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娃娃……我要親爆竹娃娃。”

    “水餃寶寶一會兒也迴家了嗎?”

    “她是這樣轉轉轉,不是那樣……”

    “年畫娃娃姐姐,我也要親親。”

    總參直屬幼兒園的綜合遊戲間內,大班的20來個孩子圍著穿了一身大紅燙金衣褲,挽了雙髻的許楠,提著各種要求。

    距離除夕還有四天,因為許多孩子家長家在外地,提前休假,幼兒園照以往一樣將聯歡會提前。因為是軍隊直屬幼兒園,多多少少有了些軍隊紀律嚴明的風氣,尤其是大班,平日,孩子們有許多日常的活動,需要遵守的紀律,然而每到元旦春節之前,都是最開心的日子,尤其是這開聯歡會的一天。

    而今日的聯歡會,尤其讓孩子們高興的沒了邊兒,甚至來陪孩子一起開聯歡會的家長們都紛紛讚歎-----今年的節目,做得太好了。

    4台經典傳統木偶戲,卻由對話的形式變成了說唱,歌詞風趣可愛易懂,孩子們,甚至是家長都忍不住跟著節奏用腳打點,拍手;而最後一幕由除夕的故事改編的,加入了許多可愛寶寶角色的自創木偶戲,有許多與小孩子的互動,連平時最羞澀最沉默的小朋友,都憋紅了臉,終於怯怯地鼓足勇氣去與摸摸爆竹娃娃許願,而當最後這場木偶戲結束,身著又金又紅,十分喜慶也該算是俗氣到家的許楠,終於從搭起的架子後麵抬起頭,小朋友們紛紛地擁了上來……

    於是這表演本來早該結束,卻是加了一首歌,又一首歌,一個舞,又一個舞。

    蔣罡靠在門口,遠遠地看著被小孩子擁簇的許楠,聽她的歌,看她的舞,看著那張金色豔紅一團包裹著,卻依舊沒有半點凡俗氣的臉,微微地出了神。

    信守當日因為衝動,對許楠的諾言,真的介紹她來,蔣罡也並非沒有擔心。

    蔣罡覺得孩子一定會喜歡她的故事歌和木偶戲,而與孩子們的相處,被孩子們需要和喜歡,也一定會讓她得到她需要的滿足與快樂,是蔣罡那天聽見她的歌,看見她與小平安的相處時候,沒有想任何理由的強烈直覺。

    然而真到了要把這作為一件工作來做,自然就不能隻憑直覺,有許多具體的事物,有許多細節的考量,要打的交道,要辦的手續,甚至,要與許楠交待清楚的,仔細囑咐的,可能會遭遇的麻煩。

    到真正著手開始辦,蔣罡仔仔細細地將自己從本科時起,跟著無線電小組,參與給農村小朋友獻愛心活

    動時候,曾有的意想不到的難題,一一地迴憶;到考慮春節期間,人們樂於圖吉兆,有的家長會特別忌諱任何不夠喜慶的節目的心理。

    從許楠出院,與她確定下來這次節目,到現在的這幾個星期時間,蔣罡下了班到睡覺前的那兩三個小時,幾乎都是在計劃著這個節目的技術性難題,或者,在許楠家,她的房間裏,看她的演習。

    到今天,提前請假,早早地來了,檢查了幾遍音響,燈光,反複查對,居然就有著用了她參與設計的放大器的導彈上天前,心裏那種緊張核對的情緒。

    而如今,一切,終於就如她最初的直覺一樣,那麽多的投入,那麽多的歡樂,那麽多的笑聲,那樣地……美麗。

    蔣罡的神思,有些恍惚,隻覺得心裏,有著莫名的柔軟,卻也莫名地酸楚。

    直到自己的手機響起來,看號碼,卻是徐竟先。

    “參謀長?”她略微驚訝,想是有什麽重要的任務了,才迅速調整著心情,要推門出去接電話,卻見門推開,穿軍常服的徐竟先走了進來,臉上帶著明顯的倦色。

    “參謀長?您有重要事找我?”蔣罡忍不住地緊張起來,鄰近農曆新年,如果有任務,還讓徐竟先突然從基地迴到北京,那麽定然是重大任務了。

    而徐竟先卻不說話,微微皺眉,瞧著遠處被家長和孩子圍著的許楠。

    “參謀長?”蔣罡低聲叫,“您從基地過來?”

    徐竟先終於迴過頭來,上下地打量蔣罡,“我再不迴來,還真不知道你還要給我惹出什麽妖蛾子來。”

    音調裏,是帶了明顯的惱怒。

    蔣罡愣住,隨即打量了一下遠處的許楠,想張口解釋,一時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卻聽徐竟先說道,“你給我出來。”

    蔣罡跟著徐竟先一路從兒童活動綜合廳走出了幼兒園,直到在徐竟先車裏坐下了,她將警衛員打發了去‘散步’,才盯著蔣罡道,

    “總部的工作是不是特別輕鬆?”

    “是,也是因為航院那邊拖延了,我們沒法真正開始……”

    “所以閑得你?”徐竟先忽然提高聲音冷冷地道,“把……把許楠都能給挖了出來?!”

    蔣罡愣怔地望著自己上司,望著她少有的氣急敗壞,想著她一路從基地趕迴來,怕是就在想著此事,自己自然明白上司脾氣,更多少地知道她對許楠的態度,心裏打鼓,許多想解釋的話,一下不

    知從何說起。

    徐竟先瞧著她,越發惱火,幹脆扭開頭去,一會兒又轉迴來,由憤怒終於道無奈,“蔣罡,你跟李波到底是怎麽迴事,這……這許楠又是唱得哪出?”

    “我……”蔣罡愣愣地瞧著她,“我也不太清楚。”

    “不太……清楚?”徐竟先不能置信地瞧著自己這個一貫腦子最清楚,辦事最牢靠,最得意的手下,又再重複一遍,“你不清楚?”

    “我……我是說我和李波,”蔣罡訥訥地道,“其實我們倆也沒有怎麽迴事。”

    “蔣罡同誌,”徐竟先忍無可忍地道,“你們如果不想讓我知道,換個地方。hls基地那是我‘娘家’,那邊的科研組一半是我帶出來的人。李波與你在那裏打靶騎馬,找熟人買全羊……你當我樂意聽見有關李波的亂七八糟破事啊?!我一天接到七八上十個電話,其中還有他爺爺。哎,這什麽什麽?”徐竟先煩亂地一摞頭發,瞧著蔣罡歎了口氣,“你明白不明白,我不是……我其實是……”

    蔣罡點點頭,“我明白。”

    “你明白個……”徐竟先幾乎一句粗話就罵了出來,終於忍不住狠狠地照她後腦勺敲了一下,“我不知道你這腦子裏進了些什麽?”

    “我明白,這些年,好多同事,上級,都說,您本來一直想要個姑娘,沒要上,到招到了我,特別投緣,把我當姑娘看。”蔣罡終於從方才的迷惘混亂之中迴過神來,“那天把他介紹給我時候,您就什麽都實話實說了,還給我講,感情這事兒,可不能湊合。也還對我說了,他恐怕心裏還沒清靜,如果真沒有清靜,讓我不要理他。”

    “我不知道他到底心裏清靜了沒有。”蔣罡平靜地道,“我想也許還沒有。是他要去hls的。您既然說那是您的‘娘家’,諸多熟人在那裏,他也從小泡在那邊長大,我想,他多多少少,他是故意的吧。下意識地想讓別人知道他和我在那裏,或者是,努力讓他自己相信,心裏已經清靜了。”

    徐竟先瞧著她,半晌才道,“你……你又是為什麽?你……”

    “我隻是愛上了他。”這句話突然出口,蔣罡也愣了一下,隻是這一瞬間,心裏突然坦然,多日來的許多煩亂,就在剛才的迷惘,居然盡去,仿佛一切的一切,都不需要再想,再琢磨,“就是這樣。我愛上了他。”蔣罡重複,心中十分踏實平和。

    “至於許楠,不是我挖出來的,是我碰到的,碰到的時候,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許楠。”

    蔣罡略微苦笑,“也許知道的話……我怎麽也會知道尷尬避嫌。但是就這樣湊巧,不知道的時候,我已經很喜歡她,更覺得她說唱木偶劇的才華,如果不讓更多小朋友看到,實在是太可惜。這真的跟李波本來完全無關。但是……但是現在,是否會變得有關,我也毫無把握。”

    蔣罡說得真誠,徐競先本是聽得目瞪口呆,待轉念一想,這實在就是她的性格,若是能因為得知許楠與李波的關係改變了曾經對許楠的喜歡甚或是自己親自說的諾言,倒真真不是自己最了解的這個姑娘了。

    然而如今,這樣詭異的關係,那個美麗得過分,又有著那麽一段過往,讓自己實在十分抵觸的姑娘,兒子不知是否‘清靜’的心境,蔣罡顯然已經投入得毫無保留的感情……

    徐競先想了想,皺眉,剛想對她說,不如自己出麵,找總參負責的同誌,從上麵找個理由把這件事到此為止,不再繼續與許楠合作罷了,卻聽見蔣罡說道,

    “參謀長,我也想通了,就連我們工作的數據,都經常有事先沒有想到的結果,這些事情,恐怕更是計劃不來。我想我也隻有隨心,以讓自己最舒服的方式做事。是不是太蠢了,又是不是多管閑事自找麻煩,真的也顧不上想的太多了。況且,如果他心裏清靜了,未見得因為我的關係多碰見了許楠幾次,就要再不清靜,如果他沒有清靜,難道我還能成天地看著他,嚴防緊守地看著他,不讓他們碰見不成?”

    徐競先愣怔著,對這番話,實在是想不出合理的駁斥,這種‘理當如此’的‘真理’,自己年輕時候固然也完全如此認同,如今,卻總覺得還是有些不妥。隻是如今,對著她,卻當真說不出自己心中那些不太‘真理’的情緒。

    這會兒,蔣罡手機響,她接起來,卻是幾天前寫郵件聯係的,大哥在解放軍x院工作的中學同學,接起來,那邊很利索地說,春節已經迴家去過了,有事的話,春節過後一迴來,就電話聯係她。至於她幫朋友打聽的那個人,劉謙劉主任,自己不太熟,但是知道是很有名的不孕不育專家,學科帶頭人,水平很高,加之身份很‘貴重’----爺爺是抗日戰爭時代的烈士,父親在抗美援朝時候立過戰功然後犧牲,嶽父曾經是某省軍區司令員,架子不小。平時比較獨來獨往,所以不大說得上話,如果真的想找他看病,等自己春節過後從家鄉惠來,再商量商量,看看有沒有跟他說得上話的熟人。

    蔣罡放下電話,卻聽見徐竟先在對麵說道,“你有朋友要找解放軍x院婦產科的劉

    謙教授看病?”

    蔣罡心裏一震,脫口而出道,“您認識他?”

    自打從hls基地迴來,她沒有再給李波提起這事,卻忍不住地查了網上所有能找到的劉謙信息,發現他如今在包括博愛在內的三家私立醫院坐診,而專業方向,還包括了青春期內分泌問題。蔣罡想著青春期三個字,與曾經看見,不能忘卻的,劉謙對待婷婷的畫麵,婷婷雖然沒有直說究竟是誰,但是抱著她哭,痛斥那個‘畜牲專家’的畫麵,聯係在一起,心裏是一種說不出的難受心驚。於是,繼續地收集一切關於劉謙的評價,卻在其中一個滿權威的,集中各個醫院專家,允許患者在下評論的網站,發現劉謙名下,多條評價都顯示‘因違反評論規則,被網站屏蔽刪除’的消息。她更是懷疑,想起來張晰是cs高手中的高手,聊天中也提到過,博士期間曾經兼職做網站,忍不住地就在與張晰討論工作之餘,向他請教了一些關於做網站寫程序的問題,張晰指點了她,她自己再查書,嚐試,終於恢複了那幾條消息。

    赫然,都是同一ip地址,對劉謙的詛咒謾罵,謾罵的,並非對他的醫療技術,卻是說他是個無恥惡心的變態色鬼。

    及此,蔣罡再也不能克製徹查劉謙的心思,終於是決定從調查婷婷當年檔案,查清楚究竟是誰將她發配邊疆開始,要一點點地把這件當事人很有可能繼續在利用職權坑女孩子的懸案,查將出來。

    “我們跟劉謙做了多久的鄰居呢,”聽見蔣罡的問題,徐竟先皺眉道,“不過他那人性子奇怪,他老婆又特別小姐脾氣,暴躁得很,我們也來往不多。倒是因為李波學醫,跟他接觸多些,還算談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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