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異色的光芒在這壯年漢子的體表緩緩地流淌著,順著他的肌膚向著距離最近的鎖鏈匯聚而去,而後流淌入鎖鏈之中,進一步順著鎖鏈繼續匯聚入虛空之中。


    隨著異樣光芒的流淌,一個神秘的符文在漢子身後浮現,那神秘的符文隨著漢子的身軀抽搐而不斷地顫抖著,光芒在逐漸變得黯淡,而在漢子體表流淌的光澤也隨之變得黯淡不堪。


    終於在極短的瞬間之後,那神秘的符文發出了一陣清脆的碎裂的響聲,破裂成為了無數碎片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而那個壯年的漢子,身軀早已變成了一具枯骨,原本如玉的皮膚徹底枯萎宛如老樹,黑色的頭發在不斷地變白而後脫落,那個漢子自己……則早已成為了一個死人,雙目暴突,布滿了血絲,最後一縷光芒之中充滿了憤恨和不甘。


    “嘩嘩——”


    鎖鏈顫抖著從那漢子的體內抽出,如棄敝履一般將那漢子拋出,那一具原本魁梧而今已瘦小不堪的軀體在空中如秋葉一般毫無重量地打了一個旋,而後化為了無盡的粉塵,隨風飄散。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即便是大帝在這個時候也無法再完全保持冷靜,有些大帝想要轉身逃走,逃離這一片充滿了危險讓人萬分不安的區域。


    最外圍的大帝處於雷海的邊緣,從這片死亡的區域中逃離的可能性最大,求生的誘惑使得這些大帝的理智不斷地受到挑戰,搖搖欲墜,越來越接近崩潰的邊緣。


    終於一位大帝無法再忍耐內心之中對於死亡,對於那雷光與那一道道穿空而來的金色的鎖鏈的畏懼,他選擇了後退,選擇了逃跑。


    開始他隻是緩慢地後退,而後在某一個瞬間,他完成了轉身,然後便是加速,他想要用最快的速度從這裏逃離,哪怕會隨著六界凋零也無所謂,總比現在就在這裏死去的好!


    這種舉動就仿佛是從萬丈高樓的根基下抽走了最為重要的奠基石一般的,恐懼的浪潮,在瞬間,蔓延而開,再也無法收拾。


    乙辛長舒盤膝坐在人海的中間,也是雷海的中間,嘴角帶著一絲微微有些嘲諷有些戲謔的笑容。


    他冷冷地看著一切的發生,這種嘲諷與戲謔更甚。


    乙辛長舒的嘴角微微翹起,而後閉上了眼睛。


    他沒有工夫去管那些蠢物的死活,當然他也完全不在意那些蠢物的死活,他所要做的不過是借著這個機會,取得他籌備了這麽漫長歲月終於等來的突破。


    對天地規則的挑釁是由他引發的,但是因為這些大帝的出手導致他們的氣息也混入了對抗天地規則的氣息之中。


    不容挑釁的天地規則不會因為他們的無意而放過他們,劫難卻會降臨在此地所有的大帝身上,有這麽多的大帝為他分攤天地規則的反噬,對於自己能夠強行突破天地規則的把握,他又多了不少。


    雷海翻滾著,一道道數十丈粗細的雷光怒吼著,咆哮著,向著乙辛長舒這個始作俑者的身上落去。


    乙辛長舒的身周那一個個大帝的虛影與一個個神秘的符文旋轉著,展開的交錯的世界與一道道不斷落下的雷光互相衝擊著,對抗著,就仿佛是瀑布衝擊著大地一般,沒有絲毫的動搖。


    遠處的山上,魔君彥都無忌與天帝姬明遠默默地看著在陰山中發生的事情,神情微微有些凝重。


    “原來這就是新的天地規則。”彥都無忌忽然說道,“要是讓乙辛長舒突破了,對你我都不是一件好事。”


    姬明遠放下了手裏的旱煙,微微磕了磕,才一邊塞著煙絲,一邊說道:“我說過他也許不會成功。”


    “我可不知道天帝的特長是預言。”彥都無忌嘴角微挑,帶著幾分譏諷地說道。


    姬明遠滿是褶皺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笑容,慢慢地說道:“你最大的問題就是……學不會相信年輕的孩子們。”


    “哈,新天地規則之下的孩子們再聰明又能怎麽樣,這麽多歲月以來,又有誰突破過界限進入值得相信的地步?”彥都無忌冷笑了兩聲,“你們太迂腐,總以為後人就會比前人可信,才以為這個世界還有被拯救的可能。但是……這個世界早就沒救了,聖人們沒有救下來,娘娘沒有救下來,我們也救不下來。”


    姬明遠眼簾低垂了片刻,才睜開了眼,道:“不信的話我們來賭約吧。”


    彥都無忌發出了幾聲嗤笑,道:“你是有多無聊,當年的事情……不會再重演第二遍了。無論乙辛長舒成不成功,我的決心都不可能改變。”


    “這樣看起來,你我的生死一戰,似乎早已無可避免。”姬明遠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目光落在了那片雷海的中央,“從那場大戰中活下來的我們,都在不斷地凋零,現今隻剩下我們三人。但是看起來,我們三個,也活不過今年了。”


    彥都無忌不屑地哼了兩聲,頗有些惱意地道:“不需要反複強調當年的情誼,那與我無幹。想要阻止我,現在你可以轉身去殺了她,讓她灰飛煙滅,這樣我就不能如願以償了。”


    姬明遠默默地抽著煙,過了許久才慢慢地吐出一股帶著馥鬱芬芳的香氣,說道:“如果那個小姑娘隻是個容器的話,我不介意此刻將她毀滅,但是她還是一個無辜的生靈。”


    “愚蠢而天真的理念,到現在都還不放棄嗎?”彥都無忌嗤笑著,神色之中卻也多了幾分悵然,這些愚蠢而天真的理念的擁護者中,曾經也有一個被尊為魔君的人的身影,可惜那個身影早已淡去了。


    姬明遠沒有再說話。


    “你這樣愚蠢而天真的理念,又還有多少人堅持呢?”彥都無忌問道,“當年的那些同伴,不是早已在絕望之中產生了巨大的轉變嗎?你這麽多年遠離天庭,不就是因為天庭早已變成了第二個地府嗎?”


    姬明遠默默地抽著旱煙,神色之中微微有些憔悴。


    “你這個人,活得太清高,不食人間煙火,自然也就太孤獨。”彥都無忌說道,神色之間,卻有幾分自嘲的意味,他們這些人,又有哪個不孤獨呢?


    姬明遠微微笑了起來,說道:“生死一決之前能跟你說這麽多話真是難得。”


    彥都無忌冷哼了一聲,卻沒有再說話。


    遠在妖界中州的一座荒山上,有三個人在看著天空。


    一個中年的婦人,衣著樸素而不失風度,雍容華貴,儀態萬千,無論是孩童,少年,還是青年,壯年或者老者,都會輕易地被她的容顏與風度征服,天底下絕對不會再找到第二個比她更完美的女人——她本身就在詮釋完美這個詞的含義。


    西王母手裏握著一枝梅花,在山間的溪邊慢慢得擦拭著那一枝梅花上的斑駁的紅色的痕跡。


    一個中年的冠冕男人手裏握著一條樸素的木鞭,微微抬起頭,看著天空,輕聲道:“天地規則在翻湧,乙辛長舒已經取迴了妖帝元典……而且現在已經在突破了。”


    西王母微微笑了笑,將那一枝梅花隨意地簪在腦後,才站起身道:“那個孩子是你選的,對他這麽沒有信心嗎,東霞?”


    男人輕聲一笑,道:“不是不信……隻是對於一個孩子來說,那太艱苦了一些。”


    遠處的一個青衣老者看著天空中那聚散不定的雲,才低下了頭道:“那個孩子比我們所想的還要頑強,也還要勇敢,經過了這麽多年,他成長得比我們所預料的還要出色……除掉乙辛長舒,除了他,已經沒有人可以做到。”


    “哈,倒不如祈禱乙辛長舒會在突破的時候先死掉不是嗎?”一個微嘲的聲音響起,一個枯瘦的老者從荒山的深處緩步踏來,緊隨其後的還有另外兩位老者,麵對東王公、西王母與鎬池君的時候,卻沒有絲毫的變色。


    “你們三個老鬼終於肯出來了嗎?”祖龍君微微一笑,“這麽多年,你們也是真能忍啊。”


    “你們都找到了這裏,我們也已經避無可避了。”枯瘦的老者說道,“這麽多年,從萬壑山到淮山,你們不斷設局,步步緊逼,也是辛苦了。”


    西王母微微攏了攏鬢發,才含笑說道:“如果你們早些出來,也不至於這麽辛苦不是?”


    “你們二人何時又跟祖龍走到了一塊?”枯瘦的老者冷笑了幾聲,說道,“我沒記錯的話,你們和姬明遠應該是一路人吧,終於也把姬明遠扔下一個人了麽?”


    東王公的嘴角浮現了一絲苦澀,無奈地笑道:“人都是會變的。”


    遠征空間碎片的結果並不理想,甚至是絕望的。


    當努力開荒讓大樹和小草都能活下去的人發現已經沒有了土地可以開墾的時候,他就已經沒有了更多的選擇。


    “是啊,人都是會變的。”那枯瘦老者輕輕歎了一口氣,“雖然也很想和你們敘敘舊,說說往日的情誼,但是……看起來你們也沒空啊。”


    “畢竟……還有很多過去的朋友要去拜訪啊。”祖龍君也隨之歎了一口氣,無限悵惘地說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問心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足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足下並收藏問心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