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瑜!”自噩夢中驚醒,阮流煙猛地起身坐起,夢裏的一切漸漸清晰起來,讓人心悸,雙目失神望向前方,她撐在兩側的手腕有些微顫。


    她夢到蘇長白背對著她佇立在懸崖邊上,她想上前喚他迴來,可蘇長白迴頭望了她一眼,對她的唿喚惘若未聞,徑直跳下了萬丈深淵。


    “主子——主子怎麽了?做噩夢了?”


    帷帳外茗月邊扣衣扣邊快步過來,掌了燈,把兩側帳子掛上金色的月牙勾,她欠身坐在床邊,輕拍阮流煙的脊背擔憂開口:“主子這是怎麽了,從白天就心神不寧的,要不奴婢去點支安神香?”說著,茗月就要動身,被阮流煙一把拉住。


    “別去,”阮流煙拖住茗月的手腕,“現在什麽時辰了?”茗月頓住身子,“迴娘娘,已是二更了。”


    “二更了。”阮流煙喃喃自語,“我怎會睡了這麽久,皇上什麽時候走的?”


    “戌時中。”茗月如實迴答,見到阮流煙仍舊一副失魂的樣子,於是重新扶了她躺下,“娘娘,雖然奴婢不知道娘娘怎麽了,不過夢裏的都是不信的,不論什麽事娘娘都不用放在心上,到明早起來就什麽都沒有了。時辰還早,奴婢服侍你歇息吧。”


    “茗月,你上來陪我一起睡吧。”冷不丁阮流煙說出這麽一句話,茗月一愣,連忙推辭,“這怎麽可以,主仆有別,你是主子,我是下…下人…”


    說到最後,茗月的聲漸消,因為阮流煙正靜靜的瞧著她,眼裏光芒晦暗不明。猶豫了一下,茗月退了鞋上床,小心的躺在阮流煙身邊,“那奴婢就失禮了。主子你有什麽事就支會兒一聲,奴婢馬上去辦。”


    阮流煙“嗯”了一聲,重新閉上眼睛,身邊躺了個人,這漆黑夜色不似先前那般叫她心慌的厲害,身旁一陣悉索過後,夜晚重新陷入了靜謐。


    “李公公,求求你了,您就通融一下再替我家主子稟告下吧,求你了…”清心殿外的長廊之上,茗月抓著李得詔的胳膊乞求,李得詔拂掉了她的雙手連連搖頭:“茗月,不是咱家不幫你,是皇上實在是在氣頭上,咱家也不敢去觸怒皇上呀!”


    “可…”茗月欲要再言,被李得詔揚手止住,“茗月姑娘,你還是勸勸你家主子,等到皇上消氣了再來,或許到時候皇上就願意見你家主子了。”李得詔的一番話斷絕了茗月的念頭,見懇求無望,無奈之下她快步下了台階到了阮流煙跟前。


    “皇上還是不肯見我?”


    直望東方恪的寢房方向,阮流煙佇立在原地目不轉睛的問出口。茗月為難的低頭,“娘娘,皇上隻是在氣頭上未消氣,不如我們等到皇上了消氣了再來?到時您想為蘇司樂和公主求情,那也能好說一些呀。”


    “不用了,”淡淡迴絕茗月,阮流煙上前幾步,撩起裙擺對著正殿宮門方向跪下,“既然皇上心中有氣,我就跪在這裏請罪,直到等皇上消了氣願意見我為止。”


    “主子!”茗月見此連忙跟著她跪下,“你這樣做隻會折磨自己的身子,上次的事兒您的身子還沒大好,這怎麽可以呢?”


    “沒事,不用擔心我。”阮流煙擺手,阻止茗月欲扶她起身的動作,“你不用陪在這裏,到一邊去。有事我自會喚你。”茗月聽後搖頭,“娘娘!”


    “還當我是主子,就聽話!”


    冷冷嗬斥讓茗月撤迴了扶她起身雙手,慢慢退到一旁,茗月再不敢多發一言。


    冰冷堅硬的磚地上,阮流煙跪的筆直。


    在液庭湖發生的事情直接導致了燃燈會的喜慶之事中止,這本該高興玩樂之事變成了禍事開端。小皇子落水,人救了迴來,可人沒醒,落水的真相也還沒查出;東方溶欲讓他們二人見上一麵,卻反叫蘇長白落了一個窺覦公主的罪名。現在公主和蘇長白一個被責罰麵壁思過,一個被打入大牢聽後發落,全都是為了她,她又豈能就這樣全身而退、坐視不管?


    太後震怒,百官議論紛紛,現在能夠讓長公主和蘇長白免去責難的隻有一人,那就是東方恪。可這人卻不願意見她,連她為何會見蘇長白的一個解釋都不願聽…


    燭火的光亮映襯殿門也散發著昏黃的亮意,阮流煙一直盯著,直到眼前出了“幻影”出來。天在轉,地在晃,夜風越吹越大,吹的人渾身泛冷。耳邊也傳來驚雷的轟隆聲,阮流煙的嘴角扯起一抹笑容,沒想到跪久了,不僅連眼睛看到的東西黑蒙蒙的,就連耳朵聽到的也出了幻覺了。


    “主子,看天色就要下雨了,咱們還是迴去吧!”身旁茗月衝了過來,阮流煙掃了她一眼,拿開了她因為擔憂激動抓著自己手臂的手掌,“我不會走的,除非皇上願意出來見我。茗月,你去找把傘來撐著,不用管我。”


    深知阮流煙脾氣的茗月隻得無奈起身退到一旁,現在她隻能祈禱皇上知道主子跪了這麽久能夠心疼,若是皇上心疼主子願意見主子,那主子就不必再糟這份罪。但事實上直到雨滴落下,從黃豆般大的雨滴再到漂泊大雨,東方恪的殿門竟一直未在打開過。


    殿內燭火通明,案前東方恪正在看奏折。窗外大雨的嘩嘩聲擾的人不能清靜,心中煩躁,東方恪將手中剛拿起的折子擲迴到案上,“人走了多久了?”李得詔目不斜視的伺候守在不遠處,見東方恪問起,忙躬起身子迴答:“迴皇上,嫣嬪娘娘一直在殿外跪著,不曾走。”


    “什麽?”猛地起身,東方恪的語氣帶著一層薄怒,“為什麽方才不稟告!”他這番怒氣叫李得詔苦不堪言,心中嘀咕:明明是您說不讓奴才再提,否則就打奴才板子,怎麽現在又變成了奴才知情不報了…


    “娘娘!娘娘你怎麽了——,別嚇奴婢啊!”


    正在李得詔掙紮如何迴話時,宮門外忽然傳來茗月驚慌失措的喚喊,李得詔暗叫一聲不好,卻見自家主子三兩步快步而去,“迴頭再跟你算賬!”


    拉開殿門,望見遠處台階下地麵的場景,東方恪驀地心中一緊,心中鬱結的怒氣全然不知跑到哪裏。腳尖輕點,東方恪飛身下了台階,抱起懷中女人,他冷冷吩咐,“傳太醫!”


    “水…”無意識的囈語驚動了床前守著的人,東方恪大喜,“快拿水過來!”清涼甘甜的茶水下肚,喚醒了昏睡中的人兒一絲意識,阮流煙悠悠轉醒,第一眼望見的就是麵上滿是欣喜又帶著一絲著急之色的東方恪。


    “你…咳咳…”劇烈的咳嗽讓阮流煙無法順利的說出話來,東方恪連忙扶起她的身子給她順氣,“先別說話,你受了風寒,太醫說了,一定好好吃藥調理。”他的大手撫上女子額頭,依舊是滾燙如火,“你還在發熱,來人!把藥拿來——”


    很快有人送來了湯藥,東方恪接過,執起手中湯勺緩慢攪動,讓藥湯稀釋的更為均勻。


    “皇上打算怎麽處置蘇長白?”靠坐在床頭的枕頭,阮流煙對著端坐在床鋪東方恪問出口。東方恪攪動湯藥的手頓了一下,隨後若無其事的舀了一勺藥湯遞至阮流煙唇前,“先把藥喝了,其他的,喝完藥,朕會給你一個答複。”


    “我現在就想知道皇上的決定。”阮流煙與他僵持,因高熱而有些翹起白皮的唇瓣無一絲血色,相反的,她的麵容兩側,卻因生病有些不正常的烈色緋紅。


    東方恪盯著她,手中藥碗放置一旁的小案桌麵,一隻手撫上她的側臉,他笑了:“愛妃就這麽惦記著蘇司樂?怎麽從來就沒見過愛妃這麽惦記朕,還是說,愛妃身為朕的女人,心中卻一直想著別的男人,企圖舊情複燃,破鏡重圓?”


    “你——”


    阮流煙不可置信的抬首,望見的隻有東方恪冷冰冰的注視,他的雙眼仿佛是黑漆漆的幽潭,讓人什麽也看不清。但阮流煙現在清楚的知道,這個男人不信她,他在懷疑她,而她竟然像是被堵了喉嚨一般無法開口反駁。


    “怎麽,被朕說中了?”良久未見阮流煙響應,東方恪冷嘲出聲,“可惜你已經是朕的女人,這輩子就隻能待在朕的身邊!其他的,你想都不要想!”


    “把藥喝了。”重新端起藥,東方恪不厭其煩的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動作,阮流煙眼眶發熱,偏過頭去不理他。眼裏出現一絲怒意,東方恪未著藥碗的手捏住了阮流煙肩膀,強迫她轉過頭來,“你在別扭什麽?流煙,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在朕的麵前這麽放肆,你是第一個。我說過,不要考驗朕的耐心——”


    對於東方淩的衣食住行,清韻宮也愈來愈發仔細嚴謹,隻是東方淩年紀尚小,一宮沒有母妃照料,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


    對於東方淩的衣食住行,清韻宮也愈來愈發仔細嚴謹,隻是東方淩年紀尚小,一宮沒有母妃照料,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


    對於東方淩的衣食住行,清韻宮也愈來愈發仔細嚴謹,隻是東方淩年紀尚小,一宮沒有母妃照料,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這些日子以來,群臣分成了兩派,一派以殷忠賢為首,支持重華宮嫣嬪照料小皇子;一派是以蕭國公為首,支持蕭貴妃照料小皇子。朝堂上兩派爭得水深火熱,後宮裏太後和東方恪亦是僵持不下。


    他們誰也不肯讓步讓對方提議的人照顧東方淩,最後是東方瑾想了一個辦法,舉行兩場“擇選會”,凡是八品以上的妃嬪都可以參加,由小皇子自行選出願意讓其照料自己的嬪妃。當然這個嬪妃隻是負責短暫照料皇子,想要借著撫養皇子的名義爬上未來皇後後的位置斷不可能,因為皇後的人選還待斟酌,不可貿然定下乾坤。


    這樣的提議得到了太後和東方恪的一致讚同,九月初十,太和殿內進行第一場擇選會。


    阮流煙身為庶二品嬪,名單自是在其中此例。重華宮提前做好了一切準備,對阮流煙爭得短暫撫養小皇子的機會盡心盡力,阮流煙由著他們折騰,有點感動有點好笑,這種事豈是想爭便能掙來,與其費盡心機,還不如順其自然。


    今天便到了擇選的日期,長長的寬闊走到,一方轎攆慢悠悠前行。置身轎內,阮流煙掀簾觀望,轎攆一側茗月隨行,他們此行正是去往太和宮。


    前方一旁宮牆處有綠色探出牆頭來,在這冷秋風中頑強生長,遠遠望去不乏是這深宮裏一抹獨特的點綴。眼眸多了幾分暖意,阮流煙放下軟簾,轎攆突然一陣劇烈晃動,使她連忙抓緊轎子的扶框,反應過來,身下轎身已經整個落到了地上。


    “娘娘,你沒事吧!”轎外茗月焦急聲傳來,掀開轎簾,她探身進來。


    “我沒事,發生什麽事了?”


    鬆開抓住轎框的雙手,阮流煙理了理剛才弄皺的衣裙,由著茗月扶她出了轎子。


    轎外抬轎的四人已伏地求饒,茗月見她無礙,穩了聲音迴道:“迴娘娘,是轎攆的托手斷裂,幸虧他——”茗月指了指伏在最後邊那個藍袍的小太監,“剛才奮力一撲,緩了轎身下落的速度,要不都不知道娘娘會不會有危險了!”


    茗月的聲裏帶著後怕,阮流煙順著她手指方向望去,看到一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太監伏在腳下,他同其他人一樣,身子都因害怕微顫。不同的是,他俯身的地方,衣袍有殷紅血漬沁出,正緩緩暈染開來。


    “你受傷了。”


    從茗月手心裏抽出手,阮流煙來到這名跪著的太監,冷聲開口:“你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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