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六界的天空上都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漩渦中,有一張巨大的人臉,冷漠地看著整個大地。


    很多人都感覺到了恐懼,無論是修士,還是凡人。


    緊接著而來的是一陣蔓延六界的地震。


    地震的幅度雖然不大,但是卻可以感受得清清楚楚,甚至就連在空中飛行的修士,都感覺到了震顫。


    所以這場地震與其說是地震,倒不如說是空間的震蕩。


    空間震蕩開始的那一刹那,很多人都睜開了眼睛,也有很多人都閉上了眼睛。


    睜開了眼睛的人與閉上了眼睛的人本質上沒有什麽區別,因為他們關注的東西始終是一樣的,沒有任何的改變。


    妖界西方突兀出現的群山中,瑤池之巔之上。


    西王母與東王公並肩而立,看著天空中的那個漩渦,靜靜地等待著。


    “冥土與六界之間的聯係果然還是沒有完全地切斷,那邊的戰鬥程度應該還不是很激烈,卻已經傳遞到了這邊,帶動了整個六界顫抖。”


    西王母終於慢慢地說道。


    東王公點了點頭道:“當年為了避免冥土的災禍蔓延到六界,強行切斷的空間聯係似乎也已經在逐漸地恢複了,冥界迴歸七界,已經是無法阻止的事情了。畢竟……”


    “畢竟我們沒有那麽多人再去犧牲了。”西王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過去的老朋友已經犧牲得太多了,現在已經沒有那麽多老朋友可以犧牲了。


    這麽多人,前赴後繼,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就是為了讓整個世界的末日晚一些來臨,讓同道們後人們能夠找到方法來解決整個世界的危機。


    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們依然沒有能夠解決這個問題,隻是用盡了各種手段在使六界苟延殘喘,甚至就連原本親密無間的友人也因為理念的差異而分道揚鑣,但是他們卻依然不曾放棄最後的理想。


    “你說,那一線希望在這一世的可能性有多少?”西王母有些哀傷地問道,想起了很多故友,自然難免哀傷。


    東王公沒有接話,沉默了片刻,過了許久才歎息一聲道:“不管有多少,總要去試一試。”


    西王母聞言有些黯然,又是長歎一聲,才哀戚地說道:“冥土那邊迴歸已經無法阻止,不知道是否能夠真的讓冥土重現生機。”


    “最後一枝天地靈根也已經被帶去了冥土,如果連天地靈根都無法改變這一切的話,那我們也隻有做最壞的準備。”東王公抿了抿唇。


    西王母不由瞑目。


    她也沒有問最壞的準備是什麽準備,以她的身份,當然知道最壞的準備是什麽準備。


    最壞的準備,是挽迴不了冥土的崩塌,使得冥土帶著還沒有走到盡頭的六界提前開始崩塌。


    那個時候,他們就算想要去堵,也根本堵不住,不可能再像冥界崩潰的那一天一樣,付出重大的犧牲強行封堵住冥土。


    那個時候,他們隻有徹底地放棄六界,讓所有空間中最廣袤也是最基本的七片空間徹底荒蕪,而他們進入到其他破碎的空間碎片中去繼續苟延殘喘,試圖找別的什麽辦法,重新喚醒整個世界的生機。


    那個時候,由於空間的限製,整個六界,將會有數不盡的生靈被放棄,被犧牲。


    他們就算有通天徹地的能耐,也不可能救得了那些生靈。


    那些生靈沒有任何錯,卻不得不被犧牲。


    那個時候,隻怕會是優勝劣汰的時候,隻保留所謂的強者,確保未來的勝算吧。


    那個時候,就連東王公那些試圖不傷害任何無辜的人也隻能麵對這個冰冷而殘酷的現實吧。


    “牽扯到冥界的人太多了,即便是你的局,我也無法放心。”西王母歎息了一聲。


    東王公笑了笑,才慢慢地說道:“放心吧,既然秋雨帶著娘娘的氣息來到這個世間……”


    東王公頓了頓,沒有把話說完,隻是那神態一瞬之間好像是老去了許多歲一般。


    西王母點了點頭,緩慢而有力。


    妖界,無盡海之上。


    原本平靜的無盡海陡然翻起了波瀾。


    不過無人在意這些波瀾,因為空間的震蕩使得整片浩瀚的無盡海到處都是波瀾。


    盡管這些波瀾似乎有些不一樣,不斷地發出“咕嘟咕嘟”的響聲,就好像是冒出了一些氣泡,但是卻沒有人會在意這些微小的細節。


    然而如果他們能夠下潛到無盡海的最深處就可以發現,在一片漆黑的海底,出現了一條裂縫,有一道道晶瑩的光澤從那一條裂縫之中投射而出,顯得格外地璀璨,就仿佛是寶玉一般。


    “哢擦”一聲,一隻晶瑩潔白的手從那條裂縫中伸了出來。


    那隻手很漂亮很修長,皮膚很白很細膩,就像是一個女人的手——甚至沒有幾個女人的手能夠比得上這一隻手這麽漂亮。


    緊跟在那一隻手之後的是一個男子。


    男子有著一頭仿佛是一泓秋水一般溫柔的秀發,微微蜷曲著,披散在自己腦後。


    男子的麵容有些好看,但是談不上英俊,卻給人一種容易親近的感覺,眉眼之間到處都透露著一股幹淨利落的氣息,給人一種很清爽很舒服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剛剛洗過澡,穿上了一身很舒服很透氣也很柔軟的衣服一般。


    男子的神情微微有些惆悵,就好像是剛剛經曆過什麽很傷感的事情一樣。


    他迴眸看了一眼身後的那條裂痕,微微歎息了一聲,自言自語道:“麒啊麒,對了對付我,你又犧牲了妖族的一個天才。”


    他沉默了片刻,不過旋即眉眼便展開露出了一個笑容,說道:“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也不服從我,死了就死了吧。”


    他就像是一條遊魚一般舒展開了身體在水流之中緩慢地遊弋著,慢慢地浮出了水麵。


    他將頭探出水麵,看著站在水麵上的那個黑袍老者,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道:“啊呀,原來是小真武啊,這一次可沒有哪個傻小子用命來鎮壓我了,那些背叛我的文字也都被我清理了,你們想要找我麻煩,一個人還遠遠不夠吧?”


    老者倒負著手,看著眼前的男子,眼中有些戒備的意思,沉吟了片刻才說道:“我今天不是來找你打架的。”


    男子“哈哈”一笑,道:“你這個樣子,壽命也沒剩下多少了吧,這麽多年為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奔波,葬送了自己的前程,你覺得這劃算嗎?”


    被稱為真武的老者很從容地說道:“很多事情不是用劃算來衡量的。”


    男子一撇嘴,示意老者打住,說道:“不要用你們那一套生命的價值不在於長短而在於奉獻的論調,你知道我對那些東西……很反感。”


    “我知道,所以我從來不曾試圖打動你。”真武說道。


    男子仰首大笑起來,笑了許久才慢慢悠悠地說道:“所以直接就打我了是嗎?”


    “你是個太不穩定的因素了,我們殺不了你們,讓你們自由地活動又實在太危險了,所以打你們,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真武笑了笑,理所當然地說道。


    “現在呢?”男子戲謔地問道。


    真武沉默了片刻,才道:“這一劫隻有不過五十年了,但是清洗計劃並不是很順利,隱藏在黑暗中的大帝的數量遠遠超過了我們的預期。”


    “大家都不是傻子,一次次重複玩著的把戲,誰會一直上當?”男子不屑地撇了撇嘴。


    “所以我們需要你的助力。”真武很誠懇地說道。


    男子一愣,顯然也有些沒有預料到真武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愣了許久才笑了起來,搖了搖頭,將長發上的水甩幹,慢條斯理地說道:“可以啊,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真武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等待著男子說出他的條件。


    “我要先取迴我的妖帝元典。”


    男子慢慢地說道。


    幾乎是同時,魔界,魔焰國的魔焰池邊。


    魔焰池的池水不斷地沸騰著,發出一聲聲“咕嘟”的聲響,冒著陣陣的熱氣,將周邊的岩石燒得一片通紅,更遠處的大地甚至融化成為了一片岩漿池,不斷地翻滾著,流淌著。


    一個赤裸著上身的紅發精壯男青年一邊穿上身邊的老者恭恭敬敬遞上來的衣衫,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在我睡著的這些年裏,我感覺到似乎有一個很出色的孩子來過這裏。”


    青年一根根地掰著手指說道:“現在……也應該是一個很出色的孩子,他成長得如何了?”


    “她已經廢了,所以我任由她逃走了。”老者很恭敬地迴答道。


    青年微微挑了挑眉,眼眸中流露出幾分狠戾的氣息,骨骼隨著拳頭發出了“哢擦”一聲響。


    “是來自大帝的咒印,我們解不開。”老者說道。


    青年冷哼了一聲,眼眸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道:“你們當然解不開,姬明遠下的咒印,你們若是都能解開了,姬明遠還能稱得上天帝麽?”


    老者微微皺眉,踟躕了片刻,才有些遲疑地道:“但是根據我們的消息,天帝似乎已經有很漫長的歲月不曾被人見到了。”


    青年冷冷地掃了老者一眼,站起了身來,緩緩地說道:“那他自然是有著他的打算,他想要瞞住自己的行蹤,這個世上又有幾人能夠找到?”


    老者沉默了片刻,然後點了點頭。


    “去把那個孩子帶迴來,我需要她的身體。”青年拿起了一塊抹布,擦了擦手,“事情就交給你了,你最好辦得妥妥的。我先去找一找我的老朋友們,他們應該也已經出現在世間了,不去跟他們解決一些問題,接下來的歲月將會很難過。”


    青年一邊說著,一邊緩慢地向遠處走去,走到一半,才停下身,迴頭說道:“如果我迴來之前你還沒有辦好,你最好自己跳進池子裏,生死就交給天命了。不然等我迴來,那就沒有生路了,明白了嗎,破軍炎?”


    “在下明白。”


    破軍炎深深躬身,語氣萬分地謙卑,注視著大地的雙眼裏閃過一絲的狠戾,與青年眼眸中的狠戾,如出一轍,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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