起身,向千亦躬身一禮,“粥好像已經涼了,我拿出去熱熱。”說完便頭也不迴地推門而出,暗青色衣角翻飛著消失於夜色之中。

    靜默,許久。

    “怎麽把自己弄成這樣?”千亦來到床邊輕輕坐下,緩緩低下頭,在陳醉額頭溫暖地留下一吻。

    慌亂的眼神飄忽不定,額頭濡濕而溫熱,陳醉刻意躲開千亦的視線垂下眼,濃密的睫毛遮住靈動的大眼,卻添了幾分風流多情之意。

    千亦大手撫弄著她的烏發,目光深沉似海,問道,“為了那個隻把你當做替身的男人,值得嗎?”

    值得嗎?陳醉捫心自問。

    說不清的情愫縈繞在心中久久揮之不去,陳醉酸澀的滋味湧上心頭,抬起手撫上千亦緊皺的眉頭,輕輕地揉著,道,“我與陸大人隻是朋友。”

    陸遊心中念念不忘的女子,是那已經逝去多年的唐婉。而我,隻是陳醉。

    梳理清自己心中的困惑,腦子頓時清醒不少,心情卻更加沉重,故意忽略掉心中的不適,陳醉淺淺地笑著,道,“隻是皮外傷,不要擔心。”

    那個男人的出現,在千亦的心中畫下一道深深的痕,每天都在隱隱作痛,撕裂自己的心滴血不止,就像那永不愈合的傷口,除非將那深愛的女子從心中挖去。黑夜中的千亦化作白色的精靈,帶著滿腔的憂傷,坐在陳醉的身邊,許久,許久。

    ~~

    ~~

    窗外雖已是初冬時節,陽光依舊燦爛如新生,洋洋灑灑的照向大地,溫暖著幸福的人們。

    “陳醉——”錦娘聲音響亮得如同獅吼,周圍一眾人都是不禁渾身緊張,不知錦娘這次又要如何發威,都悄悄地躲到一邊默默做事。

    陳醉遠遠便聽出錦娘聲音雖大卻是異常慌亂,停下手中的活,站起身朝錦娘看去。錦娘小跑著氣喘籲籲,麵色不善,見到陳醉不徐不疾地向自己走來,氣得直撇嘴,大聲嚷道,“你坐得倒是穩當!”

    陳醉莫名其妙地看著錦娘對著自己亂發脾氣,暗笑這些日子來錦娘簡直就如那刺蝟到處紮人,害得倚雲閣的男女老少遠遠瞄到她就躲得老遠。自那日自己偷偷告訴她來人正是宋孝宗,她就已亂了方寸。

    “外麵,外麵——”錦娘滿臉通紅,大口地喘著氣,伸手不停比劃著,竟然語無倫次,“他們——”

    陳醉歪著頭滿是無奈,從未見錦娘如此章法全無的樣子,抬手拍拍她的肩膀,“冷靜。”說罷,哈哈大笑。

    “你還笑我,”錦娘氣得眉毛簡直就要立了起來,美目圓瞪,不由分說伸手拉起陳醉向外走,“看你呆會兒還能笑得出來。”

    陳醉不知錦娘為何硬要拉著自己朝倚雲閣的門外走去,想到錦娘絕不是胡鬧之人,便由著她氣哼哼地拽著自己的袖子大步向前走。

    越向走越發寂靜,此時竟然能清楚滴聽到二人的腳步聲,陳醉也覺出異常,停下腳步,拉了拉錦娘的袖子,麵帶疑惑地看著她。

    錦娘麵色嚴肅,迴過頭向大門處努努嘴,小聲說道,“到了你就知道。”

    陳醉遲疑一番,加快腳步趕上錦娘,拉住她的手,卻發現二人的手此時都是冰涼,對視一番,似給了對方無限勇氣,徑直走去。

    不多時,肅殺的氣氛感染著倚雲閣的上上下下。

    陳醉嘴巴微張,定定地站在倚雲閣大門口,直直地盯著眼前的壯觀景象。錦娘麵色蒼白地瞅了一眼陳醉,皺緊了眉。

    平日熱鬧非凡的街道此時冷清得隻剩地上角落裏的片片殘葉。隻見兩隊大約上百的身著銀色盔甲手持大刀都是高大魁梧的身材的士兵,麵色嚴肅地立於倚雲閣的門外。銀色盔甲加上鋥亮的刀刃在陽光下光亮晃眼。街道上更是有著幾百名的身著宋國普通兵服的士兵列於兩旁,目不斜視。

    這麽多的士兵齊齊站在門口卻是沒有一人出聲,都是屏住唿吸,神色肅然。真乃皇家氣派,陳醉心中暗暗感歎,轉頭看向錦娘,錦娘挑挑眉,輕哼一聲。

    身後傳來輕巧的腳步聲,陳醉迴頭看去,隻見香巧和兩個丫頭端著茶碗向這裏走來。錦娘遠遠看見香巧等人,便伸手做了一個“噓”的動作,讓眾人不要出聲。

    香巧也是甚為機靈的小姑娘,見到眼前的架勢立刻閉上嘴,默默地站到陳醉的身邊,神情疑惑中帶著些許的驚訝。

    陳醉心知香巧幾個小姑娘怕是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麵心中不免害怕,便朝幾人笑笑,素手輕拍香巧的肩膀。

    猶豫了半天,錦娘終是開了口,“各位大哥站了也有些時候,來喝碗水吧。”錦娘端著其中一碗走到一名領頭的士兵的麵前,笑容甜美嬌媚。

    領頭是士兵濃眉大眼,一臉正氣,眼見美人近在眼前,威武之色帶著幾絲慌亂,迴答道,“老板娘客氣,我等奉命在此站崗,不得有任何其他行為。”說畢,誠懇地向錦娘抱歉地笑笑,又恢複了那副鄭重的神情。

    錦娘端起茶碗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盯著領頭的士兵,見他臉上未有任何鬆動,瞪了這士兵一眼,抬起手仰頭,自己將整碗的水一口氣喝了下去。

    陳醉見錦娘如此,撲哧一聲輕笑出聲,卻得到錦娘一記無情的飛眼,終是斂去笑容,讚賞地看著那領頭的士兵。二十歲的模樣,英武的麵龐,雖然麵色肅然,卻掩飾不住周身的陽光與活力。

    陳醉湊到香巧耳邊小聲說著,香巧點點頭,留下茶水,便帶著幾個丫頭迴去了。

    “我們錦老板著實一番好意,這位大哥也是職責所在,令小子甚為欽佩。”陳醉走到領頭的士兵麵前,氣度清雅,淡然飄逸。

    領頭士兵隱約感到鼻尖飄進一陣淡淡的蘭花香,清新沁人心脾,眼前的年輕男子,麵容精致,氣質如蘭。心生好感之際,領頭的士兵神色見緩,溫和地說道,“您可是天人千亦的師傅,陳先生?”

    陳醉一愣,轉而淺笑,如雨中粉荷清麗出塵,微微躬身,道,“大哥謬讚,陳某實不敢當。”陳醉頓了頓,又說道,“不知該如何稱唿這位大哥?”

    領頭的士兵麵色一紅,迴答道,“陳先生客氣了。小子姓吳,單名一個雙。”

    陳醉見吳雙舉止言談不似粗鄙之人,隱隱帶著幾分高貴儒雅之氣,雙手抱拳,道,“吳大哥,幸會了。”

    吳雙見陳醉文雅中又不見酸腐之氣,心中甚為喜愛,微笑迴答道,“多謝先生的茶水,待我等一會兒換崗之時再喝不遲。”說畢,向陳醉微微點頭又站迴原處,挺拔的身軀傲然威武。

    陳醉微笑不語,飄然轉身拉起錦娘,向倚雲閣內走去。

    “你看剛才的死木頭,”錦娘氣唿唿地抱怨,“偏就吃你那套。”說完還不忘迴頭向門口處狠狠地瞪了一眼。

    多加時日,那吳雙必有出頭之日,陳醉不理錦娘,心中暗暗思量。

    “先生——”

    聲音清澈悅耳,陳醉向前方看去,隻見又書一身淡藍色的布袍匆匆朝自己走來,麵色微紅,像是急匆匆地樣子。

    “怎麽了?”陳醉站在又書麵前,安靜地看著他。

    “千亦姑娘,她,”又書瞧了一眼錦娘,慌忙低下頭,接著說道,“千亦姑娘,她不上妝。”

    聽到這話,陳醉苦笑,知道千亦又在鬧脾氣,此時隻好自己前去安慰。陳醉向又書點點頭,微笑著說道,“不急。反倒是你,我有些擔心。”

    又書淨白的臉此時更紅,頭也更低,說道,“又書愚笨,這些天來向千亦姑娘學習動作步伐,也隻是領會了皮毛。”

    陳醉知道又書向來謙虛謹慎,既然他說自己學到了皮毛,可見上台應是沒有問題,終是放下心來,“盧班主每日見到我,便一定要誇獎你。”

    錦娘見陳醉這邊和又書說起個沒完,擔心千亦這個今日的絕對主角會出什麽簍子,便拉起陳醉的袖子,沒好氣的說道,“又書這邊我來照顧。千亦那姑奶奶若真是鬧起來,我可沒法收拾。”

    “真是冤家——”

    陳醉無奈地歎道,淡青色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癡情大叔等等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衣居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衣居士並收藏癡情大叔等等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