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茗月手心裏抽出手,阮流煙來到這名跪著的太監跟前,冷聲開口:“你叫什麽名字?”


    “迴娘娘,奴才名叫楚河。”


    “楚河?”阮流煙口中重複一遍,見這小太監始終低著腦袋,於是道:“你抬起頭來。”楚河應聲抬首,視線觸及他的麵容,映入眼簾的是有張白白淨淨小臉的少年,眉目並不硬朗,咋一看倒有些女氣。


    “你練過武?”


    “迴娘娘,奴才不會武,方才是一時情急沒有多想撲了上去。”楚河顫著迴答,一隻手無力垂落身旁,不用看是脫臼了。


    “本宮知道了,小六子,你陪這位小公公去太醫院拿藥,茗月跟本宮先趕去太和宮。”有條不紊的吩咐完,阮流煙把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其他幾人,“你們幾個,跟小九一起去內務府陸總管那裏,將此事稟明陸總管讓他徹查。”


    轎攆托手斷裂這麽巧的事偏偏發生在在她去往太和宮的路上,不用想也是有心人所為,目的是為了叫她遲了去太和宮的時辰。隻不過這種破壞轎攆的事盤查起來下手的人可乘之機太多了,去內務府不一定能查出所以然來。


    “前方發生了何事?”身後突然傳來喚聲,阮流煙應聲迴頭,望見一方玲瓏轎攆緩緩行到跟前,走近了方看清裏麵坐的是瑾王。


    望見一地跪著的奴才和壞裂的轎攆,東方瑾掀簾下轎來,“嫣嬪的轎攆出了問題?”沉吟片刻,東方瑾開口提議:“現在新叫轎攆過來已是來不及,不如嫣嬪先乘本王的轎攆去往太和宮,本王隨後就到,驟時再向皇上稟明事情的來龍去脈。”


    阮流煙心中思付,口中正欲開口推辭,身後突然傳來另一道空靈女聲:“等等,嬪妃乘坐親王轎攆,日後恐遭人非議——”這聲音清亮紊淡,眾人循聲望去,平日裏素有美稱“冷美人”的秦貴嬪秦疏影的轎攆由遠及近,“本宮轎攆還寬敞,嫣嬪不如跟本宮共乘一轎,我們盡快趕往太和宮內,這樣就不用麻煩瑾王,也不會誤了大家的時辰。”


    秦貴嬪的提議絕對是現在最有利的方式,阮流煙對她的提議略感意外,現在宮裏在阮流煙位份上麵的,除了蕭妃,就是跟前的秦貴嬪了,今日出了這樣的意外,秦貴嬪卻對她施以援手,一時之間讓阮流煙有些疑惑,她沒想到她會主動出手幫她。


    這邊佇立在原地的東方瑾掃視兩人一眼,點點頭道:“這樣也好,那本王就先行一步,秦貴嬪、嫣嬪,告辭。”


    目送瑾王的轎攆遠去,秦貴嬪收迴視線,“妹妹還是快上轎來吧,否則誤了時辰就不好了。”不動聲色的揮手遣退其他人退下,阮流煙衝秦貴嬪施了一禮,“那妹妹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多謝秦姐姐。”


    兩人相繼上了軟轎,秦貴嬪一聲令下,軟轎再次晃晃悠悠出發,由於秦貴嬪的出手相助,她們趕到的時候,離正式進太和宮的時辰還早。


    下了轎,阮流煙的目光從就近的嬪妃麵上一一掃過,企圖發現一絲蛛絲馬跡,薛婕妤在離她不遠處的左前方,見她目光投遞過去,對她報以一個微笑,被貶了位份的容妃慕容嵐也在此例,她現在雖然是貴人,位份也是在八品之前,想必這次她就指著小皇子還會選她,借此翻身。


    關於其他妃嬪…放目望去,視線所及之處所有人神色都十分自然,想來“做賊”的人臉上也不會寫著自己是個賊,收迴視線,阮流煙靜靜等待擇選會的時辰到來。


    瑾王東方瑾這次會來,除了作為擇選會的提議人,也是以作為東方淩“家人”的身份到來,長公主東方溶亦在此例。所有人都已到齊,比台下略高一些的展台上,東方恪與太後在交椅同坐,兩側分別是瑾王和東方溶,至於東方淩,他還在由宮女和伴侍陪著,一時半會兒還不會上殿來。


    “想必眾妃也都知道今天大張旗鼓的把大家召集到這裏所為何事,皇子不可無人照料,但後位更是不可草率。今日把大家召集到這裏,目的就是為了給哀家的孫兒選一位合適的母妃暫且照料皇子的起居,但你們千萬不要想著依仗皇子就能輕易登上後位,這是萬萬不可能!”鄭氏犀利目光打量台下,直讓下麵正襟危坐的一幹嬪妃心中泛起嘀咕。


    “別以為哀家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麽,總之這迴在這裏都給我統統收起來,要是讓哀家發現這次擇選誰敢偷做手腳,哀家定會嚴懲不貸!都記住了?”最後兩句鄭氏講的鏗鏘有力,所有妃嬪渾身一震,立即異口同聲道“臣妾/嬪妾謹遵太後教誨。”


    “好了,多的話哀家就不說了。瑾王,此事是你一手操辦,哀家相信你亦不會讓哀家失望,接下來的就全交給你了。皇帝,你看——是不是可以開始了?”所有的排場話都被鄭氏說盡,如今輕飄飄的一句知會了東方恪,東方恪麵上並無多餘的表情,隻點點頭道:“一切聽從太後安排。”


    瑾王從位置上起身來到大殿中央,“此次兩場擇選,擇選的要求和儀式,都是結合小皇子的意願商議得來,皇子不喜胭脂水粉之味,若是身上施了脂粉的娘娘,現在就現在進到臣早已準備好的地方沐浴更衣,待到人數悉數到齊,稍後臣再做安排。”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這是什麽要求?


    有些嬪妃驚愕的望向高台,卻見太後與皇上俱是波瀾不驚的模樣,於是施了脂粉的妃嬪隻好聽命起身,跟著宮人去往指定地點,蕭妃也在此列,聽到這樣的要求,手中的帕子扯了幾扯,最後也隻好心不甘情不願的暫且退下。寬闊的大殿妃嬪位置轉眼隻剩寥寥數人,其中有秦貴嬪,容妃,加上阮流煙共三人。


    這樣的結果並不意外,秦貴嬪有冷美人之稱,除了容貌以外也是因為周身清冷氣質,不喜胭脂水粉實屬正常;而容妃以前身為小皇子的母妃,對於東方淩的喜好自然也略知一二,不施脂粉定是早準備了。至於阮流煙,她未施脂粉的理由很簡單,一是不喜、二是她病體剛愈,不易風寒剛過就接觸這些東西,但她沒想到會陰差陽錯省了沐浴這節。


    人數減少後的大殿變的靜謐,這麽多嬪妃去沐浴更衣,不知道要等多久,太後和東方恪、公主等人都已先行離開,待到人數到齊再來。雖然這裏有秦貴嬪在,阮流煙也不想跟容妃共處一地,於是起身出了太和宮殿,領著茗月沿著附近宮牆散步。


    “娘娘有心事?”看出阮流煙有些心不在焉,攙扶她前行的茗月小心翼翼問出口。阮流煙轉頭對她笑笑,溫聲道:“沒什麽,你是不是想跟我說什麽,現在隻有你我二人,你不用如此拘謹。”


    “是,娘娘。”茗月應下,麵容放鬆下來。


    猶豫不決,她咬咬唇道:“奴婢知道有些事不該多說,但是一直憋在心裏著實不痛快。今天就冒昧跟主子說說心裏話。


    從公主的指婚時間過後,最近皇上都沒來過重華宮了,主子難道不覺得不妙?奴婢想知道主子現在心中到底是怎麽想的,皇上一直以來都是疼主子的,主子卻一直恨不得把皇上推的遠遠的,這迴皇上真不來了,主子心裏有沒有後悔了?”


    茗月所言句句誅心,阮流煙微怔,繼而抽出了在她手心托扶的手臂向前走了幾步:“茗月,皇上去哪裏不是本宮能夠幹涉的,皇家講究雨露均沾,重華宮可以永遠為皇上打開門,但不可能永遠霸著皇上在重華宮裏麵。你以後切莫再提及此事,這不是該你我去討論的問題。”


    “主子,你知道奴婢說的不是這個,”茗月焦急解釋,三兩步跟上來,“就是您上次死活要為蘇司樂還有公主求情,皇上肯定是因為這個跟您置氣才不來重華宮的,奴婢覺得主子您應該跟皇上服個軟,去親近親近皇上。老爺不疼主子也就罷了,要是主子在皇上這裏失寵,老爺那裏肯定會責備主子,到時候各宮嬪妃都要來重華宮耀武揚威一番,那主子以後的日子可該怎麽過…”


    “好了。”阮流煙打斷茗月的長篇大論,“我不想再談論這件事,出來久了,我們迴去吧。”


    “是,主子。”茗月應了一聲,聲兒透著濃濃委屈和不解。主仆二人腳步聲漸遠,高牆的另外一端,東方恪正與瑾王並偕同站,方才阮流煙同茗月的話兩人盡收耳中,此時東方恪正若有所思。


    “咳咳…”故作幹咳兩聲,東方瑾主動開口打破這股子靜謐和尷尬,“嫣嬪如此為皇弟著想,當真是賢良淑德,不同於其他女子。”以往女子那個不是想盡辦法留住皇弟,這個嫣嬪倒恰恰相反,看來皇弟對其癡迷不是沒有道理。


    東方恪聽後冷哼一聲,轉身就走,對東方瑾的稱讚不予迴應。東方瑾的話看似稱讚,實則火上澆油,若是阮流煙方才流露出一絲醋意或惱羞其他妃嬪,也許東方恪的心情會由此變的輕快,可聽到偏偏不是他想聽的,於是東方恪本來就一般的心情變的更陰沉。


    目送東方恪大步遠去,背後東方瑾嘴角的笑意愈發燦然,好久沒見過皇弟情緒顯露於表了,今日重見,想不到竟是因一小小妃嬪,還真是有趣。


    “娘娘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娘娘饒命!”大殿拐角處,魂不附體的小宮女伏在地麵求饒,被潑了一身茶水的阮流煙冷眼旁觀,由著茗月用手絹給她擦拭。


    方才同茗月迴大殿,誰知道走到拐角處就莫名其妙出來一個端茶的宮女。這宮女冒冒失失的,手裏的茶水卻像長了眼睛一樣直往她身上潑來,阮流煙一時不察,竟被潑了個通透,好在茶水是溫熱的,否則非要燙傷不可。


    “在宮裏跟掌事學的的禮儀都去哪了?”


    掃了這宮女一眼,阮流煙冷冷道,這宮女聞此更伏低身子,口中反複求饒:“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娘娘饒了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娘娘饒了奴婢…”


    “退下吧,這次就饒了你。”


    冷冷一句讓這宮女如獲大赦,飛快地收拾托盤茶盅,翠衣宮女迅速消失不見。


    衣衫被打濕,自是不能就這樣狼狽的去大殿,就當主仆兩人不知所措時,一位身著紫衣、年齡二十多歲的宮裝女子走了過來,“娘娘衣衫濕了?奴婢是太和宮掌事青雨,娘娘若不嫌棄,可跟奴婢到太和宮備用的起居室去換下幹淨衣物。”


    “那就有勞青雨姑姑了。”


    這嬤嬤氣度不凡,阮流煙不作懷疑點頭應下。吩咐茗月先去太和殿裏言明來龍去脈,她跟上青雨去起居室換衣。


    一路拐了兩個過道,經過三個拱門,終於到了目的處。青雨給她拿了衣物便退出房門去,餘留阮流煙一人在室內換裝。阮流煙靜坐一會兒細聽,見四周並無異常,於是起身取了衣物到屏風後。


    放下托盤,阮流煙翻了兩翻才看清青雨給她的備的衣物是嶄新的一套,從頭到腳。剛好她的衣物也被茶水澆透,未做多想的她伸手褪去了身上外衫,開始解裏襯的紐扣。


    衣物一件件剝落,正當阮流煙脫的隻剩裏衣時,屏風外忽然傳來一道細微響動,迅速警惕起來的她扯過方才脫下的外衫披至肩頭。雙手火速係好腰帶,阮流煙撈過一旁的木製托盤在手中緊握,一步一步靠近屏風位置,故作鎮定開口:“誰,是誰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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