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仔仔還在,而那個加菲門鈴,居然也……還在。

    3年多前,蘇純陪許楠買菜路上,經過那個本城最高檔的商城,許楠一下停步,對著櫥窗裏那個半人高的加菲貓拍掌笑,“仔仔,看看那個表情象不象仔仔!”

    蘇純幾乎翻了白眼,“姐姐,這貓的噸位,至少有3個仔仔。拜脫你,不要把仔仔以後搞成這樣!會得糖尿病,高血壓,心髒病,所有胖子會得的病,胖貓都……”

    許楠卻跟本不理蘇純作為一個醫學生的另人掉胃口的憂慮,拽著她的手往裏跑,“就是象就是象。你看一樣的顏色花紋,一樣的悻悻然的眼神,你有點想象力好不好嘛……”

    在眾多的著名卡通形象製做的玩具和小日用品中,許楠一眼看中了那個挺著肚子半眯著眼遐想的加菲貓門鈴,蘇純也承認,那個很‘哲學’的表情,確乎也曾經在仔仔的臉上不止一次地出現。

    許楠把那個門鈴遞到導購小姐的手裏,“麻煩你我要這個。”

    導購小姐微微笑地接過來,“謝謝小姐。三百八十八塊。要禮物包裝嗎?”

    “姐,這隻是個門鈴……”蘇純非常沒出息地驚愕狀抓住了許楠,這也不能怪她,在當時,因為父親已經是銀行的主管經濟師,給她的生活費,相當富裕--800塊一個月,包括了買書買衣服,她基本上能每月剩下3,400,而宿舍裏幾個其他同學,有的一個月也不過就是200塊的生活費。三百八十八塊的門鈴,對於當時的她,實在是有些過於驚悚。

    “小姐,我們這個櫃台呢,其實就不是賣門鈴的。如果說想買個當門鈴用的,五金批發市場,可能您能從20砍價到五塊。但是您看,你走進這個地方了不是?一根普通的自動鉛筆也得好幾十。”導購小姐想必對蘇純的土在心裏已經嘲笑鄙視得一塌糊塗,但是臉上卻保持著甜美的微笑,態度極好地給她們講道理,“東西不一樣呀!且不說這是世界知名的卡通形象,這肖像權就值錢,這是尊重作者!而且,每個款式,都是限量。這一款我們整個櫃台就隻一件。另外,就從東西上說,小姐您看,這材質,這是日本先進技術的合金,耐磨,耐高溫,您拿硬物去劃,也絕對劃不出個傷痕來;您看這顏色!這種勻淨的感覺,小姐,不是我跟您充內行。我得誠實跟您說,這東西呢,您如果去小商品批發市場,興許也能買到乍一看類似的,也就30來塊錢,但是首先這正品與偽劣的,名牌與地攤的,差就差在這顏色正不正,柔

    和不柔和,勻靜不勻淨上!好比說,一條款式簡單的粉色童裙,在我們這裏的,幾個知名品牌的都有,大約是800到1000塊,那粉色童裝裙您到普通百貨也能找著好些,就是100塊上下,打折扣可能才4,50,您要去官兒批,興許4,5塊就拿下!但是呢,品質不同。同樣稱之是粉色,顏色柔和色質勻,穿出來的感覺那就是悠雅高貴的小公主,如果色質不勻,愣了,那可就是怯村妞了!小姐,咱不是說幾塊錢的東西不能穿,可是您走進這家店,那肯定不是要追求吃飽穿暖,而是講求品質,享受生活……”

    蘇純看著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導購小姐一直保持著甜美笑容的臉,聽著這一長串頗有邏輯的道理,在內心感歎,行行想幹好可都不容易。前些日子還有人不滿醫療行業也被歸入‘服務行業’,覺得專業人士的自尊受到了侮辱。其實誰說人家服務行業的從業人員沒有‘專業’!

    蘇純這邊暗自感歎小姐的專業素質,許楠卻根本沒聽她到底在嘮叨什麽。對她而言,從一首曲子到一條手絹,從一首歌到一株小草,如果一下合了眼緣,那就是美和好,根本不耐煩聽什麽‘為什麽’。而如今要給學生講課,從來最討厭的就是‘分析’。於她而言,所有的美,根本不需要用語言來解釋,她隻需要一把琴,一句話不說,走上講台,在200多選修這課的學生跟前把這曲子拉一遍。然後再凝神,體會細微的不同,再拉一遍。

    如今這個表情很象仔仔的加菲貓的門鈴,就對了她的眼緣。什麽世界著名不世界著名,什麽合金材料還是廉價塑料,她根本一點概念,一點興趣都沒有。於是她翻書包找錢,錢包裏卻隻剩下了300不到,再又抖落皮包,隻有一把買菜剩下的鋼蹦。

    “純,你帶錢沒有?”許楠忽略著導購小姐的促銷,問蘇純。

    “出來時候你是要買菜。”蘇純瞧著許楠道,“我沒有想到會來逛店。”

    其實,蘇純休閑褲的口袋裏永遠裝著銀行卡,銀行卡裏永遠會有大約2000左右的隨時可以提用的數目,而另外一邊口袋至少要裝200的現金。她其實從來在食堂吃飯,除了買書很少會在路上花錢,但是總是有‘準備不時之需’的習慣。隻是,她看看那個加菲貓門鈴,看看許楠完全無視價錢的樣子,迴想起來自從父母離婚之後,母親與許楠那些年每到月底就要醬油泡麵的生活……覺得自己實在有必要跟比自己大了三歲,卻一直仿佛自己小妹的姐姐談談。

    “對不起,”許楠抱歉地對導購小姐道

    ,“我沒有帶夠錢迴去取。一個小時就迴來了。謝謝你不要賣給別人好不好?”

    “小姐,我們收各大銀行的銀行卡,信用卡也可以。”導購小姐繼續保持著甜美的微笑,但是此時,已經看到了許楠那個髒兮兮的,邊角開了線的帆布錢包。許楠從門口進來,正問別人打聽,櫥窗裏的加菲貓在什麽櫃台的時候,她跟賣服裝的姐妹正在聊天,看見許楠徑直過來,她忍不住就低聲對同伴說,“那個女的身上那件衣服是你們家的新款嗎?5000還是7000來的?”那小姐妹眯著眼仔細想看清楚,“好像不是,我看是x家的,絕對上萬。我跟你說這穿上氣質就是不一樣。嘿你看這女的這頭發,時尚雜誌5月期模特的那個造型嘛。準是z發屋阿標做的,就他能做出來這種不經意的感覺。現在開價越來越高了,弄一次都得600往上……”

    她們倆說著,讓她們議論的許楠,就衝這邊過來了。賣服裝的小來一直就在旁邊等著,想著如何跟許楠推銷幾件新上貨的高級裙裝。

    而現在,小來皺眉走了,加菲專櫃的小姐,看見了那個無論如何不是名牌,且早該進了垃圾桶的錢包之後,心裏掙紮著是否還需要跟她羅嗦下去。

    最終,當許楠特認真地跟她說了往返的時間之後,她還是保持了笑容地說,“我們櫃的東西賣得很快的。不過小姐你這麽喜歡,一個小時,我還是可以就藏它起來不給其他客人看見。我覺得它跟小姐有緣分的噢!”

    “謝謝謝謝!”許楠真誠地連聲道,然後又有些為難地說,“可以一個半小時麽?我怕萬一堵車……”

    “唉呀不是我說,”導購小姐瞧著許楠,“我平時見過象你這麽漂亮的小姐啊,都是隻管逛店拿東西,旁邊先生給提東西刷卡!小姐的先生就算忙,既然小姐這麽喜歡這東西,打發秘書過來給付款不就好了麽?還要這麽漂亮的小姐自己開車來迴跑?”

    許楠為了這一個小時的期限已經不想再浪費一分鍾,這時候已經在往門口走了,邊走邊老老實實地迴答了導購小姐的最後一句話,“我男朋友在新疆支邊呢,我可不要他陪我逛商店,睡覺都不夠。他是醫生,沒有秘書。他們主任都還沒有秘書呢。”

    許楠一如既往任何時候有機會提起李波的時候一定要理所當然地提起,提起的時候一定滿臉笑容,根本沒有去想人家說這話會有什麽意思,聽了她的答話又會是什麽心情。

    可是蘇純卻下意識地迴頭,看見了導購小姐臉上如同看著一個不可思議

    的神經病一樣的神情。

    那天蘇純一路沉默,一直到進了家門,門在身後和上,她一把抓住許楠,“姐,說10分鍾的話。”

    “啊?什麽?你說,”許楠心不在焉地要往臥室去找錢。

    “姐,你錢夠花嗎?”蘇純握住了她手不讓她走。“現在還虧空不虧空?”

    “啊?”許楠愣了愣,抓了抓頭發,“好像沒有吧?我現在工資加課時費加亂七八糟的,有2000多?夠了吧?”

    “你真的到月底還有錢買菜?我怎麽覺得自從這個月,我看你亂七八糟花的錢,不說別的,就你買的烘培工具,書,烤箱,各種模子,那些材料,哦,你買的蘭花,給仔仔啃死掉之後又再買的,再啃死了你再打算買的……再加上你一眼看中不問價錢給李波買的襯衫領帶……就不止2000了呢?”

    許楠茫然地望著蘇純,“有麽?我從來沒有記賬過。反正,”她又笑了,“沒有不夠花啊。我也不愛買衣服,也不買化妝品。同事好多都是一半工資衣服化妝品,都沒有死,我怎麽會不夠花。”

    蘇純歎了口氣,“媽媽賺錢也不少。媽媽跟你也都不是很喜歡買化妝品和衣服。可是你們倆……姐,沒計劃的話,怎麽也不行的。”

    “可是,”許楠高高興興地對蘇純道,“我真的沒有象那時候那麽淒慘嘛。你看見了,現在不是挺好。李波又不會砸窗戶,扔東西。他還特別好養活,平時上班都穿白大衣手術服,就是我喜歡給他買衣服。他長得好,穿著比別人穿著都好看。”

    蘇純長長地吸口氣,“房租水電都是他付好了對不對?你平時真的不需要管他要錢?”

    “哦,是,我沒有想過房租。”許楠愣了一下,“他的工資卡就給我了。哦……好像……好像,我是取過幾千吧……”

    “姐,他今年才升主治。就算他們醫院比我們醫院的大夫賺得多,他們科室好,第一年的主治基本工資加上亂七八糟的補貼也不會超過6000塊去。這個時候也沒有什麽太多賺外塊的機會,也更需要許多時間學習。這是他很關鍵的時候,他們手術科室,又是全國靠前的,他有本事,以後一定不會差,但是你這個時候別逼他為了錢做錯事。更別讓他覺得……養不起你。”

    “純啊,你怎麽啦?”許楠瞪著蘇純,少見的發火了,賭氣把包扔到地上“我不想聽這種話。這種養不起養得起的話!什麽養得起養不起。我就算醬油拌麵了也沒有死掉。我媽媽有去管你

    爸爸要錢麽?我跟你說那些跟我媽媽的人,也沒有一個需要養過媽媽!”

    居然壁壘鮮明地提到了倆人‘各自’的父母,蘇純和許楠同時沉默了好一陣子,然後仰起頭,努力把已經到了眼裏的眼淚壓迴去,低聲說,“你媽媽也是我媽媽。”

    許楠愣怔地瞧著蘇純,半晌,伸開雙臂抱住妹妹,“純。別生氣。我……隻是因為總有人說李波養不起我。我不高興聽。上月帶學生出去演出,穿了舊的黑長裙,我一時也找不到項鏈了。那個陳高平又陰魂不散地來了,買了一套非要送我,說那麽多廢話煩死人了。什麽了不起,明兒個我把窗簾撤下來縫個口袋上去,看看是不是就沒有人聽我拉琴!”

    蘇純心裏本來滿是心事十分擔憂,聽到這裏忍不住笑了,認真說道,“那肯定要場場爆滿!可是姐,沒有窗簾,你不怕對麵樓有變態看你們倆親熱嗎?”

    那天許楠追著打蘇純,倆姐妹笑得滾在床上。

    後來,蘇純抓著許楠的手,柔聲道,“姐。對不起,我想得多了。可是,你現在真開心。我真想你永遠能這麽開心。”

    “一定會。”許楠答得肯定,“以後會更好。我祈禱能生雙胞胎,一個太孤單了!”

    “姐你真的別生氣---你知道我從小就自己管自己,大概算盤珠扒啦多了,特別煩人……”

    “沒有沒有沒有。你從小就比我靠譜,我還老管你借錢。”許楠羞愧地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不至於啊……”

    “我知道不至於。可是姐姐你別怪我,我就想,你們還要這麽早要小孩啊,又沒有老人可以指望。他工作正是關鍵的時候,你也不是家庭主婦,小孩要照顧,要花錢,你們如果現在都不存錢,如果立刻要小孩子可怎麽辦?總要買大一點的房子有一個房間給保姆住,你們拿什麽買房子呀?他家裏條件好,是可以幫忙……但是姐姐,媽是一點嫁妝都給你準備不了,她賺筆錢不是給你買把好琴就是一起去旅遊早就花得幹淨,自己還在租房子住……我總覺得,全靠婆家的話,人家難免要有點高高在上的意思。如果指手畫腳呢?而且……”

    “他爸爸媽媽很好啊。不會高高在上。”許楠很篤定地答,“不過,他也有好幾個堂兄堂弟,都很有出息。我不會要他求父母幫忙。我們養小孩不會靠他爸爸媽媽。好多人想找我教琴呢。不過大多都是孩子根本不想學,我就不讚成。沒有答應。管它的,我去接下來好了。不做蛋糕不做餅幹了,大部分都吃不掉,

    都扔掉了。我去教琴好了。你提醒我啊,不要花掉要存下來,給小孩存。”

    蘇純看著她仿佛白玉似的臉上一本正經的神情,想起來她方才拿著那個加菲貓時候歡喜的樣子,沒來由地有點心酸,過去摟她肩膀,“姐,其實他們做外科的,又是這麽好的醫院,辛苦歸辛苦,等以後升了副高,他真的有本事,肯定養得起老婆孩子。我隻是,隻是怕你,咳,我隻是太羅嗦了。”

    “純,我明白的。”許楠微笑,然後又撲過去按著蘇純的肩膀道,“小管家婆,不知道以後誰有福氣娶到你!純啊,你有喜歡的人了可不許不告訴我呢。你不可能都沒有喜歡過人呀!”

    “管家婆了。”蘇純聳肩膀笑,“你說男人是喜歡小仙女呢還是喜歡管家婆!管家婆自己呢,算帳算得多了,又會不會有浪漫心思去談戀愛!姐姐你記好啊,等你兒子已經去打醬油,女兒已經會拉小提琴的時候,幫你妹妹找個老實厚道,脾氣溫和,不會粘花惹草,賺錢不會比你妹子少,年紀跟你妹子相差不算太懸殊的男人拿來相親!”

    許楠樂得在床上滾,捏住妹妹的臉頰,“你呀你呀,才多大就是相親!從中學,喜歡你的小男孩子還少了?你忘記了那個誰來的,跟你表白了,你說先成績超過你再說,人家多癡情啊,從此架也不打了球也不打了,成績從中等提高到了前三名……”

    “後來上了t大,”蘇純無所謂地笑,“拿了通知書來找我,得知我去了四川,悲憤得好像我騙了他。然後又賭咒發誓地說,要等我迴來,我不迴來他去四川找我。第二年同學聚會帶了個特甜的女朋友。倆人一起走過來時候,我們有點犯暈,遠遠的看著一個身子四條腿……近了,才發現緊緊摟著,身子腦袋疊一起呢!”

    許楠笑得快要岔了氣,“你啊,就是緣分還沒到。真有了那個人,什麽這個那個的,才不會管。反正呢,我知道,如果李波要去流浪,我就跟他去流浪,他要是有了老婆但是還愛我,我就一輩子給他當情人也無所謂的!”

    “感謝上帝感謝黨!”蘇純按著胸口然後和什,“感謝偉大的p大醫學院!讓李波同誌成為一個有穩定職業的外科醫生。而且在有老婆之前,已經愛上了你!”

    不久之後,蘇純接到許楠電話,許楠無限興奮無限幸福無限浪漫地說,“你猜怎麽?李波買了那個門鈴!”

    “什麽?”

    “我發誓我真的沒有提起過!”許楠的聲音裏充滿了不可置信,“他也是經過那個窗口看

    見那個大加菲。他想買那個加菲送給我但是人家說是展品。然後,他也看中那個門鈴!就是象仔仔嘛!好有緣分,居然還沒有賣掉。太神奇了。我問他,你不覺得太貴了嗎?他特驚訝說,你什麽時候也關心價錢了!然後他說,你不是就喜歡這些小玩藝麽,又不是鑽石的,哪至於就買不起了。”

    “果然是我是大壞人啊……”蘇純微笑著感歎,心裏沒來由地放鬆。

    “不是不是。我有認真跟他說。我也跟他講了,以前我跟媽媽總是很狼狽,如果他覺得我過分,可以說我啊。我不想以後我的小孩也這樣。雖然也沒什麽啦,可是,畢竟每到最後都等著下個作品的稿費也好緊張。”

    “他一定跟你講,有他呢,怎麽會讓老婆孩子那麽狼狽落魄。”

    許楠半晌才道,“純,我也跟他說了。不要他家裏給我們買房子養小孩。我們自己來。我上個月已經開始兼職教琴課。很多有錢人家都想讓孩子學鋼琴小提琴。我鋼琴也比一般業餘水平的老師強得多。”

    “姐姐,那是我們姐妹私下說的話,你怎麽可以……”蘇純隱隱約約覺得不妥,卻不知道該怎麽說起。

    “你說得對嘛!”許楠很坦然地道,然後又有些沮喪而擔憂地,“可是這麽久了。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呢?我們都好幾個月沒有避孕了。”

    “你們多一點激情就好了!可別老算著日子來!”蘇純哈哈大笑,全沒想到其他,“誰讓你們這麽著急的。這東西越想越沒有。你不想它就偏來。沒見婦產科有倆種人最著急,不好好做防護未婚先孕要來墮胎怕學校知道的,和結婚多年懷不上來看不孕不育的!”

    多久之前?究竟是多久之前?!

    如今,這個門鈴居然還在。而李波如今的住處,也就離他們當年住的地方走路也不過5分鍾的功夫。

    而如今的姐姐,已經是鄺鎮揚的妻子,便就如曾經那個導購小姐說的,去到哪裏,她依舊丟三落四,更添了恍惚的習慣,丟錢包已經不止一次,到了吃完飯發現沒法付錢的時候,秘書自然會立刻跑來解決問題。

    如今的……李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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