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二號。”


    這個不難,她的人事檔案他早背的滾瓜爛熟。


    嚴魔女似乎也料到他這背了檔案,挑眉:“領導,聽說你有過目不忘的本事,難道我們單位裏每個人的人事檔案你都背了?”


    這一說法,讓爺身邊的下屬一概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好個嚴魔女,這是打算拉同盟,策反是不是?


    姚爺耳聽四方,肯定不接受這種刺探,淡定道:“我不是沒答錯嗎?趕緊下一個,還是你的問題就這麽點能耐?”


    嚴魔女受刺激,咬口牙:“連自己老婆的生日是幾號都不知道的男人,不算男人。”


    姚爺跟著咬牙:“這用你說嗎?!”


    咳咳。清聲嗓子,繼續:“接下來請一起迴答兩個問題。請說出她最喜歡的食物和最喜歡的書名。”


    哎呀,這些問題實在太小兒科了,姚爺氣都不喘,迴答的速度比提問還快:“她喜歡吃玉米。最喜歡的書是平凡的世界。”


    哎,不是大不列顛百科全書嗎?本想設個套給他下,沒想就這麽給他繞過去了。嚴魔女不得不重新估計新郎官的能力,開始跳過一些比較簡單的,先拷問一些難的,來恢複自己的信心。


    “她喜歡什麽顏色?為什麽喜歡這種顏色?”


    “她喜歡粉色,因為她喜歡櫻花,櫻花是粉色的。”


    “她最喜歡什麽樣的衣服?”


    “她最喜歡軍裝。”


    “她喜歡穿什麽鞋?”


    “既然喜歡穿軍裝,當然喜歡穿軍鞋了。”


    “她最有自信的技能是什麽?”


    “縫扣子。”


    嚴魔女手裏的一百問本子嘩啦啦地翻著。


    姚爺叮囑身旁兩個伴郎:“別給她糊弄過去了,我剛迴答了幾個問題了?”


    爺直接把對錯都給忽略過去了,分明沒計算過自己會答錯的可能。


    高大帥和陳孝義互相對了下眼:姚爺這自戀是無處不在,並且在娶老婆這一關發揮大本事了。


    “怎麽?問不出來了?”姚爺讓高大帥把答對的又一個紅包塞進門縫裏,於是鼓鼓的幾十個紅包將門縫擠成條寬敞的河那麽寬,離開門大吉隻差一半的事業了。


    已經翻爛手中本子的嚴魔女情急之下,濫竽充數:“背誦陋室銘第一段。”


    “姑奶奶,人家來娶老婆,你讓人家背陋室銘幹什麽?”高大帥嚷嚷,搶著替姚爺提出正當抗議。


    “我這是為他們好。陋室銘,含了讓夫妻同甘共苦的美好心願。現在房價那麽高,背一背陋室銘有益無害。”嚴魔女硬是把彎的扭成直的說。


    姚爺那是大將風度,管你是陋室銘還是其它的,自己忘了,敲敲身旁這會兒就該幫他救火的伴郎們肩頭:“看你們的了。”


    高大帥不是背書的料,眼巴巴地望著陳孝義。


    陳教官幸好是當教官的,隨身帶的智能手機裏放了很多古書,一翻,連百度查都不用。讓高大帥幫著他掩護的時候,看著智能手機上的古書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嚴魔女一聽都聽得出來,這哪是背,是照本宣科地念,嚷道:“你們違反遊戲規則!”


    “你哪隻眼看見我們違反規則了?你自己出來看看!”姚爺揚著眉,隻等嚴魔女落入陷阱自己打開城門的一刻。


    情急時,她差點是把門開了。千鈞一發,在高大帥的手伸進了門縫與她搶著門時,她大聲喊了出來:“最後一個問題!答對了就放你們進來,答錯了,你們都下去院子裏跑步。”


    這嚴魔女是抓狂了,不止拿姚爺當遛狗,拿兩個伴郎也當成狗來溜達了。


    “行行行,你問。”高大帥眼看門把快抓不住,私自幫自己和其他兩人做了決定。


    哎,他當伴郎已經n次,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把自己都賠進去當狗了。


    生死一線,當狗還是當新郎官,全看姚爺這一答了。


    “說,她喜歡你的原因!”


    這還用說嗎?


    姚爺脫口而出:“我人好!”


    撲通,第一個被姚爺雷倒的人是高大帥,整個兒在門邊沒站穩,滑了下來,同時不忘一隻腳伸進門縫裏幫姚爺叉開門。


    嚴雅靜已經笑得抓不住門把了,彎著腰上氣不接下氣。


    姚爺顧不上一個兩個怎麽笑他,大丈夫這會兒就該一口氣衝上去抱走媳婦再說。


    可衝進客廳,要到房間裏時,發現前麵左右兩扇關閉的房門貼著一模一樣的喜字。


    嚴魔女抓住時機,再次衝到了他們麵前,洋洋得意地耍出自己最後的一招殺手鐧:“兩個房間裏,一個坐著新娘,一個坐著伴娘。來吧,選一個,選錯了沒的迴頭。隻有一次機會。”


    當著兄弟的麵如果抱錯抱走了兄弟的老婆?


    高大帥倚在門邊吹聲口哨:個個都說嚴魔女狠,確實是夠狠,這種招數都能想出來。


    “孝義。”姚爺大難當頭之際,先和兄弟說話,“你說我會抱錯你老婆嗎?”


    “不會。”陳孝義以百分百相信領導的口氣答。


    是好兄弟。


    有了這份自信的姚爺,往左走,快走到左邊的門前,快速地掃了眼嚴魔女,嚴魔女拿手撓著下巴頜,好像在看著天花板。


    說時遲那時快,一陣手機鈴響從左邊房門傳出來。姚爺直衝進右邊的房間。


    嚴魔女這時才恍然大悟,發現著了姚爺的道。隻見陳孝義低著頭抓著撥自己老婆電話的手機。


    “你們違反遊戲規則!”伴娘氣急敗壞,上躥下跳。


    姚爺這一刻終於抱到老婆了,終於舍得甩給戰敗者一句話:“兵不厭詐。”


    他姚爺就是個兵,要他不奸是不可能的。


    推開房門,衝到床頭,看俯視坐在床邊蓋著頭蓋的新娘子,兩隻手輕輕地一摟,先道一句:“我來接你了,佳音。”


    頭蓋下麵,她輕輕地嚶嚀一聲:“嗯。”


    都是大喜日子了,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一個“嗯”。


    姚爺笑也不是哭也不是,隻有這心頭,滿是幸福的漩渦,把她抱起來,轉一圈,自個兒都暈的,被這喜慶的大紅字給炫的。接著,抱著她,在兩邊的歡唿聲中,大踏步,昂首挺胸地走出去。


    眼看新郎官得了手,嚴魔女趕忙去撿地上的紅包。反正姚爺遲早會得到新娘子,她最重要的是要掏空新郎官的錢包。看著她撿的不亦樂乎,並且策動自己的老婆幫手撿,陳孝義主要怕自己老婆失望,悄悄在跟姚爺走之前,對老婆暗示了一句:“先看看紅包裏裝著多少錢。”


    “哎?”彭芳聽教官這樣一句後,急忙拆開手裏的一個。


    一看,紅包鼓是鼓,可裏麵全是一張張一毛錢的人民幣。一個紅包算下來,哪怕一百張,也才十塊錢。


    彭芳不得不拉一下懷裏滿抱一毛錢鈔票的嚴魔女,口齒艱澀:“嚴姐姐,這紅包裏——”


    嚴魔女不知道自己抱的都是一毛錢,以為至少是十元大鈔,領導再吝嗇也不可能是一毛錢吧。等彭芳給她亮出嘩啦啦全是一毛錢的人民幣時,她赤著腳跑出了門口衝新郎官背影大喊:“領導,你太摳門了吧!”


    切。他有錢是給老婆花,哪舍得給她們這些伴娘花。


    “你不是說你自己有錢嗎?”雖然早打定了主意不給她們這些伴娘花,可姚爺要慶幸,慶幸嚴魔女自己先聲稱不要錢的,省得他自己找借口了。


    竹籃打水一場空。


    高大帥歎著這句踩過嚴魔女精心謀劃的一百問本子。


    嚴雅靜套著高跟鞋,馬上要追出去。彭芳看她是越戰越勇,隻得在心裏豎起大拇指,同時對老公悄聲說:“解放軍都是這個幹勁?”


    嚴魔女這個搶錢的攻勢,和人民解放軍沒有關係吧。陳孝義想。


    被他抱著,這不是被他第一次抱,可今天明明白白感受到是與眾不同的。沈佳音第一次將臉,害羞地埋進他懷裏。哪怕是臉上蒙著頭蓋,耳邊震耳欲聾的歡唿聲掌聲,喜慶的吹喇叭聲,滿目都是紅的,滿耳都是紅的,滿臉全是紅的,整個身子像在火裏麵烤著一樣。一種幸福的,如火如荼的浪潮,把她燃燒著。


    原來最快樂的滋味,飛上雲端的同時,卻是如此煎熬。


    “姚叔叔把新娘抱出來了!”小女王叫了一句。


    配合妹妹破天荒的這句叫聲,小西西一塊將眼珠子瞪得像牛鈴一樣大。


    應說,這對小惡魔,生平第一次見這樣傳統的中式婚禮,熱烈的氣氛出乎他們小腦袋能預計的。


    “大舅,大舅那時候都沒有這樣抱新娘。”小女王歎。


    當年君爺和白露隻是辦了酒席,哪肯像姚爺這樣的孝子被老一輩們娛樂。


    蔓蔓笑笑,用手摸摸兒子女兒的腦袋瓜。在這時候,她終於能感覺到兒子女兒終究都隻是小屁孩。


    新郎官要把新娘子抱進花轎。這個時候,小包子從人群裏頭擠了出來,小身影突然變得十分利索,是要鑽進花轎裏頭。


    “征征,你做什麽?”白露大驚失色,趕忙伸出雙手去抱兒子。


    “看,看不見阿姨,阿姨的臉,被蓋住了。”小包子誠懇地說。


    姚爺衝包子瞪上眼:我老婆是給你看的嗎?


    白露見姚爺醋勁要發,抱著兒子躲到三尺遠的地方,一邊躲一邊喘氣。


    君爺老神在在地推著老一輩囑咐的單車過來。這單車纏繞上了紅色的彩帶,末尾綁上了喜慶的氣球。老人家們是把這單車當成了馬,讓新郎官騎著迎新娘。


    姚子寶看著那單車,拿手捂了下眼睛:哥今日被娛樂的景象,明天即是他的。


    姚爺倒是瀟灑,老婆都接到了,騎單車有什麽好怕的,他又不是沒有騎過單車。


    眾人皆歎。紅色的新郎服,胸前係著紅花,騎上單車,中西搭配,本是不倫不類,但是,經姚爺一張傾國傾城的紅顏,硬是能扭轉乾坤,變成了電視劇裏帥哥出場唯美浪漫的一幕。


    花轎的轎簾早已放下來。獨自坐在花轎裏的新娘子,伴隨外麵一串讚美的噓歎,輕輕小心地掀了掀自己頭頂的蓋頭,透過花轎的紅布,朦朦朧朧望著新郎官騎單車的美好身影。


    他迴頭一瞥,迴轉的眸,熒光流轉,美不勝收,與她遙遙相對。咫尺距離,伸手可得。


    感覺到她正看著自己,姚爺益發瀟灑地用手撥了撥劉海。


    冷風陣陣,本是寒風肆虐的季節,可迎親隊伍的火熱,熱得如火,所有人的臉被蒸的喜氣洋洋,眉開眼笑。這樣一個沒有勞斯萊斯的婚禮,倒是樂到了在場的人,男女老少,一個個笑彎了腰。


    笑了又笑。


    姚老頭從陽台,遠遠的,先是偷看一眼婚禮進行時,心滿意足地摸了摸下巴的胡茬。站在他身旁的陸老頭扶著老花眼鏡,道:“要是陸君願意像子業這樣被我們娛樂,肯定那場景不會遜於今天。”


    這陸老頭是在後悔呢,早知當初硬逼孫子就範。這種樂趣,放過孫輩,隻能等到曾孫輩了,太難等。


    姚老頭嗬嗬笑著:“那是,那是。”對孝順的孫子和孫媳婦,讚不絕口。


    “你不到客廳坐著?”陸老頭問他。


    姚家的客廳已經安置成了拜堂的地方。四把高椅,隔著張桌子兩頭各放兩張。沈家人那邊坐著沈奶奶和沈二哥。姚家這邊,是姚書記和姚夫人坐著。


    按理來說,如果爺爺奶奶想親自主持長孫的婚禮,那姚書記和姚夫人肯定要讓出位置來。


    “他們好不容易當上公婆,隻等這一天。我和老太婆不搶他們今天的光了。”姚老頭擺擺手佯作很大度道。


    實際上是,今天的婚禮這麽好玩,姚老頭夫婦倆哪有不搶的道理。隻是,這個姚書記和姚夫人太狠了,醜話說在前頭,如果誰敢搶他們跟誰急。父母都顧不上了。


    陸老頭眼睛笑著:“那是,那是。”


    姚老頭聽出他口裏嘲笑的意味,悻悻地背手。


    幾個老人家接著走去書房喝茶。姚爺騎單車,把花轎帶到這,按照計劃,要繞上幾圈。


    沈奶奶瞅到了個空,趕忙抓一把沈二哥的手,道:“快去看看毛安在做什麽,到現在還沒來?”


    沈毛安沒有跟著他們出門。是由於在他們要出門的時候,姚家的聘禮先到。


    六大箱的聘禮,按照姚家采的吉頭為六六大順。可照沈毛安的想法,六箱未免是寒酸了。采個八,八八大發,采個十,十全十美不是很好嗎。最重要的是他們沈家可以賺了。


    沈奶奶和沈二哥怕耽誤婚禮的時間,讓人把箱子抬進門裏,看都沒看,先走了。沈毛安讓人把箱子抬到她房間裏,等人都出去後,關了門,自己掀開箱蓋檢查姚家都送了些什麽。


    打開這六個箱子後,這六個箱子裏麵,裝的是:兩箱子布,一箱子棉被,一箱子書,一箱子文房四寶,最值錢的一箱子裝的是一台筆記本電腦,可能是因為姚夫人姚書記知道兒媳婦喜歡電子產品。


    沈毛安看著這些東西都傻眼了,又呸了聲:說姚家這摳門相,的確夠摳門的。


    接到沈二哥的電話,沈毛安馬上就著姚家送的這些東西罵起街來,要沈奶奶趕緊悔婚:“這送的什麽東西?彩禮錢呢?媽不會是一分錢都沒有幫佳音收吧?”


    禮金是早就收了,在沈奶奶到的那晚上,姚奶奶代替姚夫人,在聚餐中間,塞進沈奶奶的口袋裏的。可能考慮到沈家的經濟狀況,姚奶奶不敢塞多,隻塞了一萬塊。


    一萬,在城市裏,尤其北京這種大城市,以姚爺姚家的收入水平,當禮金,已經算是中下水平了。可對於農村來的沈家來說,還這一萬的彩禮,都不容易。


    沈奶奶東湊西湊,孫女在她賬戶上打的錢她不敢挪,認為挪來當孫女的結婚錢那絕對是有辜負於孫女九泉之下的爸,自己私蓄不多,好在老三在她出門前給了她一筆兩千,加上沈二哥向尤二姐拿了些錢,加起來,湊夠九千九,還了姚家。


    姚家未想到沈家拉著褲帶都要擠出九千九來還,說明沈家對沈佳音這個女兒是十分看重,商議之下,其它都不敢給了。抬去到沈家的那六大箱聘禮隻是意思意思,和沈奶奶私底下都說好了。到時候沈家讓女兒帶過去姚家的嫁妝,一樣都不要多,家用電器什麽的,房子裝修什麽的,一概他們姚家都包了。佳音隻帶縫紉機,針線包,棉被,枕頭巾,這些已經足夠。


    在這點上,沈二哥和沈奶奶通過氣,都知道,沈毛安天天跑出去玩,理所當然不知情。沈二哥說妹妹不懂事,說姚家這是體貼沈家。沈毛安氣得臉鼓鼓的。這算什麽,辛辛苦苦來到北京,一分好處都撈不著嗎。


    “媽說,如果你想不通,別到這裏來給佳音丟人現眼了。”沈二哥一樣氣了,最終甩了大妹的電話。


    沈毛安是想不通,這農村裏,哪一個不是拿了男方娶女方的聘禮,至於還多少彩金,女兒是潑出去的水,顧得著嗎。沈毛安雖然不記得自己母親拿了自己老公多少彩禮,但她相信,自己母親肯定是拿了三個女兒的彩禮給沈二哥沈老三添補的。


    沈奶奶這明顯是偏心,偏袒沈佳音一個。把沈佳音當成手心裏的寶了,其她的女兒都不是。


    愈想愈氣,撥著許秀琴的電話,看許秀琴究竟計劃到哪裏去了。


    花轎這會兒抬到了姚家樓下。姚爺刹住自行車,在眾人的歡唿聲中,走進花轎,牽住新娘子的手走出來。


    一對新人,沿著樓梯往上來到姚家。


    沈佳音蓋著頭蓋,隻能看著腳下的腳步。一隻手緊緊被他握著,耳畔傳來他時而一句:小心腳下。


    不時,樓上樓下張望的目光,都盯著她蒙住臉上的頭蓋,想穿過紅蓋頭看到她的臉。望眼欲穿新娘子的容貌,可不止新郎官姚爺一個人。


    “你們說新娘子長什麽樣呢?”


    或許有人,早在小區裏看見過她。但是,今日的新娘子必定是與眾不同的。肯定要比平常漂亮上好幾倍。


    沈佳音的心頭如小鹿般跳著。她臉上的妝容,都是她和彭芳自個兒畫的。到底是如何,她壓根沒有把握。


    摸著她手心,能感覺到她手心裏冒汗,姚爺在走到樓梯拐彎口時,故意等她走上來並肩的時候,湊近她臉邊問:“累嗎?”


    要說累,應該是他,大冷天的,把她抱下樓,又要騎單車。


    “不累。”


    “那你手心怎麽冒汗呢?”


    她心口砰砰跳,其實很想先掀一下蓋頭給他看看,看她自己的妝容是不是很怪。


    “我,我沒化過妝。”


    傻丫頭實話實說。


    姚爺在愣了下後,馬上意識到這紕漏出在誰身上了。


    嚴魔女!這個女魔頭,果然最後還是要給他找麻煩。


    “沒事,等會兒我找個空,給你化好妝。”事到如今,亡羊補牢的事,要靠他們這對新婚夫婦自我解決。


    “首長,首長會化妝?”


    “會。我今天的妝都是自己畫的。”


    她抬頭,隔著紅蓋頭,很想看一看他的技術怎樣。


    在其他人眼裏,這對新人多有意思,沒拜堂呢,一路上都唧唧喔喔,隔著紅蓋頭都能眉目傳情。


    看熱鬧的人全笑不攏嘴。沒人知道,為新娘子掉鏈子的妝容,這對新人已經開始在心裏愁眉苦臉了。


    新人進堂。從人們讓開的道兒經過後,來到主持人指定的位置。


    兩邊家長們早是蓄勢待發的坐姿,坐在椅子上的姿態,像彌勒佛那樣端正。


    “一拜天地。”


    大冷天的,冰冷的地磚。新人一塊跪了下來,伏拜。


    “二拜高堂。”


    四個家長忍著笑,全做出一副嚴肅的家長狀,接受新人的拜禮。


    四周看戲的人,早就笑了,笑到快不行了,被那座上幾座如泥人像的家長。為此,姚爺可樂了。想必老一輩的沒想到,最終被娛樂到的是他們自己。


    “夫妻對拜。”


    這個好玩。小蘿卜頭們從大人們的縫隙中伸出小腦袋,看著新人麵對麵行禮的時候,不知道是哪個小蘿卜頭先喊了一聲:“新郎吻新娘了!”


    大人們哄堂大笑。


    “這是中式婚禮,沒有吻。”媽媽忙捂住搞錯了的孩子嘴巴。


    按照禮俗,接下來是新郎帶新娘進洞房了。可新人的新房在另外一個地方。於是所有人又大部隊地移動。在新房門口,擱了個火盆。等新房開門的吉時到,新郎帶新娘子越過火盆,表示正式入住新房。


    姚爺跨過火盆後,理所當然,伸手將新娘子一抱。沈佳音猝不及防他會來這一招,輕輕地低唿一聲,在腳離地後越過火盆時,伸出雙手抱住他肩膀,用力地摟著。於是在這一瞬間,新人抱成了一團。四周,頻頻傳出戲謔的口哨聲。沈佳音在他懷裏隻想挖個地洞埋了自己。


    順其自然的,姚爺就把害羞的媳婦順道抱進了新房裏。


    一夥子人,趁機,提前要鬧洞房,一個個爭先恐後擠進新人房子裏,圍著剛坐在床上的新娘子轉悠。


    床上,大紅的喜被疊得整整齊齊,床褥上的幹果喜糖,都是沈奶奶親自和姚夫人一塊撒上去的。沈佳宜隨手一摸,就能摸到自己喜歡的大白兔牛奶糖。


    “能不能打開新娘子的頭蓋了。”這迴敢於說要瞧新娘子的,可不是小包子。小包子的媽媽怕小包子再惹姚爺醋勁,帶著小包子躲到很遠的地方。


    姚爺自然一個都不買賬,伸出雙手,像趕鴨子一樣驅趕看熱鬧的人:“現在天亮著呢。迴去,迴去!”趕著要騰出空間給老婆補妝。


    到了晚上再鬧洞房的話,不新鮮了。因為等會兒新娘子要和新郎官一塊去出息喜酒宴的,誰都想第一眼看新娘子掀開蓋頭來是什麽模樣。霸道的姚爺卻一路趕著大眾出門,並且把門緊緊關上。感情要和剛進門的媳婦,趁著天亮先洞房。


    和一群湊熱鬧的人擠在一塊,同樣看不到第一眼新娘子的陸夫人,向姚夫人發了牢騷:“子業不厚道。本就該讓大家都瞧一眼的。我好歹是他幹媽。”


    姚夫人笑著,安慰她:“我是他親媽,不也被他趕出來了嗎?”


    陸夫人眨了下眼,知道她剛被新人拜過高堂後,早已心滿意足了。


    新房裏,姚爺摩拳擦掌,想用手,又覺得不對,眼疾手快,在看到桌上擱的一尺子時,迴憶起電視裏的情節馬上拿到了手裏。手裏拿著尺子,他開始小心翼翼地去掀她的蓋頭。


    沒掀起來呢,紅蓋頭下,她哧一聲,先笑了出來。或許是因為人都走了,心頭一鬆,加上他這動作太好笑,像極了小孩子拿木棍玩昆蟲的樣子,她沒能捂住嘴巴,笑聲飛了出來。


    姚爺被她笑得,臉一絲發燙,清清嗓子:“沈中校,正經點。”


    軍人的反應,她馬上挺直了腰,端正坐著。


    這可把他給逗樂了。


    “沈中校,你都不是我的兵了——”一邊習慣地教育這傻孩子的時候,尺子掀翻了蓋頭。


    蓋頭一飛,兩人眼前霍地一片明亮。


    他癡癡的一雙美目,落在她嬌豔如霞的臉蛋,腦子裏隻剩一句詞:佳人如斯,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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