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陽侯!”


    新城那邊來人了。


    “咋?”


    “公主不適。”


    “不適該尋醫官,或是尋駙馬,尋我作甚?”


    賈平安就像是一個無情的負心漢,轉身不認人。


    但最終還是去了。


    不去的話……


    新城看似很柔弱,可這個妹紙也很記仇。


    到了公主府,黃淑目無表情的把他引了進去。


    新城背身蹲在一盆花前,賈平安捂額,“這是病了?”


    多半是神經病。


    新城起身,伸個懶腰。


    女人啊!


    賈平安皺眉,然後輕鬆的道:“何事?”


    新城迴身,有些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微笑,“有人說你是個騙子。”


    “誰?”


    賈平安目光轉動。


    誰特娘的在背後說我的壞話?


    “我!”


    新城恨恨的道:“你竟然下賭注不叫上我,一賠五啊!我下三十萬錢……”


    這個女人瘋了。


    “一百五十萬錢,我能做多少事?”


    新城看似心態炸裂了,“一百五十萬錢,我能重新修繕我的公主府,還能買無數田地,還能做無數首飾……可如今都沒了,都沒了。”


    她有些喘息。


    此刻雙方靠近,賈平安冷冷的道:“女人要求人之時,最喜歡用自己的武器……”


    “什麽武器?”新城不解,但眼神狡黠。


    “你背對著我蹲下,你的背部曲線應當是最美的,可你卻一直秘不示人,今日為何如此?”


    賈師傅覺得這個女人真的白費心機了,“有話直說,能幫就幫,不能幫……”


    新城眸色黯然,“那又如何?”


    “那就望天好了。”


    新城炸了,一拳捶來,賈平安輕鬆握住她瘦削的手腕,輕蔑的道:“你,不行!”


    呯!


    新城底下一腿,賈平安鬆手,皺眉。


    這個娘們!


    迎麵骨啊!


    疼!


    他以手扶膝,倒吸著涼氣。


    “不要誇張,我隻是想尋你問個事。”


    新城微微轉身,裙擺輕輕擺動,很是輕盈。


    “皇帝突然尋了我,問我……”新城看樣子頗為歡喜,“問我駙馬可願意去漠北,隻需五年。”


    這是個絕大的麻煩事兒。


    按照賈平安的推算,長孫詮絕壁不願去……


    “新城,你要知道漠北苦寒。”


    “我知道。”


    “還有……漠北那邊孤寂。”


    新城充滿自信的道:“我不擔心,駙馬定然會願意去的。可……我請你來,是想讓你想個法子,如何讓駙馬不警覺。”


    李治告訴了她這個消息,實際上就隱含暗示。


    太冒險了吧?


    作為帝王而言,賈平安覺得李治不該這般冒險,若是被長孫無忌知曉了……


    魚死網破。


    我去!


    賈平安的情緒有些崩潰。


    但……


    新城一臉雀躍的等著。


    這個女人不傻,可關心則亂。


    女人啊!


    皇帝……


    賈平安的腦海裏猛地蹦出了一個念頭,就像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一樣。


    突兀。


    且驚悚!


    如果李治是故意的呢?


    李治想通過新城來給長孫無忌遞話。


    ——舅舅,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是了。


    否則李治就算是要放過長孫詮,也不至於會通過新城來傳話。


    皇帝……果然是陰。


    放個屁都得轉十幾個彎。


    想通了這個,賈平安就微笑道:“公主,我以為直接說就是了。你直接說,就說駙馬閱曆淺薄,該去邊塞磨礪一番。”


    新城一拍手,笑道:“好主意。”


    妹紙,你路走歪了啊!


    長孫詮就是個官幾代,他磨礪什麽?


    而且駙馬都尉怎麽磨礪?


    磨礪了造反嗎?


    想想柴紹,堂堂柴家子啊!還特娘的是正宗的,不是長孫詮這等撲街貨,可依舊鬱鬱而終。


    賈平安不想摻和,就準備告辭。


    “小賈……”


    新城突然扭捏了起來。


    哎!


    女人。


    你又要幹啥?


    “我擔心駙馬不肯,要不……你留下來幫我勸勸他?”


    這是哥們才會提出的要求。


    但賈師傅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晚些,公主府裏炸鍋了。


    呯呯呯!


    三個茶杯光榮粉碎,長孫詮怒氣衝衝的出來。


    身後是蹲著哭的新城,“小賈不肯幫忙,果然就是這樣……”


    長孫詮尋了個地方喝酒,喝的醺醺然。


    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滾!”


    長孫詮反手一杯酒潑去。


    身後的人沒動,“相公叫你。”


    長孫詮迴頭,見是長孫無忌那邊的管事楊水。


    楊水沒有抹去臉上的酒水,而是淡淡的道:“速去。”


    “是。”


    晚些,長孫詮在長孫無忌家中見到了堂兄長孫無忌。


    “老夫今日告假。”


    長孫無忌在泡茶。


    茶杯中放入茶葉,倒入開水衝泡。


    長孫無忌遲疑了一下,“說是要洗茶?試試。”


    把這一道茶水倒出來,接著再衝泡。


    長孫無忌把茶杯送到鼻端,深深吸一口氣,“果然妙不可言。”


    長孫詮心態有些炸裂,正好傾訴,“公主說皇帝讓我去漠北,漠北那地方有何好去的?一群瘋子,一群無用之人……連突厥都遠離了漠北……”


    長孫無忌喝了一口茶水,淡淡問道:“老夫勸你答應。”


    “要去五年。”長孫詮冷笑道:“她這般說……是因為這陣子和我的衝突,想避開我。哼,這個女人,迴頭冷她一陣子。”


    “你想清楚就好。”


    長孫無忌擺擺手,長孫詮告退。


    室內無人,長孫無忌目光深邃,“雉奴,你這是想讓老夫退嗎?”


    ……


    “新城哭的哀哀欲絕,我問了何故也不肯說。”


    高陽就像是百靈鳥般的嘰嘰喳喳。


    當然,如果不喘息就更好了。


    賈平安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橙子。


    晚些消停了。


    “我此次定然能懷上孩子!”


    高陽依舊固執的保持著那個姿勢。


    “隨緣,好嗎?”


    賈平安真心不想把她變成一個偏執狂,否則現在隻需潛移默化一番,高陽就會陷入一個內疚的陷阱中。


    “不!”


    高陽倔強的搖頭。


    啪!


    高陽惱怒,然後……臉紅了。


    “我說過了,孩子是緣分,你擰巴著糾結孩子之事,就是在糾結自己。”


    高陽放開手,迴身趴在床上,身體微微顫抖。


    “哎!這是何苦來哉!”


    賈平安歎息。


    “要不……他們說夫君能作法。”


    高陽俯首,聲音有些嗡嗡的,“郎君給我做個法吧。”


    操蛋!


    “我不會什麽做法。”


    賈平安想死!


    “會的。”


    高陽絕望的聲音像是哀鳴。


    “沒有孩子又怎麽了?”


    賈平安覺得鬱悶。


    一個人她不香嗎?


    人類生孩子就像是割韭菜,不想割的可以不割啊!


    “夫君!”


    高陽抓住了他的腿。


    賈平安惆悵,說道:“坐好!”


    高陽坐好。


    這特娘的分明就是活色生香!


    賈平安無語。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平靜。


    “高陽……”


    高陽一直低著頭,“夫君,我並非……我以前也覺著沒孩子並無大礙,可……直至我遇到了你。”


    賈平安伸手摸摸她的臉,已然是淚流滿麵。


    “一見小賈誤終身!”


    賈平安的玩笑並未讓高陽笑起來。


    於是他隻能裝神弄鬼。


    “雕蟲小技……大威天龍,世尊地藏,大羅法咒,般若諸佛,嘛哩嘛哩哄……”


    “高陽!”外麵傳來了新城的聲音。


    我去!


    正在施法的賈平安和高陽身體一震。


    “是新城。”


    “快穿衣裳。”


    “黃淑竟然不通稟,迴頭我要抽死她!”


    “高陽!”


    不對。


    這個聲音竟然帶著哭腔。


    賈平安歎息一聲,然後被高陽推進了床下。


    “不是都知道了嗎?你躲什麽?”


    高陽俯身,底線很低,苟很深。


    木啊!


    紅唇送上。


    接著高陽迴身,已經完成了披衣的動作。


    “高陽。”


    新城進來了。


    “新城,你這是……”


    “駙馬竟然嗬斥了我!”


    “為何?”


    “說是他被羞辱了。”


    “羞辱?”


    “對,他覺著讓他去漠北就是羞辱。”


    床底下的賈平安看著兩雙腿在晃動。


    高陽的要勻稱一些,新城的顯得有些瘦。


    “賤人!”


    高陽怒了。


    新城趴在床上哭。


    咦!


    什麽東西?


    新城看了一眼,繼續哭。


    “何苦為男人哭?”


    高陽很是驕傲的道:“該讓他們哭!”


    新城吸吸鼻子,坐起來。


    “走,我帶你去出氣!”


    新城搖頭,“去了就沒了迴頭路。”


    “你果然是個沒出息的!”


    二人一陣撕逼,竟然忘記了賈平安就在床下。


    賈平安磨磨蹭蹭的從另一邊摸了出來,然後開窗,嗖的一下就出去了。


    “武陽侯!”


    我去!


    後麵竟然有兩個侍女在種花,很是崇拜的看著他,“武陽侯,公主忙碌了好久,這才為武陽侯做了一鍋消暑湯呢!”


    呃!


    美人恩重。


    本來想趁機開溜的賈平安隻能說道:“帶我去嚐嚐。”


    一杯消暑的飲料喝下去。


    賈平安毒發身亡……


    “迴頭就說我喝過了……”


    兩個侍女看著一滿鍋的消暑湯,麵露難色。


    “我都端走。”


    賈平安果斷端著一鍋消暑飲品出去,找個地方傾倒了,隨後拎著空鍋迴家。


    “郎君竟然買了鍋?”


    “是啊!看著便宜就買了。”


    賈平安隨手把鍋遞給杜賀,“讓曹二拿這口鍋燉消暑湯。”


    高陽太奢侈了,一鍋湯裏竟然放了許多糖。


    “人之初……”


    賈家的書房裏又傳來了兩個孩子的讀書聲。


    賈平安就在邊上監督。


    蘇荷當先生,板著臉領讀。


    賈昱有板有眼,兜兜有些坐立不安……


    “安生些!”


    賈平安警告道。


    “阿耶!”


    兜兜渾身扭曲了一下,然後猛地往後倒去。


    上次她就是這樣倒下去,阿耶快若閃電般的接住了她。


    可賈平安正在打盹,警告都是隨口而出。


    呯!


    兜兜躺在地上,先是驚訝,接著……


    “哇!”


    正在邊上慢慢遊蕩的老龜果斷縮進了書架裏。


    阿福探頭看了一眼,不是被責罰……


    人類幼崽很麻煩啊!


    “哇!”


    賈平安抱著孩子在哄,此刻什麽嘛哩嘛哩哄都不管用了,隻能慢慢哄。


    “叫你不要一頭栽倒,你偏生要栽……”


    賈昱湊過來,低聲道:“阿耶,兜兜是故意的。”


    “我沒有故意!我沒有故意!咳咳咳……大兄冤枉人,阿耶打他!”


    兜兜哭的傷心欲絕。


    賈昱板著臉,坐迴去繼續看書。


    人啊!


    賈平安起身,“今日……放假!”


    於是皆大歡喜。


    兩個孩子馬上握手言和,一起出去玩耍。


    “阿福!”


    蘇荷正在埋怨賈平安。


    “夫君你怎麽能這樣呢?再這樣下去孩子怎麽學習?”


    “沒事,賈家有錢。”


    “可有錢也不能不讀書吧。”


    “賈家有錢!”


    “有錢尋不到女婿和娘子怎麽辦?”


    “賈家有錢!”


    賈平安的暴發戶氣息直衝雲霄。


    他帶著蘇荷出去溜達。


    “別擔心這個,孩子還小,這個年紀就該玩,玩夠了再收拾。”


    賈平安自己就是玩夠的典範,小學前瘋玩,小學開始很專心學習。


    蘇荷跟在身後亦步亦趨。


    “為何不上前?”


    賈平安迴身。


    蘇荷搖頭擺手,“不去不去。”


    這裏是道德坊。


    妻子跟著夫君並行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賈平安笑了笑,“那是宮中的狗屁規矩,上來。”


    蘇荷看著他,眼中突然多了光彩,然後走上來。


    這個男人願意和她肩並肩而行,而不是把她看做是附庸。


    “武陽侯!”


    薑融帶著坊卒們狂奔而來,“殺人了!”


    賈平安迴身,“蘇荷迴去!”


    蘇荷有些不舍,“一起去幫忙,我一拳能……哎呀!”


    賈平安輕輕的就把她的手臂反著別在背上,隨後喊道:“家裏能殺人的來兩個!其他人看好家!”


    徐小魚第一個衝出來,段出糧第二個。


    賈平安帶著人跟在後麵,很快就超越了薑融等人。


    前方,一個婦人倒在地上,身下蘊集了一攤血。


    賈平安飛快的伸手試試她的唿吸,可婦人卻還在喘息,“孩子……孩子……”


    賈平安檢查了一下傷口,在腹部……


    艸!


    他迴頭喊道:“小魚迴家拿酒精來,還有,書房的醫藥箱,叫夫人給你。”


    他伸手,“刀子。”


    段出糧窘迫的把橫刀拔出來。


    臥槽!


    你特娘的!


    賈平安沒辦法,就用橫刀割開了婦人傷口周圍的衣裳,隨後傷口露了出來。


    依舊在流血,弄不好很麻煩。


    酒精飛快的送來,醫藥箱隨後被杜賀送來了,這個貪汙犯跑的氣喘籲籲的。


    “遮住。”


    一個婦人,要是身體被一群男子看到了便宜了誰?


    賈平安用自製的鑷子夾著酒精浸泡過的布團塞進了傷口中。


    他遇到了阻攔,就把鑷子拿出來,比劃了一下深度。


    還好!


    消毒,隨後就是包紮!


    “擔架拿來!”


    不知何時,他的周圍背身圍著一群坊民。


    賈平安說道:“別圍著,都散開。”


    人群散開,賈平安叫來兩個婦人把傷者抬上擔架,隨後弄到賈家去。


    這等傷口不處置好了,後續麻煩依舊很大。


    抗生素啊!


    賈平安起身,手上帶著鮮血,就這麽走到了那個院子前。


    “如何?”


    薑融帶著人圍著院子,麵色凝重的道:“裏麵那人拿著一個孩子在威脅,說是但凡敢進去,他就動手殺人。”


    懦夫!


    賈平安眯眼看著裏麵,門裏,一個男子抱著一個四五歲的孩子擋在身前,手中拿著一把刀。


    刀上有血跡,應當就是捅傷婦人的那把。


    “他的身份。”


    薑融幹笑道:“不知。”


    “你這個坊正可不稱職。”


    賈平安隨口說道。


    賈平安在道德坊就是薑融最大的後台,他說薑融不稱職……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薑融麵色慘淡,“武陽侯,我……我這便進去弄死他!”


    說著他真的往裏麵去了。


    賈平安一把拽住他,罵道:“孩子在他的手中,你想逼他殺人。”


    “武陽侯!”


    沈丘帶著一隊百騎來了。


    “你也來了,什麽意思?”


    賈平安腦殼痛。


    沈丘看著男子,冷笑道:“此人叫做黃二雲,是滕王的人。”


    臥槽!


    賈平安深吸一口氣,“犯了何事?”


    “一刀子把滕王給捅了。”


    人渣藤!


    “死了沒?”


    賈平安有些難過。


    “沒,滕王跑得快,被他一刀捅在了屁股上。”


    賈平安恍然,“禍害遺千年。”


    沈丘舉起手,“弓箭手。”


    黃二雲馬上隱在屋裏,隻是露一點臉出來。


    “這神箭手也不好使!”


    賈平安不知此人為何要殺李元嬰,但從他捅了婦人一刀,又劫持了婦人的孩子來看,應當是個悲劇。


    沈丘沉聲道:“準備衝進去!”


    衝尼瑪!


    賈平安低喝道:“還有個孩子!”


    沈丘冷冷的道:“此事涉及皇室,要抓活的。”


    至於孩子……


    賈平安伸手揪住他的衣領,罵道:“你是冷血的嗎?”


    沈丘冷冷的看著他,“陛下的安危為重。”


    “出去!”


    賈平安站在了大門前,擋住了百騎的人。


    “翻過去!”


    沈丘平靜的道。


    那些百騎走到牆邊。


    “別逼我動手!”


    賈平安握著橫刀,眼神淩厲。


    “你……打不過咱。”


    橫刀揮動。


    嗆啷!


    拔刀,格擋!


    二人在門外開始了廝殺!


    裏麵的黃二雲看了一眼,估摸著心中也是崩潰的。


    你們不要打了!


    仿佛是聽到了他的心聲,賈平安一刀就擱在了沈丘的脖頸上。


    沈丘的刀慢了一步。


    他木然看著賈平安,“誤了陛下的事,你承擔不起!”


    賈平安轉身,微笑道:“黃二雲……”


    黃二雲的腦袋探出來了些。


    肩膀露出來更多。


    賈平安的笑容保持……


    一支箭矢從他的身後射了出去。


    放箭的便是沈丘。


    賈平安作盾,沈丘躲在他的身後出手。


    天衣無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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