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人有些猝不及防。


    穆少恩也愣了許久,才終於反應了過來,原來大明尊的元神,真的被野蠻地割裂開了。


    但是那又能怎麽樣呢?


    大明尊是一個強大到了極點的存在,哪怕是他的一片元神,也依然很強大。


    除非是那些和大明尊一個級別的人物出現在這裏,不然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勞。


    步淩關隻要鎮壓住了這些暴動不止的死物,他就可以繼續地進行這個儀式,迎接大明尊剩下的元神。


    到了那個時候,結果依然不會產生變化。


    一絲一毫的變化都不會有,什麽都不會被改變。


    步淩關出離地憤怒了,這是他第二次被打斷了這神聖的儀式,雖然這一次他並沒有受到什麽影響,但是他卻已經能夠感受到,大明尊的元神因為這樣的突變受到了很大的影響,變得有些衰弱,甚至不得不將身體的主導權交迴到了他的手裏。


    步淩關發出一聲怒吼,他奮力地跺了跺腳,這個陣法是他的陣法,這個世界是他的世界,隻要他想要鎮壓這突然躁動的屍山,那就不可能會有鎮壓不住的道理。


    步淩關眼眸中金光閃爍,萬千道耀眼奪目的金光爆發而出,隨著他的跺腳一縷縷地滲透進入了屍山之中,在死氣與血氣的汪洋之中瘋狂地蔓延著。


    他將這一股股來自於大明尊澎湃的神力引動著,沿途將所有的死氣與血氣盡數衝擊而開,將那些暴動的死物盡數撕裂成為碎片。


    他雙手淩空揮舞著,掐動著陣法的每一條弦,引動著陣法的根基。


    鎮壓屍山的不僅僅隻是天空中那旋轉著的血色陣紋,更確切地說天空中的陣紋其實隻是真正的陣法本體的投影而已。


    真正的陣法還在屍山之下,那是銘刻在大地之上的古老痕跡,那是大明尊所留下的指引他歸來道路的古老陣法。


    他也是偶然在一本古老的典籍之上看到了關於大明尊的記載,知曉了追求光明的大明尊是如何被他信任的四個盟友卑鄙地偷襲,從而被放逐進入了錯亂時空,永遠地徘徊在了錯亂時空的彼岸無法返迴,無法再將他所追求的光芒灑遍人間。


    也是那本古老的典籍告知了他冥土的所在,告知了他這個陣法的存在,這個陣法是懷念著大明尊的人所設下的陣法,他們想要迎接大明尊的歸來,然而他們等來的卻是那四個無恥之輩將整個冥土徹底毀滅,寧願讓所有人都去死,也不願意讓大明尊歸來。


    他原本對這本典籍充滿了不屑,然而典籍上所記錄的另外一件事,卻得到了現實的印證,讓他不得不對這本典籍的記載寄予了希望。


    對世間徹底絕望的他懷著必死之心在醉不歸的幫助下來到了冥土,他找到了這個典籍中所記載的陣法,他終於燃燒起了最後一線的希望——這是他對這個世界最後的希望。


    他在冥土蟄伏了這百餘年,等待的都是今天。


    那古老的刻痕裏早已流淌滿了鮮血,那是無盡生靈的血淚,在那刻痕裏流淌形成了陣法最本質的核心。


    步淩關要加強那古老刻痕裏鮮血的流動,將要整個陣法運轉到極限,要使得那血光成為足以吞沒那死氣的海洋。


    來自大明尊的神力穿過了高高的屍山,深入到了屍山的最下層,並且緊緊貼著地麵遊走遍了整片空曠的大地,使得步淩關在那刹那之間便徹底地掌握到了陣法目前的境況。


    陣法目前並沒有遭受到任何的破壞,血氣的流轉也一切如常,隻是在躁動的死氣的侵蝕之下,那磅礴的血氣也不得不開始收斂。


    論質量,血氣絲毫也不遜色於死氣,論數量,血氣更遠在死氣之上。


    要不然血氣也不會在支撐著這個古老陣法的同時將那澎湃的死氣鎮壓而住,使得死氣無力與血氣對抗。


    而當下,雖然死氣突然暴動,但是那也隻是導致了失去了控製使得空間漩渦與現世的聯係無法再維持,並沒有出現太過嚴重的後果。


    而之所以會出現這個局麵,也隻是因為這暴動太突然,步淩關又全身心地投入了迎接大明尊的降臨之上,所以血氣缺少控製沒有能夠鎮壓住死氣。


    隻要他來駕馭著這個陣法運轉開,他就能夠將所有的死氣完全控製住,使得一切重新迴到自己的掌握之中。


    步淩關瞑目,開始專心地操控著陣法,將整個陣法的血氣運轉也操控到了極限。


    一道道宛如雲霞一般的血光從屍山的縫隙之中噴薄而出,就像是照進黑夜裏的黎明的曙光一般,隻是這曙光太血腥,太讓人迷亂,容易讓人徹底忘記自我,隻記得不能之中所銘刻的殺戮與瘋狂。


    那一道道血光相互連接著,交織著,緊貼著屍山的表麵,慢慢地形成了一層薄薄的半透明的膜,就好像是倒罩在屍山之上的一個血色的琉璃碗一般,光彩奪目,絢麗非常。


    顫抖的屍山在這一個倒罩的血色的琉璃碗的鎮壓之下緩緩地恢複了平靜,那浩瀚猶如煙海的死氣也慢慢地從屍體與屍體之間的縫隙退迴了屍山內部,那些扯斷了自己的屍身也要怒吼著向著步淩關衝出的死物也停下它們的腳步,倏然倒地,與自己的同類化為了一體。


    無盡的死物發出痛苦的哀嚎,眼眸中的魂火,帶著無盡的憤怒,無盡的哀怨,冷冷地步淩關,就好像是在施加一個又一個無聲的詛咒。


    一股森冷的寒意籠罩了步淩關,那無盡死物本應無情的眼眸中的魂火為何會看出那樣的怨毒,他們的怨毒難道是在看著自己體內的大明尊麽?


    大明尊,真的是大光明麽?


    步淩關有些顫抖地想著,但是他很快就摒除了這些無聊的念頭。


    混亂的世界,如果不能迎接大光明,就迎接大黑暗吧。


    不能建立起來的世界,那麽就完全毀滅吧。


    步淩關笑著,眼眸裏流露出的狂熱的光芒讓人看得有些膽寒,有些齒冷。


    步淩關再一次張開了雙臂,再一次想要建立起他與大明尊之間的聯係。


    但是迎接他的,隻是冷冽的寒風,與淒冷的雨水。


    雨水滴落在步淩關的臉上,使得步淩關眼眸中流露出了幾分惶恐,幾分來自靈魂深處的畏懼。


    大明尊是拋棄自己了嗎,大明尊是無法降臨了嗎?


    步淩關慌亂地想道,但是他並沒有失去理智,他很快地就想起大明尊那受到了震蕩的元神還寄存在他的體內,大明尊不可能會放棄他的元神,大明尊應該也再沒有了別的機會能夠降臨世間。


    大明尊能夠依靠的,也就隻有他而已。


    那麽為什麽,為什麽大明尊不再迴應他的唿喚?


    大明尊到底在想什麽,到底又想要做什麽?


    步淩關有些混亂地想著,自己已經做好了一切,為什麽,為什麽大明尊會拋棄他?


    他抬起頭,看著天空中的那一張麵龐。


    那一張從虛空漩渦之中浮現而出的麵龐之上也一般寫著一絲訝異,寫著一絲錯愕,還有的則是幾分惶恐。


    為什麽會這樣,大明尊到底在惶恐什麽?


    步淩關想著,覺得自己的腦海裏一片混沌。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為什麽會變得這麽慌亂,這麽不知所措,就好像是一個什麽事都幹不好的人一般。


    自己分明不是這樣的,難道是自己體內的大明尊對自己產生的影響導致了如今的這個結果?


    步淩關驚慌地想著,對於大明尊倏然便有了那麽一絲的不敬。


    原本應該是高高在上的大明尊,原來也隻是這麽一個貨色而已啊。


    步淩關苦笑著,卻又迅速地摒棄了腦海裏的一切念頭,而後深唿吸一口氣,慢慢地平複著自己的心緒,使得自己的心緒漸漸地歸於寧靜。


    步淩關長出了一口氣,微微地瞑目,使得自己那飛速旋轉的思緒不再那般混亂,又沉默了許久,不斷地深唿吸,才終於使得自己擺脫那混亂的局麵。


    他再次試圖將來自大明尊的神力渡入屍山,進入到屍山的最底層去看一看整個大陣的情況。


    大明尊想要建立聯係,卻又無法建立起聯係,那麽唯一的可能,便隻有陣法還是有問題,沒有足夠的力量跨越扭曲的時空建立起一個可以使得大明尊降臨的聯係。


    神力渡入到屍山的表層,但是在屍山的表層就受到了一層阻礙。


    那是血氣與死氣混合所形成的阻礙,那兩股不同甚至相互壓製的氣已經混合成為了一體,暗紅地緊貼著屍山的內表麵緩慢地流動著,形成了一層薄薄的防護層,使得他再也無法得知陣法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麽。


    步淩關抬起頭看著天空中那一個血色的琉璃碗,忽然覺得那之上應該有一張嘲諷的麵孔最為合適。


    他冷冷地一笑,指訣牽動著陣法,哪怕無法觀察到陣法的動向,他也可以操控陣法。


    但是本來應該出現在手上的實質的觸感卻沒有出現,他的手指揮動著,卻完全抓了一個空。


    他與陣法的聯係,被完全切斷了。


    有人,搶走了他的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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