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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漸冷, 京城榮國府來信催促賈璉啟程迴返, 於是他決定在河水結冰之前迴去。


    這一日賈雨村來訪。


    “……那日偶遇舊友, 告知都中奏準起複舊員之事,我便想著去京中尋些機緣, 又聞聽東主也要啟程迴京便想著我能否與你們同行呢, 路途遙遠, 船上品茗論道寥慰寂寞也是好的。”


    林如海一撫須笑道:“縱然時飛兄今日不來我也是要派人去請的,小女幸蒙兄訓教之恩, 我心裏正思圖報, 如今有機會一同入京弟心中已有籌劃,兄放心便是。”


    賈雨村麵上露出一絲笑,心裏已然明白林如海會舉薦他, 那個人很可能就是榮國府的政老爺。


    “有勞。”賈雨村自恃有才,隻缺一個進仕之階, 林如海之所以肯為他奔忙也是看中了他的前途無量, 所以心中並無惶恐感激, 麵上也就淡淡的。


    林如海也是在官場混久了的人, 如何看不出他內斂的傲氣, 卻並不和他一般見識,也沒放在心上,所以一笑了之。


    二人相對坐著飲茶, 又閑說了幾句客套官話, 約定了啟程之期, 賈雨村便起身告辭。


    林如海送他到外頭廊上,恰見賈璉站在窗前,賈雨村見賈璉穿戴不俗一派貴公子氣象不敢怠慢,雖認不出是誰卻有禮的點了一下頭。


    所謂點頭之交,便是如此了。


    賈雨村走後,林如海便問道:“璉兒,你看此人如何?”


    相處數月下來林如海早把賈璉當成了自家子侄對待,親厚非常,故以璉兒唿之。


    “頭骨偉俊凸出,額骨隆然而起,高聳厚實,麵闊口方,直鼻權腮,身材偉岸雄壯,他一入官場便是如魚得水,每一次挫折都能逢兇化吉,然而他人中有疤,這預示著他登高跌重,地閣似籠,終有牢獄之災。他若能及時迴頭尚有生機,若不能也不過是宦海沉浮中的那些結局罷了。


    我站在窗外聽他和姑父對話也發覺此人心中沒有敬畏感激之心,姑父暗示可以為他的前程謀劃,他卻以為理所當然,這人,說句不好聽的,有白眼狼之隱患,姑父幫扶這種人要當心。”


    林如海捋須沉吟了片刻,道:“我原本想著把他薦給你二叔的,聽你一番話卻是不能了,你二叔最是仰慕讀書人,性又敦厚耿直,弄不過他。”


    賈璉笑笑,心裏明白林如海評賈政已經很委婉了,說的好聽是敦厚耿直,說的不好聽就是心眼太直和官場老油條們比就是很蠢。


    而在他看來,他那二叔真正是個謙恭厚道的好人,卻也蠢萌的可愛。


    ——


    下霜之前,林如海包了男女船隻啟程了。


    有日到了金陵碼頭,下船補給,賈璉見碼頭上人煙阜盛,賣小吃的到處都是便抱著芃姐兒,帶著王熙鳳平兒下去逛,林如海見狀也起了陪女兒逛街的心,遂也帶了黛玉下船。


    芃姐兒已經開始說話了,會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開口的第一個字就是“爹”,可把賈璉稀罕的不行,凡是芃姐兒盯著看的問她一句要不要,她蹦一個“要”字,賈璉就都買了,心裏隻想著“給你給你都給你”,要天上的星星也要想辦法摘的。


    有大紅的風車、彩色的泥人、咚咚作響的撥浪鼓,還有色彩斑斕的大蝴蝶風箏,琳琅滿目,不一而足,可把跟著的男仆小廝們忙壞了,一趟一趟的往船上拿。


    黛玉是個矜持的小姑娘,縱然喜歡什麽也不開口,隻歡喜的牽著林如海的手四下裏欣賞,於小小的她而言,能和父親一起逛街享受這份溫馨便把什麽好東西都比下去了。


    正逛著林黛玉便看到了一個穿著孝服跪在地上的小姑娘,小姑娘眉心一點朱砂痣,長的白白淨淨和她差不多大,一雙眼睛水汪汪的,怯怯的注視著來往的行人。


    而在她身前躺著一個蓋著白布的人,地上劃著“賣身葬父”四個字。


    林黛玉心裏可憐她就站在那裏不走了,輕輕搖搖林如海的手,道:“父親,她好可憐,咱們買下她吧。”


    “小姐,買下我吧。”小姑娘聲如蚊訥的道。


    賈璉打眼一看那眉心有朱砂痣的小姑娘心念就是一動,把芃姐兒交給王熙鳳後就走了過來。


    “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兒?”


    小姑娘搖頭。


    “你家在哪裏?”


    小姑娘又搖頭,縮著肩膀淚眼汪汪,不像是死了親人的傷心絕望倒像是惶恐不安。


    賈璉掀開白布一看,見那人已死的透透的了,看屍斑已經死了好幾天了,再細細一看發現這死人鼻孔裏有土,這就奇怪了,還沒下葬鼻孔裏怎麽有了黃土?


    那邊廂林如海已經解下了錢袋子,就在這時人群裏擠過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他先看了一眼錢袋子然後就跪到小姑娘身邊摟著她的肩膀哭道:“好心的老爺,讓我這可憐的侄女送她爹最後一程吧,老爺告知下榻何處,等一葬了她爹我就把她親自送過去,您看這樣行不行?”


    賈璉頓時笑了,“姑父,我瞧你那裏沒有零碎銀子都是大麵額的,正好我這裏有,我給了吧。”


    不過一口薄皮棺材的銀子林如海沒和賈璉爭,點了下頭。


    於是賈璉解下自己的錢袋子交給趙天梁,並低聲交待了幾句話,趙天梁聽完拿上錢袋子站到一邊對那三十多歲的男人招手道:“你過來,我把錢給你,你看多少合適?你們南京一口普通棺材需要多少銀子?”


    男人見錢眼開,撒開小姑娘就舔著臉跑了過去伸手拿錢。


    就在這時趙天梁反手擒住了男人的胳膊,一腳踢在他的膝蓋上,把人死死按在了地上。


    男人大喊大叫起來,“你們要給錢就給錢不給就不給,做什麽捉我,光天化日想強搶不成?!”


    此時賈璉已經蹲在了小姑娘身邊,笑道:“地上躺著的這個死人不是你爹吧,那邊被捉住的男人也不是你的親人吧?”


    小姑娘看著賈璉眼淚豆子似的往下掉。


    “你是被拐子拐來的嗎?好孩子別哭,那人現在已經被捉住了,一會兒我們就把他送官,你還記得自己家在哪裏嗎?”


    小姑娘貓兒崽子一樣哭泣,小臉通紅。


    黛玉也陪著落淚,跑過去用自己的手帕子給小姑娘擦眼淚,並細心安慰道:“你別怕,壞人再不敢欺負你了,你快告訴我們你家在哪裏,我們送你迴家。”


    江湖上利用賣身葬父詐騙的事情屢見不鮮,林如海一開始就有所懷疑了,隻是礙於林黛玉才佯裝上當罷了。


    如今見了賈璉行動,林如海便派了林福去尋官府報備。


    “不記得了,他說他是我爹,可我隱約記得我爹是有胡子的,他讓我騙人,我不會他就打我。”小姑娘哭著抹眼睛。


    賈璉低頭看一眼地上的屍體,心想肯定不知道是從哪裏挖出來的新屍。


    “那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麽嗎?”


    小姑娘搖頭。


    那拐子又叫囂起來,“我就是她叔叔,她就是我侄女,你們這些強盜,來人啊,快看看啊,大白天拐子搶人了。”


    賈璉把小姑娘交給平兒安撫,冷冷看了拐子一眼對趙天梁道:“把他送官吧,這是個拐子無疑了。”


    不管小姑娘是不是甄英蓮,但她絕對是被拐來的無疑。


    懲治一個拐子無需林如海賈璉,留下林福在此處打點也就是了,並不值得為他耽誤行程。


    一行迴了船上,賈雨村聽著動靜出來,見了小姑娘仔細辨認了一會兒就道:“我仿佛知道她從哪裏來了。”


    遂把自己接受甄士隱資助等事輕描淡寫的說了出來。


    “這小姑娘雖然長大了幾歲,但模樣輪廓是錯不了的,尤其她眉心這顆朱砂痣,再認不錯的。”


    賈璉側目,心想,換了個情境再遇故人之女他竟說了,到底沒有泯滅良知。


    想到《紅樓夢》中他為了討好賈史王薛中的薛家而假裝不認得甄英蓮那段情節,實在讓人齒冷。


    既知了甄英蓮之母的所在,林如海便派人去找。


    至於甄英蓮,一行人都決定暫時把她帶去京都安置。


    天氣越來越冷了,路程已行了大半,再折返定然會被凍在路上。


    “你看見沒有,今兒來了個比二奶奶還像是神仙妃子的人物。”圓臉的道。


    “怎麽沒看見,我當時也在呢,可巧撞見她被丫頭媳婦們簇擁著從我身邊走過去。”容長臉的道。


    “如何,果真比咱們府上的二奶奶更好嗎?”


    “不是我偏向外人,都說咱們二奶奶是彩繡輝煌神仙妃子似的人物,可在她麵前又算得什麽。”


    圓臉綠褙子丫頭捂著嘴笑道:“二奶奶就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了,我不信有比二奶奶還好看的,莫不是因為二奶奶嗬斥過你,你心裏有怨故意這樣說的吧。”


    而在她們身後正是從此處經過的賈璉夫妻,賈璉聽了這些話倒沒什麽,王熙鳳聽了早已氣的臉沉如水。


    “豐兒,你去,給我掌她們的嘴!大天白日的不知服侍主子隻知閑逛嚼蛆,爛了舌頭的下賤種子,慣的她們!”


    賈璉笑著攔住王熙鳳,低聲道:“倘若今時今日榮國府是你我二人當家做主,任憑你想打誰的嘴我不攔著,可畢竟不是,何苦得罪了她們,讓她們心懷怨恨,你好時還罷了,你若不好了她們和她們那些牽三掛四的親戚就該作踐你了。”


    王熙鳳柳眉一豎,冷哼,“我還怕她們不成!”


    “來旺家的、王興家的,你們去給我狠狠掌她們的嘴!”


    誰知容長臉綠褙子丫頭是個膽子大的,低著頭開口道:“奴婢綠柳,是大太太屋裏的大丫頭,原本二奶奶要掌我的嘴我不該說什麽,可究竟要有個名頭,我不知自己怎麽得罪了二奶奶,求二奶奶明示。”


    王熙鳳被氣個倒仰。


    賈璉攔住要發火的王熙鳳,淡笑道:“這倒是個牙尖嘴利會反抗的人才。”


    這樣一個人物放在後世的閱讀理解裏頭定然是個勇於反抗封建主的先鋒。


    可放在時下,這丫頭就了不得了。


    綠柳又道:“擔不起二爺說的牙尖嘴利,究竟我又錯在哪裏呢,不過說一兩句實話,二爺二奶奶若不信可自去老太太屋裏看那個秦姑娘,若你們能昧著良心說秦姑娘比不得二奶奶,我也無話可說,任憑主子們責罰便是了。”


    “你聽聽,這到底是誰家的祖宗來了咱們家,讓她服侍人是委屈了她!”


    賈璉笑道:“她是有誌氣的,迴頭我去大老爺那裏要了她的身契放良吧。”


    綠柳聽了反而臉色發白,急忙道:“奴婢任憑二爺二奶奶責罰就是,為這點子小事就要攆奴婢出去何苦來呢。”


    賈璉笑道:“姑娘,我並不是說氣話,從你的話語裏我聽出你並不是一個甘心做奴仆的人,留在我們這樣的人家遲早會因得罪了主子被狠罰而丟命,不如我做個人情放你的良,出去後好生過活,我看好你。”


    綠柳急哭了,方才知道自己犯了怎樣的錯,“嘭嘭嘭”往地上磕了三個響頭,“求二爺給奴婢一條活路,奴婢死也不願出府。”


    王熙鳳“噗嗤”一聲笑了,“二爺,我服你了,還是你的主意好,往後我也學你。”


    賈璉無奈道:“我真不是說的反話,是真心實意的放她的良。”


    王熙鳳笑道:“罷了罷了,都聽二爺的,咱們走吧,老太太那裏還等著呢。”


    綠柳爬起來還想追被來旺家的、王興家的掰著膀子按在地上,來旺家的陰陽怪氣的道:“姑娘,你是有誌氣的,還求什麽呢,像我們這些奴才秧子求還求不來呢。”


    王興家的笑道:“甭和她浪費口齒,我知道她是王善保家的侄女,咱們兩個夾著她送到她老子娘手裏去吧。”


    誰知一家三口到了榮慶堂卻被鴛鴦攔在了廊簷上。


    這個時候的鴛鴦不是《紅樓夢》後期的金鴛鴦,而是賴鴛鴦,乃是賴嬤嬤的外甥女。


    “傳老太太的話,他們翅膀硬了,要往天上飛,可把我這個老太太放在眼睛裏?我老人家很生氣,讓他們在窗戶外頭站一會兒子吧。我這裏有嬌客,仔細被破落戶衝撞了。”


    賈璉麵帶微笑的聽著,還有心情欣賞賴鴛鴦的目下無塵。


    王熙鳳卻心頭惴惴不安,生怕從此見惡於賈母,這樣熱的天後背上生生沁出了薄薄一層冷汗。


    賈璉握住王熙鳳的手,捏了捏,“無礙,有我呢。”


    賴鴛鴦傳完話就摔簾子進屋了,給了夫妻倆好大一個沒臉。


    王熙鳳氣的咬牙,低聲道:“我真瞧不上她那個浪樣!”


    賈璉笑道:“你何苦生這些閑氣,咱們府裏這樣的副小姐還少嗎,何況在我看來,迎春都比不上她。”


    其實在讀書的時候他就很納悶賈母養孩子的方式,沒見她教迎探惜黛玉寶釵什麽有用的技能,反而像是喜歡貓貓狗狗一樣的喜歡著這些花骨朵,閑了就召來說話,煩膩了就撇在一旁。即便是對待她珍愛的賈寶玉,也是一樣的教養方式,這就狠讓人看不懂了。


    若說這位老太太對孫女孫子的愛是假的,可到底不像。


    那隻能說,放養就是賈母的養育方式了。


    人老了,精力可能有限。隻喜歡高樂,不願費心為子孫籌謀。又或者實在是子孫們不爭氣,老人家有心無力。


    可能兩者皆有。


    因為賈母還曾為賈寶玉和林黛玉的婚事籌謀費心過,可見二玉果真是她的心頭寶。


    若非林黛玉自己的身子不爭氣,說不得賈母依舊會堅持促成婚姻。可惜林黛玉寄人籬下,日夜思慮擔驚,終究毀了自己的身子。


    又在廊簷下呆站了一會兒,就見湘妃竹簾被打起,一個嫋娜纖巧的女孩走了出來。


    賈璉咳嗽了一聲,秦可卿微驚下意識的轉頭看來,就見她生了一雙顧盼多情波光瀲灩的明眸,乍然驚豔。


    王熙鳳見狀偷偷掐了賈璉的後背腰一把。


    賈璉笑著拱手送走了秦可卿才對王熙鳳道:“依我看,你並不比她差。你是人間富貴花,她嘛,並不是此間的人,身上有仙氣,也有鬼氣,倒像是鬼仙投胎似的,我不喜歡。我還是喜歡你這朵嬌豔爽利的富貴花。”


    王熙鳳噗嗤一聲笑出來,“呸,你個沒正經的。”


    這時裏頭傳下話來讓進去。


    賈璉當先邁開腿,麵帶微笑,雲淡風輕。


    王熙鳳就緊張了許多,扶了扶鬢角的銜珠點翠鳳,這才跟隨了進去。


    跟在後麵的興兒忙賠笑道:“二爺您說什麽?”


    “沒說什麽,見了這合歡花就想起了古人詩。”


    究竟他不是惜花人,做不得葬花事。遂,扇飛了花任其飄落在地合上了扇子。


    “聽你二奶奶言語你媽能做好茶點?”


    興兒忙笑道:“哪兒呢,在大廚房不過是二等的廚娘,老太太不愛吃我媽做的糕,都是做給姑娘們吃的。”


    “迴去問你媽願不願意跟了我,我打算在玉容閣旁邊開個四季齋專賣甜品。”


    喜色登時上臉,興兒忙不迭的打千作揖,“我的爺,這等的好事打著燈籠也找不著啊,我現在就能替我媽答應,願意,狠願意,二爺千萬把這個好差事留給我媽。”


    賈璉搖著扇子笑道:“你能做屁的主。前兒你還跟我保證能把你弟弟弄來,結果呢?別當我不知道。若不是看在你忠心的份上,這樣的好事輪不到你媽。”


    興兒猴上來親昵的挨著賈璉急忙忙的表忠心,“二爺,我的好二爺,從今往後我興兒就是您的馬前卒,您讓興兒幹什麽興兒就幹什麽,興兒願為您上刀山下火海萬死不辭。”


    賈璉拿扇骨敲了興兒腦袋一下推開他道:“一邊去,也不嫌熱得慌。”


    說著話就進了榮慶堂垂花門,這時有爛漫的笑鬧聲傳了過來。


    尋聲望去就見合歡樹下兩個七八歲的小孩正偎依在一起,男孩紮了一頭小辮子匯總在頭頂用紅繩紮了起來墜著五顆龍眼大的珍珠,穿一身紅,上麵是百蝶穿花的繡紋,臉蛋圓潤玉白,五官精致,顧盼多情……


    賈璉倏忽而笑,這不就是《紅樓夢》的男主角賈寶玉嗎?


    果真是眉梢眼角藏秀氣,聲音笑貌露溫柔。


    然而在他看來這孩子卻男生女相,凡是有這種相貌的男子,心性若堅如磐石者將來必然是人中龍鳳,若不堅者則會對自己有認真障礙,陷入男女不分的境地,結果便是雌伏於人下或命途多舛淪為玩物,這是生在貧窮人家的結果,若生在富貴人家,有祖宗餘蔭,不過一立不起來的紈絝高粱罷了。


    至於那個女孩,眼媚唇薄心自輕浮,一臉薄命相。好在她此時還小,流年氣運正是上升之時,改之不晚。


    自來他是喜歡多管閑事的,既然被他遇到了就是緣分,於是他故意咳嗽了一聲,把正趴在小女孩身上吃胭脂的賈寶玉嚇了一跳,他卻並不驚慌隻有屬於小孩的羞澀。


    那女孩更是還不知道羞恥,拉著賈寶玉的手躲在他身後嘰嘰咕咕的笑,親昵非常。


    “璉二哥這是從哪裏來,是來給老太太請安的嗎?”賈寶玉站起來很有禮的和賈璉說話。


    賈璉笑道:“寶兄弟在吃人家女孩子嘴上的胭脂嗎?”


    賈寶玉羞澀的嘿笑,也不怕人,反而道:“我一見了女孩便覺親近,女孩幹幹淨淨是水做的,我想著我生來是濁臭的男人,這已是不能改的了,多和女孩子親近也能沾些幹淨氣,豈不好嗎?”


    賈璉笑道:“寶兄弟說的狠是,然而寶兄弟不知,真正的尊重女孩子是不能對她們動手動腳的,便如那池塘裏的水,咱們看它它是幹淨清澈的,一旦下手去攪動就把水攪和的渾濁不堪,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賈寶玉躑躅起來,拉著小女孩的手又想放下又舍不得。


    “寶兄弟隻想著沾染女孩子們的幹淨氣,莫非沒想過女孩子會被你熏壞嗎?破壞了那一池清水便是寶兄弟心中所願不成?”


    讀紅樓時他便知道賈寶玉是個聽不得勸的,所以不能用上下尊卑男女大防等規矩去勸他,既然如此他就教他什麽是真正的尊重女孩子。


    依賈寶玉對漂亮女孩子天然的喜愛他也許會聽。


    “寶兄弟讀過《愛蓮說》沒有,裏麵有一句話是‘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我相信寶兄弟喜歡這些女孩子就像喜歡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一樣,遠觀才是對她們真正的喜歡,寶兄弟以為如何?”


    這話真正說到了賈寶玉的心坎上。


    “璉二哥,人都說你是不知讀書的……”


    “不知讀書的什麽?”賈璉笑道:“浪蕩子可對?”


    賈寶玉嘿笑,撒開女孩的手跑到賈璉跟前,“我才知璉二哥可為我之知己!”


    賈璉摸摸賈寶玉的腦袋笑道:“能為寶兄弟之知己是璉之榮幸。”


    賈寶玉看著賈璉的眼睛亮晶晶的,仔細打量了一會兒道:“璉二哥,我今日才知你長的竟是如此豐神俊美,如此好人物,舊日是我自誤了。”


    賈璉笑道:“寶兄弟往後可常來尋我,咱們兄弟二人應當有很多話可以說。”


    賈寶玉連忙點頭。


    二人之間的對話似禪機,興兒聽不懂,那女孩更聽不懂,站在那裏有些緊張。


    賈璉看向她笑道:“你叫什麽?”


    “璉二哥,她叫金釧,是太太屋裏的二等丫頭。”


    原來是她。


    賈璉笑道:“你可知女孩子嘴上的胭脂不能給別人吃嗎?”


    刹那,金釧的臉紅了,仿佛一下明白了什麽,撒腿就跑了出去。


    賈寶玉的臉也紅了。


    可是阮娘子跪在地上沒有動,她開始抖抖索索的解自己的盤扣。


    王熙鳳怒斥,“你在做什麽?!”


    阮娘子哭著哀求,“夫人你小點聲,小點聲莫要吵醒了他。”


    王熙鳳驚愕,下意識的問,“誰?”


    賈璉道:“那隻色鬼在她身上做了手腳。”


    阮娘子慢慢揚起自己的脖子,顫巍巍掀開了自己的衣領,王熙鳳猛然撞見那隻眼睛倒抽一口涼氣幾不曾嚇死過去。


    驀地,緊閉的眼睛睜開了,正看見眼前的王熙鳳,刹那驚為天人,色氣彌漫,“蘭香,我要她,你快點抱住她,我要上了她!”


    那語氣當真是急色惡鬼才有的,又猥瑣又膩歪。


    王熙鳳柳眉倒豎,又懼又怒。


    賈璉把王熙鳳拉到身後反而笑道:“你看我如何?”


    長在阮娘子脖子下麵的眼睛色眯眯的打量賈璉,竟是男女不忌,“好好好,今日老子豔福不淺,都跟老子迴家去。”


    話落一股豔紅的煙霧從眼睛裏噴了出來弄了賈璉一頭一臉。


    阮娘子驚懼,僵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賈璉展開折扇輕輕一揮煙霧散去笑道:“何必如此,我亦是色中餓鬼,咱們同道中人,不用你迷惑我,我跟你迴去就是,你這老婆尚有幾分姿色,不若咱們一起玩玩?”


    眼睛猙獰起來,“你是什麽人,是不是這個臭婆娘找來對付我的?”


    賈璉輕搖扇子,笑容滿麵,“已經告訴你了,咱們是同道中人,怎麽,你怕我不成?”


    眼睛冷哼,“誰怕誰是孫子,我看是你不敢來找我吧。”


    “阮娘子,前頭帶路,我與這位仁兄一見如故,自該一見。”


    “臭婆娘,快帶他來,還有他身後那個細皮嫩肉的一塊帶來。”


    話落眼睛裏傳來舔嘴咂舌的聲音。


    王熙鳳被惡心的想吐,緊緊拽著賈璉的衣襟不敢放開。


    一邊跟著阮娘子走賈璉一邊開始撕自己的扇子,把扇骨一根根抽了出來,王熙鳳奇怪的看他,賈璉卻隻是笑。


    看一眼前麵被鬼控製的阮娘子王熙鳳沒吱聲。


    阮娘子住的地方就在這條街前麵的巷子深處,走了小半刻鍾的功夫就到了。


    彼時日落西山,陽氣衰弱了下去,陰氣漸盛,整個小院往外冒著豔紅發黑的靡靡鬼氣,有迷人心智和催情的作用。


    進門之前賈璉用竹扇骨割破自己的手指把一滴血點在了王熙鳳的眉心,已受到鬼氣影響的王熙鳳登時靈台清明。


    “跟緊我。”賈璉道。


    王熙鳳意識到這不是好玩的趕緊點頭,越發亦步亦趨的跟在賈璉身後,以往倒從沒見她這樣乖過,反顯得楚楚嬌豔起來。


    在賈璉夫妻進門的那一瞬,“咚”的一聲門自動關上了,一個三歲稚兒從屋裏搖搖擺擺的走了出來,操著纖弱奶音喊“娘”。


    “平安莫怕娘迴來了。”阮娘子幾步上前一把就把孩子抱在了懷裏。


    豔紅鬼氣翻湧,屋門口幻化出了一個美人,那美人手扶著門框搔首弄姿卻是王熙鳳的模樣。


    王熙鳳雖看不見鬼氣卻清清楚楚看見了另一個自己,驚懼之下張大了嘴。


    “來啊,你進來啊。”美人脫衣,渾身光滑如初生的嬰兒,抖胸張腿。


    賈璉一副癡迷的樣子,幽魂一樣走了過去,“娘子,我來了。”


    王熙鳳見狀急的了不得,“二爺,你迴來,那是鬼!”


    想要伸手去拽卻被迷霧困在了原地。


    色鬼把賈璉迷進了屋,正要朝他下手卻猛然看到賈璉對他笑了,似是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色鬼立刻心生警惕卻已是晚了,沾血的竹扇骨淩空而現擺出了一個八卦誅邪陣,他進攻,使出渾身解數,卻在碰到結界的一瞬被金光灼傷痛的嚎啕尖叫。


    鬼氣凝聚而成的美人形潰散,擺在桌子上寫著趙大強三個字的牌位發出“哢嚓”一聲裂成了讖粉。


    “你到底是誰,何故多管閑事,我不會放過你的!”


    話落誅邪陣裏的鬼影陡然消失,與此同時外麵響起了一聲淒厲的鬼叫。


    賈璉背手在後踱步出去就見阮娘子身上金光熾盛,而那企圖奪舍的鬼已被燒的魂飛魄散。


    原來他在給予王熙鳳血珠的時候也把自己的一滴血彈在了阮娘子的身上,一旦色鬼奪舍就會被反噬。


    金光盛耀之下,院子裏的鬼氣都燃燒了起來,火焰豔紅冒著黑煙不一會兒就幹淨了。


    落日餘暉,把這個貧瘠的小院子染成了金黃色。


    阮娘子隻覺身上一輕,寄生了眼睛的地方又熱又癢,她下意識的去抓,還來不及恐懼就抓下了一把惡心的碎屑。


    她一愣,然後就急忙摩挲自己的脖子。


    “色鬼已除,魂飛魄散了,從今往後你可安心生活。”


    王熙鳳猛的撲到賈璉懷裏大哭道:“你這個挨千刀的,我還以為你出事了。”


    賈璉笑著拍拍她的背,“我沒事,小小色鬼安能動我。”


    “除、除掉了?”阮娘子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除掉了。”


    “這色鬼是你相公吧,抱歉,把他的牌位弄壞了。”


    阮娘子把孩子放下地,身子一軟就坐在了地上,眼淚嘩嘩的往下掉,“趙大強,你不是人!”


    喊聲淒厲,透著無盡的仇恨。


    “你死了也不肯放過我啊。”阮娘子哭喊。


    許是心上的威脅去了,她開始絮絮叨叨的說起自己的遭遇來,通過敘說來發泄這些日子以來的恐懼。


    她本是靠山村人,家境貧寒,父親早亡,母親憑紡織的手藝把她和兩個弟弟拉扯大,她也跟著母親學了一手好本事,時常和母親一塊往城裏賣織品,有日被趙大強這個無賴碰見了,趙大強看上了她,親自去她家提親,她母親見這個人長得醜又心術不正自然不答應,卻不想他起了壞心,尋著機會就把她強\\暴了。


    不僅如此,他還去靠山村宣揚這件事,毀她的名聲,她想上吊一死百了,他卻威脅她說隻要她敢死他就殺她全家。


    無奈她隻得嫁給了他。


    此後她的災難才真的來了,趙大強不僅嗜賭好色他還喜歡打人,每次輸了錢都會打她。


    她過的生不如死,可又不敢死,就這麽一日一日的苦挨著,後來她生了平安,有了孩子她更不能死了,直到那天有人來家告訴她說趙大強馬上風死了,她高興的了不得,心想這個禍害終於死了,她終於有好日子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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