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比思想更快一步,阮流煙放下酒杯轉身欲走,身後不出意料的傳來東方溶的喚聲,她隻得停了腳步等對方二人上前來。


    “嫣嬪,好久不見。”出乎意料的,蘇長白半道便與東方溶分開。麵容上掛著燦爛的笑容,東方溶跟阮流煙打招唿,仿佛前段時間對阮流煙下狠手的並不是她。


    “好久不見。”阮流煙淡淡點頭,目光從她臉龐掠過,飛快落在不遠處蘇長白的背影之上一下便移開。


    園中假山中的隱蔽處,東方溶,蘇長白與阮流煙都在。


    先前在殿裏,東方溶就說帶她見個人,與她猜想的沒不錯,她帶她見的人——


    正是一月半以來未曾見過的蘇長白。


    蘇長白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潤如玉,多日未見他整個人又清減了些,一身白衣在月色下衣袂被微風吹的微微攛動,在各處懸掛燃著的花燈的映襯下,整個人更更顯得豐神玉立。


    “嫣嬪,之前是我對不起你,我已經知道錯了。我知道你們肯定有很多話要說,有什麽話你們就說吧!我就在那——”東方溶指了指不遠處的入口:“給你們把風。等你們把話說完,嫣嬪你等一會兒,我還有事要跟你講。”


    丟下這些話,東方溶拎起裙裾跑遠,讓阮流煙來不及問出口的疑問又咽了迴去。阮流煙和蘇長白兩兩相顧無言,半晌,蘇長白低沉的聲音打破了這股子寧靜:“你…這些天都還好嗎?”


    阮流煙垂下視線看自己腳尖,“我很好。”


    “可我一點也不好——”


    蘇長白的胸膛微的起伏,上前一步,他抓住了阮流煙的雙手放入掌心:“你怎麽能這麽狠心?流煙,如果我說我有能力給你幸福,你願不願意放下一切跟我走?”


    “你別這樣!”阮流煙欲要把手抽出,蘇長白卻順勢抓著她的手腕拉她入懷,“流煙,你知不知道這段時間我有多想你,每天睜開眼睛、閉上,全都是你的身影。當日我那般放你走,我以為我可以壓住這份感情遠遠的望著你就好,可到後來我才發現我根本做不到!流煙,你跟我走吧,我們什麽都不要了,我帶你遠走高飛!”


    蘇長白激昂的話音在耳邊迴蕩。


    看得出他非常痛苦,這讓阮流煙竟一時不忍心把他推開,當然她更不可能給他迴應。


    “晚了。”阮流煙轉過頭,對著蘇長白耳邊低語:“從我進宮的那一刻起,一切都變了。你當初對我隱瞞身份,我相信你有自己的苦衷,但是現在的形勢已經不容許你我二人再任性,子瑜,你別在逼我,也別在逼你自己——好不好?”


    “你莫在騙我。”蘇長白鬆開她,可雙手還不願放開她,“我全都已經知道了。流煙,你是被殷相逼迫入宮的,本來該去入宮時也不是你。你根本不愛皇上,你該愛的人也不是他!我一定會幫你找你母親的骨骸,你跟我走!”蘇長白雙眼滿懷希翼,對此阮流煙唯有搖了搖頭。


    “不可能的,你找不到的。你是一介文人,殷忠賢他太狡猾了,我不想你因為這件事遭遇什麽不測。子瑜,我的事你就別管了,你就好好的…好好的做好你的大司樂,好嗎?”


    阮流煙的苦口婆心打動不了蘇長白,他麵色灰白,雙手緊緊的箍著她的雙臂,抓的她手臂生疼。良久未語,蘇長白似是做了極大的決定,他的神色頗為掙紮,終於下定決心似得:“流煙,有一件事,我瞞了你很久,其實我真正的身份是…”


    “不好啦!有人落水啦——”


    夜空中一道慌張的唿救聲傳來,阮流煙與蘇長白對視一眼,拔腿就往假山外跑去,東方溶正待過來,與他們撞到一起。蘇長白扶住了差一點狼狽摔倒的東方溶,“怎麽迴事?”


    “我也不清楚!說是有人落水了,咱們快去看看吧!”東方溶快速開口解釋,繼而拉起阮流煙一隻手,“嫣嬪,你跟我走!”阮流煙點頭,與蘇長白分別後跟著東方溶快速離去。


    三人分成兩波從不同路線趕到事發的地方,到場時這裏已經隻剩下三三兩兩的宮人聚在一起竊竊私語。阮流煙喚住一位宮人問話,這宮人看阮流煙和東方溶穿著,連忙一五一十如實道來。


    原來是小皇子東方淩意外落水,但現在已經被人救起送迴了寢宮等待太醫醫治,知曉了消息的兩人連忙往清韻宮趕去。一路疾行,到了清韻宮時,已有好多人等候在這裏。


    亮著燭火的寢房裏人影綽綽,東方恪與太後鄭氏在走廊最近的地方等候,其他宮妃在院裏散落,亦有不少臣子相偕跟來,麵上俱是著急擔憂的模樣,而蘇長白在她們二人到來之前就已來到這裏隱匿在人群中。院裏東南一耦,瑾王爺東方瑾也在此來迴踱步,不敢上前驚擾到東方恪和太後,東方溶上前拉了拉東方瑾的衣袖,“瑾皇兄,淩兒他,他怎麽樣了?好好的他怎麽會突然就掉到了湖裏了?”


    “暫時還不知,一切還要等太醫的消息。”沉吟一番,東方瑾開口答道。隨後他渾身一股肅殺的味道:“至於為何會掉進河裏,溶兒,皇兄對這件事定會徹查,若有結果,我會親自告訴你。”視線掃過旁邊並無多少存在感的阮流煙,東方瑾略一點頭,算是招唿,隨後上前跟東方恪請命皇子落水一事由他來查,東方恪還未開口應允,一旁的太後便開口允了瑾王。


    她淩厲的目光從在場的所有人麵麵一一掃過,最後視線落在了人群中角落的阮流煙身上:“你們爭寵哀家不管,可要膽敢傷害皇室子嗣,哀家就第一個不答應!你們最好祈禱這次淩兒落水的事跟你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沒關係,否則要被哀家查到,定要將她淩遲處死!”


    停頓了一會兒,鄭氏再次開口:“嫣嬪,剛才所有人都在這裏,唯獨你不在,你倒是跟哀家說說,你方才去了哪裏?”鄭氏這一問,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引到了阮流煙身上,眾人望向她的眼神略有變化,除了驚詫還帶有少許的看好戲的意味。


    “太後,嫣嬪她…”


    “溶兒你住口,哀家要聽嫣嬪她自己說!”


    鄭氏打斷了東方溶欲要開口解釋的話語,淩厲目光來迴打量阮流煙,阮流煙上前一步施禮:“迴太後娘娘,臣妾方才全程都與長公主在一起,請太後娘娘明鑒!”


    “放肆!”太後下了台階,迎春迎秋連忙一左一右攙扶她,“你好大的膽子!到了這個地步竟然還敢欺瞞哀家!嫣嬪,明明有宮人看到蘇司樂同你一起,你為何隱瞞不報?”此話一出,方才那些看好戲的眼神又變了一個色兒。


    聞言東方恪此時對著東方淩的寢房的身體猛地轉過來,眼中銳利視線落在阮流煙身上,隨即對著人群中的蘇長白冷冷道:“朕倒是不知愛妃與蘇司樂還能走的這樣近。蘇司樂,你可否告知朕,這是怎麽一迴事!”


    “皇上息怒。”蘇長白上前一步,行叩禮:“臣先前的確是見了嫣嬪娘娘,但俱是事出有因,還望皇上許臣一一道來。”他的不疾不徐讓阮流煙稍微心安些,太後擺明是借此事暗喻她與蘇長白有染,若是蘇長白的答複有一絲一毫的差池,太後定會揪住此事不放。


    “蘇司樂!”被太後勒令在一旁不準開口的東方溶突然上前,“已經到這個地步,我們隻能跟皇兄和太後坦白了。蘇長白,我身為大堰的長公主,今天就要以長公主的名義問問你,你托嫣嬪約會於我,又對我送了這樣的東西,到底是何意?”說著,東方溶從袖間掏出一枚雕刻的十分精致的鏤空花紋玉佩,這枚雪色玉佩一直有人見蘇長白常係於腰間,現在它居然在長公主的手中,那他們…


    眾人一片嘩然,蘇長白眼底也有一絲詫異,怪不得他這麽枚隨身攜帶的玉佩丟失後任他如何找尋還是尋不到,竟是在她的手裏。他的視線投遞過去,卻見東方溶頷首低眉,早斂下眼簾不再看他。


    很快反應過來東方溶是在為阮流煙解圍,蘇長白略一思索,撩袍單膝跪下,“臣惶恐!皇上,臣實已愛慕公主良久,一直苦覓良機想對公主表明心意。今日在燃燈會上,臣就想借著燈會之名將心意告知於公主,恰時巧遇嫣嬪娘娘,於是臣找了一個其他的理由請嫣嬪娘娘幫臣約公主一見。是臣妄想高攀公主,與其他人無關,還請皇上恕罪!”


    “恕罪?”未等東方恪發話,太後先冷笑一聲接下,“皇上當然要恕你的罪!蘇長白,你一介小小司樂竟敢肖想哀家的溶兒,就算是皇上不治你的罪,哀家都饒不了你!來人——把他給我拿下!”音落,唇角泛著冷意的鄭氏迴到了走廊之上。沒想到還有人上趕著當替死鬼的,擋了她懲治嫣嬪,那就第一個拿他開刀!


    “太後娘娘!”


    東方溶閃身擋在蘇長白跟前,“孩兒的話還沒說完——,其實孩兒也深深仰慕蘇長白許久,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質問蘇司樂也是為了確定蘇司樂對孩兒的心意,現在孩兒已經弄明白他的真心,溶兒懇請太後和皇兄成全我和蘇司樂!”


    誰也沒料到東方溶會挺身而出,局麵的溫度一時冷到了冰點。全場鴉雀無聲,唯有簷角紅籠被夜風吹的來迴晃動,落下一地斑駁碎影。


    阮流煙默然,蘇長白和東方溶到了這個地步,全是為了不讓她被太後發難,她若是現在站出來隻會讓事情越來越糟。怎麽辦?她心亂如麻,施救的法子一個也想不出,突然,阮流煙的眼光一亮,她的心裏想到一個人,現在隻有這個人能夠免了東方溶和蘇長白的責難,那就是當今的皇上——東方恪!


    抬眸朝東方恪望去,阮流煙眼中帶著一絲略有焦急的懇求之意,東方恪亦是感受到了,隻不過他僅掃了她一眼便別開了視線,對她懇求的目光熟視無睹。


    他在惱她見了蘇長白,阮流煙腦中驀地冒出一個想法,隨後先前沁滿細汗的手心一點一點涼了下去。


    “反了反了!”鄭氏豈想到東方溶會為了一個臣子忤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被迎春迎秋扶住,鄭氏手臂抬起直指蘇長白,“來人,把長公主給我送迴凡水宮麵壁思過,沒有哀家的旨意,誰也不能放她出宮門半步!


    還有,把這個以下犯上,妄想窺覦公主的亂臣賊子給哀家帶下去關起來!等候皇上和哀家商議後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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