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廈默默地看著遠方,看著那個虛無的身影,穿過了重重的黑暗,向那雙血紅色的眼眸靠近。


    楚風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朱前輩和濡劇前輩……”


    “他們在處理一些事情。”覃雪開口道,“那些巫祁真的代行們。”


    楚風看向了覃雪,微微偏了偏頭,才發現覃雪那一襲雪白衣裙的裙擺上有幾點梅花,飛濺著,煞是鮮豔。


    楚風知道那是血,他愣了愣,才轉過頭。


    靈蛇窟完了,不管今日巫祁真是不是會死在這裏,但是靈蛇窟必然完了。


    一起覆滅的還有大雪山和萬蛛嶺。


    他們都走向了覆滅,因為他們之間出現了一個了不得的叛徒。


    這個叛徒毀滅了他們的一切,使得他們精心構築的一切,都徹底毀滅了。


    就好像是在一座木質的宮殿裏,有人突然點燃了一把熊熊的大火,根本無法撲滅,隻有眼睜睜地看著它將整座宮殿徹底地吞噬幹淨,連灰也不會留下。


    楚風歎了口氣,眼神有些黯淡。


    靈蛇窟,大雪山,萬蛛嶺,在幾天之前還是強盛到極點的門派,但是誰也不會想到,會覆滅的如此快,如此突然。


    其實,這些年以來,突然覆滅的強大門派,又何止是靈蛇窟這三家?


    別的界不說,單說妖界,穹朔州第一大勢力淮山在一夕之間分崩離析,剩下的族人躲在北方苦寒之地苟延殘喘,在嘯月煥的帶領下在生死線上做著最後的掙紮。


    昔日妖界第一大勢力萬妖宮,也在幾日之內,連遭重創,現在整體實力早已今非昔比,昔日門下數百附庸門派都已經叛變,與萬妖宮徹底劃清了界限。


    而當年在萬壑山之局裏高手被殺得幹幹淨淨的那些個門派,現在絕大多數都已經徹底銷聲匿跡,隻有極少數還在苦苦支撐——就像他身邊離綰的離水,現在除了幾個年輕人還可以說有些未來以外,又有誰還能看得到離水的未來呢?


    這樣的事情不單單是在妖界發生,在人間,在仙界,在鬼界,在魔界,在修羅界,在整個六界的角落裏,無時無刻不在發生。


    不管是怎樣的爭端,一旦有大帝卷入,那一旦敗,就是敗得一塌糊塗,根本就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


    今天也許是靈蛇窟,大雪山和萬蛛嶺,但是明日呢,明日同樣的事情也許久降臨在了旁觀的門派的頭上。


    不是他們不想抗爭,而是他們抗爭的力度相對於那危機來說實在是太小,根本就無濟於事。


    就像一條漏水的小船,無論再怎麽努力地掙紮,在大海的狂風暴雨中所能做的其實便也隻有祈禱,便也隻有聽天由命。


    這個時代,每個勢力最大的期望便是希望他們身後的大帝永遠不會戰敗。


    這樣,他們也就永遠不會麵對覆滅的危機。


    但是這,真的又可能嗎?


    大帝們都在不斷地明爭暗鬥,為了一個能夠在六界毀滅之後依然能夠生存下來的契機拚得你死我活。


    他們費盡了心機布下一個個棋局,將一個個競爭的對手徹底地推入萬劫不複的境地之中。


    所以一個個大帝在不斷地死亡,一個個門派在不斷地毀滅。


    但是最後在這樣的戰爭中生存下來的大帝,卻還要麵對更為恐怖的存在。


    絕大多數的大帝,都沒有傳說中的那般強大,他們就算身為大帝,麵對諸如東王公,西王母,巫靈風,巫祁真這樣強大的大帝的時候,也隻是卑微的存在。


    東海之上的那一幕,楚風是見過的,不存於他手中十萬年典籍之內的大帝向東王公發起了挑戰,他原本以為那會是一場值得一看的戰鬥,然而實際上那卻是一場單方麵的碾壓。


    哪怕那位不存於傳說中的大帝有著十萬年以上的修為,但是麵對著這樣的大帝卻依然是土雞瓦狗。


    尋常的大帝麵對他們,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就像楚風自己,麵對著最弱小的大帝,也根本無可奈何,連想要嚐試的心情都沒有。


    在楚風看來,這些大帝的掙紮無聊而又可笑,因為他們的掙紮太沒有意義。


    蚍蜉撼樹談何易。


    但是楚風現在的觀點卻又有了一些改變,他看到了佘俊群是如何將白岩,如何將巫祁真這兩位大帝如何算計,一步步地帶入了死局之中,而他自己,則獲取了最大的利益。


    這樣的事情,佘俊群能夠做到,那些活了無數歲月的怪物,又有幾個真的就是沒有頭腦的存在?


    他們會比自己更清楚他們頭上那些恐怖的存在有多麽強大,他們的布局也不會那麽簡單。


    所以,哪怕是巫靈風、巫祁真,東王公、西王母這樣的存在,也許也會死在一場接著一場的陰謀中,死在機緣巧合之中。


    他們一旦死去,在他們庇佑之下的門派,在越來越劇烈的風暴中,也越來越難以自保,遲早會化為劫灰。


    這個世界上,沒有不死的大帝,更沒有不滅的勢力。


    “這個局,前輩到底布了多少年?”楚風問道。


    “三百年前起。”覃廈神色有些悵然,“從巫靈風發現了喚魔經陣圖重現之後起,他就開始籌劃這個局,盜走冰髓的人是執法者,他必須得到那冰髓去留住一人的性命,所以他私下裏加入了這個局。我為了讓巫祁真相信我有野心,騙他出現,利用冰髓冰封了毫不知情的姐姐。那之後,我們一直假裝不知情,被巫祁真欺騙,背叛巫族,加入靈蛇窟,都是為了同一個目的,那就是能夠見到巫祁真,得知巫祁真具體的藏身之所。”


    楚風聞言愣了許久,不由得歎了一口氣,真的是好大一個局啊。


    覃雪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因為我想要打探血池的事情。”楚風答道。


    “血池嗎,這我們都不清楚。”覃雪搖了搖頭,“也許天庭和地府的人應該更清楚一些。”


    楚風沉吟了片刻才搖頭道:“他們不會幫我忙的。”


    “嗯?”覃雪柳眉一挑,“看起來你要他們幫你的話就需要付出一些條件了。”


    “我因為一些緣故被卷入了他們關於另外一個世界的爭端之中了。”楚風答道。


    “冥土麽?”覃廈笑嘻嘻地插嘴說道。


    覃雪看了覃廈一眼,有些不悅地道:“你來說好了。”


    覃廈翻了翻白眼,才道:“咱們姐倆誰說不一樣啊?”


    覃雪瞪了覃廈一眼,覃廈才撇了撇嘴聳了聳肩道:“好吧好吧,你是姐姐,讓你說就讓你說了。”


    “你擁有打開冥土世界大門的能力,對嗎?”覃雪問道。


    楚風一怔,看著覃雪,滿是驚愕地道:“你已經去過冥土了?”


    覃雪點了點頭。


    “怎麽進去的?”楚風眼眸裏充滿了不可思議。


    通往冥土世界隻有兩把鑰匙,一把鑰匙疑似在自己的身上,另外一把鑰匙歸寂早已落入了天庭的手裏。


    難道覃雪和天庭合作了嗎?


    但是如果覃雪已經和天庭合作過的話,那天庭也應該早已進入了冥土世界,隻怕地府的念想早已被斷絕,地府又怎麽會至今還在做著嚐試,還是他們根本就不知道?


    覃雪略微沉吟了片刻,才道:“十多年前,冥土世界的大門曾經意外地打開過一次。為什麽會打開沒有人知道,反正不是用鑰匙打開的。”


    覃雪又頓了頓,才繼續說道:“冥土世界裏到底有什麽沒有多少人知曉,我們也隻是收到了一些風聲,所以我們便在那段時間內進入了冥土世界,與一些別有用心的敵人在冥土征戰了一段時間。”


    楚風又是一怔,冥土世界原來意外打開過嗎?


    楚風的剛剛向開口繼續追問下去,覃雪卻已經開始繼續說下去了。


    “冥土世界曾經是一個完整的世界,但是現在已經徹底毀了,那裏是無盡的亡靈遊蕩的地方。我們在那裏征戰了一段時間,很多人都死了,但是也沒有取得最後的勝利,最後那意外打開的門要閉合了,有些人逃了出來,有些人沒有來得及逃出來。”


    覃雪說著,看著楚風,沉默了片刻,才道:“如果可以,我很希望你把他們都救出來。”


    “他們都是誰?”楚風看著覃雪,滿是疑惑地問道。


    覃雪又沉默了片刻,沒有說話。


    “執法者們,還有一些古老的守護者。”迴答楚風的是覃廈,“很多很多的執法者,那個時候還活著的曆代執法者們幾乎都奔赴了那片戰場,絕大多數人都戰死了,其中隻有很少的一部分還活著……隻是現在是否還活著我也……不知曉了。”


    覃廈說著,又露出了一絲苦笑,因為在那場征戰中,她自己就親手格殺了兩名退役的執法者,與一名現役的執法者——那場戰鬥考驗著她的忠誠,她必須這樣做才能打進巫祁真的部署核心。


    “守護者?”楚風臉上的神情更是驚訝,執法者他早已熟悉了,他也知道在執法者身後還有監察者,但是這所謂的守護者,卻又是什麽?


    “守護者,是因為一些曆史淵源而擔負著特殊使命的家族,門派或者種族,比如巫族,就是全族皆是守護者。”覃廈解釋道。


    楚風聞言沉默了片刻,還沒有說話,離綰便已經搶先說道:“巫族的特殊使命,就是守護鎖龍潭吧?”


    離綰說的話,卻是楚風心裏所想的話,隻是楚風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說,離綰便已經問了出來。


    所以楚風便也不再問,而是看向了覃雪和覃廈,希望能從她們的口裏得到一個答案。


    “你們都已經知道了麽?”覃廈瞪大了眼睛,反問道,有些不可思議。


    要知道,就算是覃廈自己,其實也對巫族到底在守護什麽並不清楚,也是這幾年才逐漸搞清楚了一些,但是距離完全知曉事情的本源卻還差得很遠。


    覃雪也沒有立刻迴答,而是沉默了許久之後,才終於點了點頭,道:“是。巫族的使命,就是守護鎖龍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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