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就讀的那所小學校離我家隻有一個鍾聲的距離,我的意思是我在家裏就能聽到學校上課鍾聲。小學校完全是由一幫裝模裝樣的老師和一群裝模裝樣的學生組成的,當然不是所有的學生一開始都是裝模裝樣的,但最後所有的學生沒有一個不是裝模裝樣的。你完全可以想得到,裝模裝樣的老師教出的學生不裝模裝樣才怪呢。學校的校長是個最典型的裝模裝樣的家夥,他和人談話時總喜歡裝模裝樣地把腳放到桌子上。要是你和他對坐在沙發上,我敢肯定,他一定會裝模裝樣地把他那臭哄哄的腳丫子伸到你的鼻子底下,真是惡心死了!他的那隻大腳丫比其它幾隻短,我說的不是短一點而是短得多。聽說這樣的人會先死娘,我不知道他的老娘是否還活著,我對這事才不感興趣呢。

    這個校長除了管學校一些雞飛狗跳的事外,還給我們上語文課。他上的課我到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惡心。他在上課之前總喜歡扯著破嗓子裝模裝樣地唱幾句黃梅戲小調,說是活躍課堂氣氛。他總是唱那首叫做《天仙配》的黃梅戲,好象除了這出戲,他再也不會唱別的什麽的。他的聲音真是難聽,簡直象公鴨在叫喚,說象公鴨叫喚我還抬舉他了。這個校長上課時總是喜歡無緣無故地找我和另外幾個小夥伴的岔,然後裝模裝樣地罵我們一通,仿佛不這樣他就沒法上課似的。記得有一次他給我們上語文課,坐在我旁邊的兩個小夥伴正在嘀咕著什麽,我就對他們說:“上課不能講話!”我想這下校長該不會說我了吧,沒想到這個校長卻不分清紅皂白地照樣把我叫起來站黑板,不管我怎麽解釋,他都一口咬定是我的錯。這校長對他看不慣的就叫他站黑板!我氣得直咬牙!不過,這個校長也隻有這點能耐。這不是我說瞎話,我講一件事情你就知道,他確實就是這點能耐。

    有一年夏天,天熱的簡直象一個大蒸籠,連那風吹在臉上也火燒火燎似的。我和幾個小夥伴正在一個塘裏洗澡,當然是光屁股洗啦,那時大人們也是這樣,我說的大人們也包括那些個騷娘們,這種事情我們不知碰到過多少次。每當碰到這種事情,我就和幾個小夥伴躲在一旁看她們把自已那白白的大奶蛋子還有那白晃晃的大屁股在水裏搓來搓去,當然,伴隨著這些動作的還有那些下流話和浪蕩的笑聲。你不知道,女人要是下流起來不知要超過男人多少倍呢。有時看得興起,我和那幾個小夥伴便搬起石頭什麽的“撲通”“撲通”地朝水中扔去。嘿,那些個娘們聽到響聲馬上一個個把幾駝白乎乎的東西塞進了水裏,隻露出一個個黑乎乎的頭,象一堆堆牛糞飄浮在水上。看我又扯到哪兒去了!那一天,我和幾個小夥伴在水裏正嘻戲在興頭上,不知那個校長從什麽地方鑽出來了。這校長當時給我們立了一個規矩,不許在水塘裏洗澡,說是為了安全,我才不理會這個規矩呢!這個校長看到我們幾個,二話沒說便拎起我們放在路邊草叢上的短褲就朝學校走。這家夥長得五大三粗,跟武大郎差不多,走起路來真他媽的快,兩條小腿轉起來就象兩隻小飛輪一樣。我急得不得了,大聲喊道:

    “你不把我的短褲送迴來,我馬上就把你的青苗全割掉!”

    嘿,你猜怎麽著,那校長聽了我的話一下楞住了。他就怕別人割他的青苗,他對青苗的興趣要比對學生的興趣大的多。為了他的青苗,我們不知幫他幹了多少活,而且都是無償的,連顆糖也不肯給我們吃。為了肥他的青苗,他天不亮就起床去撿大糞。如果你起得早,當然是天還沒亮,看到一個人伸長脖子在地上嗅著什麽,那十有八九就是這個校長!聽人說,有一次,這個校長正爬在地上找屎,差點被打狗的當狗拿槍給崩了。我說到哪裏了,對了,說到校長拿著我們的短褲楞在那裏,

    “你再不把我的短褲給送迴來,我就把你的青苗全割掉!”

    我怕他沒聽清,又對他喊了一遍。

    那校長好象睡覺剛醒過來一樣,馬上就把我們的短褲乖乖地送迴來了,嘴裏還惡狠狠地罵道:“你們等著瞧吧!到學校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看到校長那氣急敗壞的樣子,我快活極了。我最喜歡看別人氣急敗壞的樣子,我和幾個小夥伴興奮得不已。那校長不知聽到我們的罵聲沒有,轉眼間飛輪一般地消失了。我剛才說了校長是個裝模裝樣的校長,其它老師也是裝模裝樣的,別看他們個個穿得象模象樣的,其實都是一幫齷齪鬼!學校裏有個教體育的老師,就是那個和校長一樣矮的老師,這個學校從校長到老師都是一窩矮腳虎。這個教體育的老師,在全校老師中數他穿得最好,他喜歡穿黑衣服,象是家裏天天死了人似的,一臉的假正經。有一次這個體育老師在給我們示範蹲馬步時,嘿!你完全想象不到,他的襠部竟長出了幾朵鮮豔的小紅花。我研究了半天,那一堂課,那些個學生都和我一樣都在研究那幾朵小花是怎麽迴事。研究的結果令我們捧腹不止,原來是一條花內褲,這個體育老師竟然忘記了扣褲扣!那個教生物的老師告訴我們那隻花內褲是那個教地理的女老師的。至於女老師的花內褲怎麽會跑到體育老師身上,那個生物老師嘿嘿兩下對我們說:這個你們去猜吧。這個學校有一樣有趣的現象,哪個老師出了洋相,連校長也一樣,馬上全校都會知道,有時還會通過學生傳到校外去。我想你一定會明白我的意思,這個學校雖然隻有六七個老師,但他們之間整天象公雞似的互相勾鬥,他們的許多醜事,見不得人的醜事就是這麽抖出來的。

    這個學校的老師,還有那個校長除了會裝模裝樣外,智商也是低的不得了。我之所以用“不得了”這個詞是因為有個物理老師最喜歡用這個詞,你常常可以從他那嘴裏聽到“好的不得了”“壞得不得了”“火得不得了”“臭得不得了……”等等一連串的“不得了”,真是“不得了”!其實這個物理老師的智商就是“不得了”,我是說低得“不得了”。有一次,他給我們講慣性原理,講了半天,直到下課鈴聲響了還是講不清楚,嘴裏還裝模裝樣不停地問我們“懂不懂?”那幫小夥伴們異口同聲地說“不懂!”那個物理老師急得不得了,因為那次校長也坐在那裏聽課,那校長臉上也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不光那個物理老師急得不得了,我也急得不得了,要知道我還從來沒有在課堂上坐過那麽長的時間呢。我的屁股上就象撒了碎玻璃似的難受,我早就坐不住了!我實在忍不住了!我得幹點什麽事了!我不由自主地把手高高地舉過頭頂,那個滿頭大汗的物理老師以為我要尿尿,朝我擺了擺手,我於是箭一般地衝出了教室!其實,不是吹牛,我的智商和愛因斯坦差不了多少,我說這話還是帶有一點謙虛的味道在裏麵。沒一會功夫,我便拎著兩塊灰紅的磚頭迴來了。那個物理老師似乎看到磚頭才知道怎麽讓學生搞懂慣性原理,那快萎下去的精神象遇著救星似的大振起來,象換了一個人似的擺出一付胸有成竹的架式,裝模裝樣地問我:

    “我剛才講得慣性原理,你聽懂了麽?”好象是孔乙己在問那個小店徒:“你知道茴香豆的茴字怎麽寫麽?”

    “懂了!”我自豪地大聲叫道。

    “何以見得?”這個物理老師講課喜歡夾雜著一些不白不古的詞句,好象不這樣就顯示不出他的水平似的!

    不過,這會兒我可管不了那麽多,我將手中的一塊磚頭橫放在講台上,將另一塊磚頭垂直在上麵,然後用力將下麵的那塊磚頭向前平行一拉,上麵的那塊磚頭便突然朝後仰去……。我這個動作把這個物理老師精神吊得老高,他興奮得簡直“不得了”,嗓門也比平時高了許多:“大家看到了嗎?上麵那塊磚頭便是受了慣性的作用向後仰的……大家懂了嗎?”這個物理老師在課堂上憑著那股子興奮勁把那所謂的慣性又鼓搗了半天,竟然沒有一句話是表揚我的,我幫了他這麽大的忙,連一點表示都沒有!你知道,全班五十個同學,有一個聽懂了,這個物理老師的臉便有了體麵的地方可放。真是一點良心都沒有!

    不過,現在想來也全怨不得那個裝模裝樣的物理老師,那個時候的教育體製就是裝模作樣的體製,聽話的孩子才是好孩子,聽話的學生才是好學生!在這樣的學校讀書,真是一點樂趣都沒有,不逃學才怪呢?不光我逃學,還有一幫小夥伴也逃學,我說一幫也隻是五六個,他們都是叫阿貓阿狗阿鳥什麽的。如果你也是在鄉下長大,我不講你也會知道,那時候的父母親之所以他們的種起這些個名字,是因為他們相信叫阿貓阿狗一類的名字好養活。當然我是不相信這一套的。我和這幫小夥伴最大的愛好就是逃學。我們逃了不知有多少次學了,當然,我是逃學最多的一個。那些個老師對我們逃學也是掙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甚至巴不得我們逃學。因為在課堂上我們就是不安定分子,常常把小蛇放在粉筆盒裏,好讓它咬老師的手,把掃帚放在門上等老師進來掃他的頭……每當那些老師膽顫心驚地走進教室,看到我們的座位空空如也時,臉上那繃緊的肌肉便象發酵的饅頭一樣鬆軟下來。那校長隻是收錢時點一下我們幾個人的名字(那個學校苛捐雜稅還真不比現在少!)其餘時間也是很少管我們的。當然,如果不交錢或者錢未交足,那就要點好多次,直到把錢交夠為止。

    逃學以後,我們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去摘別人種的東西,象西瓜啦、南瓜啦、桃子啦、梨子啦什麽的,一年四季你總有什麽東西可摘的。當然我們最喜歡的就是夏天了,這除了夏天瓜果多外,還是因為夏天可以玩水。我這人天生就喜歡玩水。農村的菜地大多依水而種,每到夏季,我們幾個逃學的就在水中把那吊在水邊的冬瓜、西瓜什麽的一個個摘下來,看到有人來了就把它推到水草下麵,然後繼續玩水仗,然後趁沒人看見時把它們一一帶走。我的那些小夥伴大多把這些東西拿迴家,可我從來不這樣!我每次把這些東西拿到集市上賣掉。然後,就拿這錢去換糖吃,你看我現在滿口奇形怪狀的牙齒就是小時候糖吃多了的緣故。

    這種逃學的日子從我上那個小學校開始一直持續到第二年的三月,也就是說我二年級隻讀了大半個學期後便永遠地離開了那所小學校。事情的發生純粹出於一場意外,現在想起來,我還十分感謝那場意外,它使我完全脫離了一種死板的教育模式。而且,如果沒有那場意外,也就不會有後來那些令我懷念終身的流浪生涯了。

    記得那一年我正好八歲,坐在我旁邊的那個小夥伴,就是那個腦袋尖尖的,現在如果你在大街上看到一隻四十歲左右的畏畏縮縮的尖腦袋沒準就是他呢。不過,他在我八歲的時候可不是這副樣子,他仗著他的爹,極有可能是個假爹,因為他一點也不象他那個爹。這個小夥伴的腦袋是尖尖的,而他那個爹的腦袋卻是扁扁的。因為那個扁腦袋在大隊裏做書記,所以這個尖腦袋在班上也是狐假虎威、橫行霸道。在全班幾乎被他招惹一遍後,尖腦袋竟然惹到我的頭上來了,那次下課時他竟然把我的那隻黑氈帽給掀掉了,那個教體育的老師明明看到了也不敢吭聲,我可不管這些。

    “你為什麽掀我的帽子!”說這話時,我早已準備和他打一架,不然我就不會這麽不客氣了。那個尖腦袋的沒想到還有人竟敢和他叫板,一隻小眼斜了我一下,那個尖腦袋便象得了命令長矛般地朝我斜刺過來,我朝旁邊一閃,尖腦袋撲了個空,差點摔了個“狗啃泥”。尖腦袋還從來沒有出過這種洋相,兩眼象抹了血似的通紅,轉過身來猛地抱住了我的一隻大腿,我也趁勢兜住了他的屁股。我和尖腦袋柔道比賽似的較了好長時間的勁。我們兩個力氣相當,說得準確一點,我比他大那麽一點點,因為我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才把他摔在地上。但尖腦袋還真有股不服輸的野勁,從地上爬起來,再次朝我衝過來,但我的力氣還是比他大那麽一點點,尖腦袋又倒在了地上。不象上次,這次他爬得很慢,我可等不急了,尖腦袋還沒完全站穩,我便一把把他抱起,然後又狠狠地摔在地上。這一次,我的勁可比他大多了,尖腦袋這下可真正地服輸了!畏畏縮縮地在地上躺了好半天。從那以後尖腦袋就萎了下來,畏畏縮縮的,完全換了個人似的。我敢肯定到現在還會畏畏縮縮的,因為我後來聽人說,尖腦袋在以後再也沒有挺起胸脯走路。這個事情給我很大一個啟發,那就是和一個人幹仗,要麽不幹,要幹就一定要把他幹趴下!否則,他準會和你沒完!

    不過,話又說迴來,他那個扁腦袋爹就沒這麽熊了。當天下午,扁腦袋便帶著那個畏畏縮縮的尖腦袋來到我家,要我家賠他一百元,那個時候的一百元可不是個小數目。我那個所謂的爹竟然當我的麵把伍拾元交給他,還低聲下氣地說,另外伍拾元過兩天再給,真是一個軟蛋,一點骨氣都沒有!我簡直氣昏了,我不能讓扁腦袋撿了這個便宜,我把兩隻拳頭捏的鐵緊。我早聽說打人要打檔,當然是指男人。我瞅準機會猛撲過去用拳頭朝扁腦袋的檔下使勁地砸下去!嘿,不偏不歪,正砸在那一砣肉上。我的拳頭還真他媽的結實,扁腦袋“哎喲”一聲用手捂住了那砣肉。不等扁腦袋站起來,我從他手中奪過伍拾元錢撒腿就跑。其實我根本就用不著跑那麽快,因為我後來聽人說,扁腦袋捂著那玩藝兒在那個地方好長時間才被人送往醫院,又說從此扁腦袋再也沒有搞女人的本事了。你沒想到吧,我那時雖然還隻有八歲,但卻一下子廢了兩個人,而且是在一天之內,我從人格上把那個尖腦袋的兒子給廢了,從生理上把這個扁腦袋的父親給廢了。不過,發生這個事情後,我再也沒有在這個家呆下去的打算了。我早就想離開這個家了,隻是一直沒有付諸行動罷了。我捏著伍拾元錢,我一生還沒看到過這麽多錢呢,更不要說拿著這麽多錢!我找了一塊破報紙將這伍拾元錢小心翼翼地包起來,然後又把它裝進我在垃圾堆裏找到一個破麻袋裏,然後又把這隻破麻袋別在腰間,然後就這樣開始了那令我懷念終生的流浪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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