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尊,一切都結束了。”


    步淩關喃喃自語,整個人虔誠地跪倒在地,再一次張開了雙臂,向著天空,大聲地呐喊了出來。


    阻礙著大明尊降臨的人都已經結束了。


    他飽受摧殘的內心也終於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


    不會再有悲傷了,也不會再有痛苦了。


    一切都結束了。


    步淩關想著,嘴角微微揚起了一道弧線,是如釋重負,是靈魂與肉體的同時放鬆。


    天空中那從虛空漩渦裏浮現的麵龐露出了一絲讚許的笑容,它緩慢地下降著,突出著,仿佛要從那一層虛空漩渦的表層之下湧現而出。


    整片天空都變得起伏不平起來,整片天空再一次籠罩了千萬重的黑雲,向著大地壓了下來。


    風雨如期而至,一道道橙黃色的光芒衝破了千萬重烏雲的阻攔,匯聚進入了步淩關的體內,再一次流轉遍了步淩關的肌體,使得一層朦朧的隱隱綽綽的光輝在步淩關的體表慢慢地流淌著,抹去了那蒼老的痕跡,使得那遍布溝壑的肌膚瞬間變得光滑細膩,宛如新生的嬰兒。


    花白的頭發再一次在風中張揚而開,那是一匹明黃色絲緞交織而成的錦旗,在晚風中張揚亂舞,仿佛是舞動的月光。


    步淩關渾濁的眼眸裏出現了矍鑠的精光,一張麵龐也在慢慢地扭曲變形,與天空中浮現而出的那一張麵龐變得越來越相似,越來越雷同,就仿佛是一個人在照著鏡子,從鏡子中看到了自己的容顏一般。


    那神聖的光輝迅速地遊走遍了步淩關的身軀,這一次,再沒有任何人來打擾步淩關。


    步淩關徹底地恢複了年輕的姿態,生機在他的體內煥發,他整個人都仿佛重生了一般,充滿了力量。


    天地之間,出現了一條細細的橙黃色的光束,連接了步淩關的額間與天空中那張巨大的麵龐的額間。


    一道道光輝在那道橙黃的光束之上慢慢地流淌著,不斷地來迴著,就仿佛是在交換著什麽有用的訊息一般。


    步淩關的額間開始出現一道道朦朧的花紋,就好像是一朵盛開的向日葵一般,細膩萬分,讓人一眼見到,就會想起夏天,想起驕陽,想起刺目的陽光。


    步淩關的瞳眸也在慢慢地變著顏色,向著璀璨的金色緩緩地過渡著,棕色的瞳孔變得越來越明亮,甚至開始有光芒從瞳孔之中射出,使得那一雙瞳眸就好像是一對高懸中天的太陽一般耀眼,一般令人難以直視。


    步淩關的喉頭突然發出了一陣大笑,那是仿佛是千萬重聲音疊加而成的低沉的聲音,充滿了詭異的氣息,讓人聽聞之後很難再保持意識的清醒。


    不管是鳳棲梧還是穆少恩,在那一瞬間,都感受了一股濃濃的危險的氣息。


    這樣的氣息讓他們很不舒服,但是他們卻強行忍耐住了,因為眼前的大明尊是他們為之努力的對象。


    步淩關的雙眸中璀璨的金光爆發而出,刹那之間便形成了一股浩瀚的汪洋,汪洋之中金光與氤氳的瑞氣翻騰著,淹沒了一切,隻留下了一個璀璨光明的時代。


    “我,大明尊,終於又迴到了這個世界上了。”步淩關嘿嘿笑著,輕聲自語。


    “終於,終於,無數歲月之後,我終於又迴到了這個世界上!”步淩關站起了身,大聲地狂笑了起來,“我等這一天,等了太漫長的歲月了。你們做得很好,我將會賜予你們我的庇佑,我將會使你們與我一起躲過六界的崩朽。”


    那一道連接天地的橙黃色的光柱越來越璀璨,越來越耀眼,刺得鳳棲梧與穆少恩都不敢用肉眼去直視那絢麗的光芒。


    “大明尊,你終於降臨了,我等候你已經等候了太久了。這個世界,需要你的光明來普照。”步淩關的聲音又換迴了他原本那低沉沙啞的聲音,眼眸中的金光也徹底消散。


    “我將帶個六界以大光明,我將帶給六界以公平,奕虛裕所承諾你的,我都將做到,因為我本身便是光明。”步淩關的聲音再次改變,金色的瞳孔再次噴出金色的光海。


    步淩關就仿佛是一個精神分裂的人一樣,不斷地切換著聲音,自己與自己交談著。


    但是穆少恩知道,步淩關的體內此時已經有兩個意識了,一個是步淩關自身,一個則是那強大的大明尊。


    穆少恩抬起頭看了看天空中那一道耀眼到了極點的光束,沉默了片刻,露出了一絲痛苦的神色。


    他不自禁地握緊了手裏的鏽劍,捏得關節有些發白。


    而步淩關則依然張開了雙臂,繼續保持著那一道光柱的連接,使得那光柱之中澎湃到了極點的能量繼續瘋狂地匯入了步淩關的體內。


    穆少恩知道,大明尊還沒有完全地進入到步淩關的體內,大明尊在通過那道光柱瘋狂地轉移這他那強大的元神。


    屍山中的萬千死物齊聲怒號著,悲鳴著,仿佛見到了一個有著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的敵人。


    死氣翻卷而起,其中彌漫著無盡的怨憎,無盡的憤恨,與那血光相互輝映著,化為了提供著維係那虛空漩渦大開的根基,維持著這個轉移大明尊元神的儀式的進行。


    如果這個時候,有人將陣法摧毀,將這個儀式強行中斷的話,那麽大明尊將會受到巨大的挫折。


    這個儀式中斷,就意味著那道光柱斷裂,大明尊的元神將會分裂為二,降臨在步淩關身上的元神無法返迴那片混亂的虛空,而混亂虛空中的元神則無法繼續降臨。


    那個時候,大明尊將會變得比他真實的強大程度虛弱數倍,尤其是重傷的元神將會使得他無法對抗那些會在冥土接連出現的強大敵手。


    但是可惜的是,似乎已經無人能夠阻止這個儀式了。


    穆少恩知道,一切都已經沒有挽迴的餘地了。


    穆少恩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他看了看手裏的鏽劍,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


    穆少恩擦拭著鏽劍上斑駁的鏽跡,沉默著。


    然而腳下,卻在此時傳來了輕微的顫抖。


    穆少恩神色微微一變,露出了幾分愕然。


    顫動的不是大地,而是整座屍山。


    天空中,那一圈圈禁錮著屍山的血色的陣紋仿佛受到了莫大的衝擊,開始瘋狂地旋轉,血色的光輝彼此之間相互連接相互掩映,一道道血色的光芒穿破了萬重烏雲照耀而下,灑落在金光、血氣與死氣翻滾的海洋之上,而後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其中。


    但是腳下的屍山震顫卻並沒有停止,反而愈發地劇烈了,一具具死物都發出了怒吼,伸出了雙手,奮力地掙紮著,瘋狂地想要從屍山之中掙紮而出。


    但是天空中旋轉著的陣紋不會坐視不理,那一圈圈陣紋瘋狂地旋轉,瘋狂地散發著光芒,使得血光變得耀眼無比,幾乎足以與天地間那一道金色的光柱相提並論了一般。


    穆少恩看著那陣紋旋轉的速度就知道鎮壓屍山的陣法已經到了極限,但是腳下的屍山震顫卻依然沒有要停下的痕跡。


    那屍山不僅僅沒有停下震顫,反而震顫地愈發兇猛,一具具死物相繼著掙斷自己的身軀,怒吼著從一堆堆屍體之中爬行了出來,向著步淩關怒吼著爬行了過去。


    這樣大的變故頓時也使得整片屍山的死氣開始變得異常的兇狂暴動,無盡的死氣從屍體與屍體之間的縫隙之中泄漏而出,根本不是那金色的海洋可以掩蓋的,不過是刹那之間,那無盡的死氣就徹底將那耀眼的金光的海洋徹底吞噬,就連那血光也根本無法與那死氣的海洋相抵敵,在刹那之間被徹底淹沒。


    穆少恩愣愣地看著陡然崛起的死氣,連到底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都還沒有能夠反應過來,整個人便徹底置身於一片漆黑的死氣的環境之中。


    死氣的海洋。


    穆少恩有些嘲諷地想到,勉強地運氣維持著自己的精神不被死氣所侵蝕。


    但是令他感到驚異的,那些死氣對他根本就沒有興趣,而是在朝著同一個方向有序地流動著,瘋狂地匯聚了過去,就好像是河流匯聚向了海洋。


    這些死氣為什麽會向著同一個方向流動?


    穆少恩微微蹙眉,有些不解,有些困惑。


    但是穆少恩還沒有能夠來得及想通,不遠處就傳來了大明尊憤怒的咆哮。


    死氣的沸騰撼動了維持著虛空漩渦存在的根基,那虛空漩渦在刹那之間便變得萬分的不穩定,使得漩渦那端的大明尊的真身與漩渦這一端的作為大明尊的容器的步淩關之間的聯係也變得異常的不穩定,仿佛隨時都會崩潰一樣的。


    麵臨著這樣的境況,饒是漩渦那一端的大明尊真身憤怒無比,但是他卻也無可奈何,他有再大的神通也無法幹涉到虛空漩渦的這一端,要不然他也不至於被放逐到六界之外的那片虛空漩渦之中這麽長久的歲月也不曾找到迴歸的道路。


    那一道連接天地的光柱微微閃爍著,明滅著,刹那之後,發出輕微的一聲“噗”的聲響,便徹底斷裂開了,而後迅速地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大明尊的元神被強行割裂了。


    穆少恩的猜想,被不幸地印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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